“我呀,原本是想邀请你来看看我家仓库的。不过呢,挺遗憾的,这不过是间空房子,并没有什么仓库,所以我打算让你瞧瞧另一样好东西,那就是浴室啦。别看这房子整体面积小了点儿,可这浴室倒是又宽敞又气派呢。”
稻垣说出这番话,也不知究竟是出于何种目的。说完,他便沿着房间外侧的檐廊,朝着那黑糊糊的里屋走去了。没一会儿的工夫,那边一下子就亮堂了起来——原来是他把浴室的灯给打开了。
里见芳枝绝不是那种不把贞操当回事的轻浮女子。其实,她心里很清楚,在眼下这种处境里,一般的女孩子会做出怎样的反应、采取什么样的行动。而聪明的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明白事到如今,就算自己拼了命去反抗,恐怕也改变不了什么状况了。她可没有古时女子那般固执的洁癖,为了守身如玉宁死不屈,她觉得既然已经没办法逃脱了,那还不如镇定从容地去面对呢。这么一想通,她那向来瞧不起男人的心态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哇,这浴室好漂亮呀。”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浴室门口,微微探着头往里面看了看,由衷地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只是呢,她的语气里终究还是透着些许难以掩饰的怯意,到底还是没办法像自己心里打算的那样做到超脱淡然,更别说展现出什么风骚的劲儿了。
“你也觉得不错吧?也就只有这儿,是我昨天认认真真打扫过的呢。不过,我可没烧热水哦。就算我胆子再大,也不敢让烟囱冒出烟来呀,那可就太容易暴露了。”
看到芳枝那出奇镇定的模样,稻垣似乎显得极为满意。
这浴室的面积只有一坪大小,浴缸就占了差不多四分之一的空间,剩下的地方呢,从墙壁到地板全都铺上了洁白的瓷砖,隔出来一个看上去特别干净的冲澡区域。浴缸也是贴着白瓷砖的,天花板也被漆成了白色,整个浴室一片雪白,亮堂堂的,甚至都能清晰地倒映出人的影子来呢。浴室里,留着八字胡的西服绅士穿着湿漉漉的袜子站在那儿,门口呢,身着洋装的美少女探着上半身,好像在窥探着什么,这般场景,还真是有些奇妙呢。
芳枝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可怕的预感,眼前的景象似乎一下子变得模糊起来,甚至还产生了轻微的晕眩感觉。不过,她还是强撑着打起精神,努力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神情,在浴室门口这儿瞧瞧、那儿看看的。看着看着,她突然发现了一件挺奇怪的事儿,只见浴室的架子上竟然放着一个行李箱,这可太蹊跷了。她心里忍不住想,难道从自己被带进这间空房子开始,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吗?她故作镇定,不慌不忙地盯着那个小行李箱瞧着。
“啊,你是在看这个呀?”
稻垣一下子就看穿了芳枝神情里的疑惑,他伸手取下那个皮箱,满不在乎地打开,然后直接推到了芳枝的眼前。芳枝定了定神,仔细一看,箱子里摆放着各种各样让人看了就心惊胆战的刀具呢。
“是不是很像弁庆的七大道具?啊哈哈!”
箱子里那些透着诡异气息的物品,再加上稻垣那满是威胁意味的笑声,吓得芳枝顿时花容失色。
“你肯定觉得特别奇怪吧。”稻垣一脸愉快地看着芳枝那满是恐惧的脸色,慢悠悠地说道,“不过,这其实一点儿都不奇怪呢。你瞧瞧,浴缸里可是放满了水呀,这水是谁放的呢?就是我呀,我可是事先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呢。当然了,这个皮箱也是我昨天就拿过来的哦。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打扫浴室,还提前把水放好,甚至准备了这些个七大道具吗?告诉你吧,这一切可都是为了你呀。直到刚才呢,不管你是芳枝小姐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人也罢,我其实都还不确定你的姓名长相呢。我就是抱着碰运气的想法姑且试一试,心里琢磨着吧,在来应聘的这些女孩当中,说不定就会出现像你这样合我心意的可人儿呢。没想到啊,我这运气还真好,今天来我店里应聘的十八个女孩当中,居然就有你这么一个。不管是脸蛋、身材,还是声音乃至个性,你都和我理想中的一模一样。要是今天你没出现,那我明天、后天也还是会去那间事务所,接着会见那些来应聘的女孩,相应地呢,来这个地方的时间就得往后推迟了。”
稻垣透过眼镜后面那细小如线的眼睛,贪婪地在芳枝的全身上下反复打量着,同时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这整件事的来龙去脉。
“你再好好回忆回忆。咱们为什么绕道去S町呢?哪有什么拜访客户,那根本就是我瞎编的谎话罢了。我那么做,就是为了不让司机知道咱们从关东大楼出来后到底去了哪儿。咱们本该往西走的,可我故意反着来,假装往东走,然后换了另一辆车。这么一来,稻垣商店和这间空房子之间可就没有任何关联了哦。你再想想,我在店里的时候问过你,今天你来稻垣商店应聘这事儿有没有告诉过其他人呀,你说怕万一应聘不成功会丢脸,所以谁都没告诉呢。这下子我可就彻底放心了,这么一来,稻垣商店和里见芳枝小姐之间可就扯不上一点儿关系了。这间屋子和稻垣商店没关系,我和你之间也没什么关联,那我可就安全了。不过呢,我的这个诡计可比这周密多了哦。那间事务所呀,是今天早上才刚租下来的,接下来我可不会再去了,我会直接丢下那满屋子的东西,然后就此消失不见咯。那些桌椅呀、石膏像什么的,都是我打电话订购的,让那些互相都不认识的店家给送过来的,通过这些东西,那是肯定查不出任何线索来的。那间稻垣美术品店呢,这才刚开张一天,就要关门大吉咯,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吧?换句话说,打从一开始,那间所谓的美术品店压根儿就不存在呢。先不说别的了,说来还挺好笑的,我到底是个什么人?我住在哪儿呢?我的姓名又是什么呢?根本就没人知道——稻垣?哈哈哈,稻垣到底是谁呢?就像我根本不是稻垣商店的老板一样,我当然也不叫稻垣呀,哈哈哈!”这个冒牌的稻垣说到这儿,仿佛觉得这一切都特别滑稽似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即便对方都已经说完了,芳枝却还是失魂落魄地呆呆望着虚空,过了好一会儿,她突然“哎呀!”叫了一声,往后倒退了两三步。不过,她倒不是终于察觉到了稻垣的真正意图,所以才感到害怕的。虽说她挺聪明的,可毕竟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光听对方这么一说,她还没办法洞察出对方的真正用意呢。更何况,稻垣的这个诡计实在是太超乎寻常了,也太过残忍了些。此刻真正吓到她的,是一只正巧从浴缸爬到白色瓷砖表面、模样看着挺吓人的大蜘蛛呢。
“啊,是蜘蛛呀,你比我还怕这种小虫子呀?”
稻垣一边说着,一边动作很是灵巧地把那只大蜘蛛给抓住了,接着二话不说,就把它直接扔进了浴缸里。刚开始的时候,那蜘蛛就好像水上飞虫一样,伸展着长腿在水面上快速地跳跃了一阵子,可当它好不容易爬到浴缸边缘的时候,稻垣却又残忍地把它给弹回了水中央,就这么反复折腾了好几次,那蜘蛛终于没力气了,就像溺水的人一样,在水里胡乱地扑腾挣扎着,看着就好像是在疯狂地跳舞似的。
“它在跳舞了,它在跳舞了,这可是濒死之舞呀。”
哪怕是在这种时候,稻垣居然还在享受着这种残忍的恶作剧带来的乐趣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把蜘蛛从水里抓了出来。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冷不防地就把这只濒死的大蜘蛛朝着芳枝的脚下扔了过去。
那蜘蛛正好落到了芳枝的身后,她“啊!”的一声,放声尖叫起来,整个人纵身一跳,一下子就跳到了稻垣的身边,躲在了他的身后。而稻垣呢,就好像早就料到会这样似的,猛地伸出手,紧紧抱住了她扑过来的身体,嘴里低声嘟囔着:“来吧,这次呀,轮到咱们来疯狂舞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