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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业转嫁

当晚,在人偶师安川国松的家中,举行了一场离奇的聚会。宽敞的工作室地板上,摆放着一些临时拼凑的坐垫,田村检察官、刑事部长以及其他警察人员坐在上面,其间还夹杂着垂头丧气的小林纹三,以及坐立不安的人偶师安川的身影。山野夫人因身心过度劳累卧病在床留在了宅邸,而身负重伤的一寸法师则被送进了附近的医院,生死未卜,所以他们二人都没有参加这次聚会。

工作室的一侧摆放着各式各样已经完工的人偶,构成了一幅奇妙的群像,旁边则散落着未完成的人偶脑袋、胳膊、腿脚等部件,就像食人魔的住所一般,滚得到处都是。身着中式服装的明智站在这些人偶前,滔滔不绝地讲解着什么。他身旁有一张小桌子,上面陈列着他之前给纹三看过的那些物证。

他声称终于要交出真正的罪犯了,所以才把身为朋友的田村检察官、刑事部长等人召集到了这里。恰好是在抓捕畸形儿之后的事情,而且还有其他重要原因,这才选择了人偶师的工作室作为讲解场所。对明智来说,这是当天最为重要的环节。

他先大致讲述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然后便切入了正题。

“也就是说,原本有五个人值得被怀疑为杀害三千子的凶手。首先是养源寺的和尚,也就是那个残疾人,虽说他无疑是极其凶残且毫无良知的疯子,但从他将三千子的手脚暴露在公众面前,以及胁迫山野夫人等行为来看,很明显他并非直接凶手。其次是山野夫人,她作为三千子的继母,三千子的披肩等物品被藏在她房间的壁橱里,而且她还曾屈从于残疾人的胁迫,所以一度被怀疑得很深。但我当时怀疑的是另一个人,所以才没有像小林君那样草率地就下结论。而且现在夫人已经坦白了一些事情,她的清白也就显而易见了。第三个人是三千子视为情敌的女仆小松。这姑娘从案发那天起就称病闭门不出,几天后还离家出走了,至今下落不明,警方似乎也对她深表怀疑,但我知道她在哪里,并且确定她绝非凶手。第四个人是此刻被关押在未决监的可怜的北岛春雄,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不是凶手因为案发当天,根本没有他从外面潜入的迹象,而且如果他是凶手的话,作案时根本没必要使用石膏像,也没有理由用钢琴或垃圾箱这种麻烦的方法来藏匿尸体。第五个人是司机蕗屋,因为案发第二天他就回国了,所以稍微有些可疑,但他是三千子的恋人,也没有表现出嫌弃三千子的样子,更没有杀害一寸法师的动机。不仅如此,我还查到了他的下落,确定他不是凶手。也就是说,在这五名嫌疑人当中,根本没有真正的凶手。”

明智一如既往地卖着关子,说得绘声绘色。这可以说是他侦探生涯中唯一的乐趣所在了。不过,这倒也极大地刺激了听众们的好奇心。他们甚至都忘了抽烟,像小学生一样,只顾盯着明智那不停开合的嘴唇。

“然而,这里又出现了第六名嫌疑人。就在刚才,我的部下跟踪了山野夫人和小林君,听到了夫人的坦白,从而得以证实。”明智简要讲述了在隅田堤发生的事情,“其实从山野夫人那些奇怪的举动中,我早就有所察觉了。不过,夫人那些不为人知的良苦用心,虽说着实令人同情,但却完全是徒劳的。山野先生绝不是杀害亲生女儿的罪人。”

令人惊讶的是,明智就这样把所有的嫌疑人都一一否定了。

“不过,夫人会误以为山野先生是杀害亲生女儿的凶手,也并非毫无道理。”明智继续说道,“夫妻之间产生这样的误解,乍一想确实有些奇怪,但山野先生生性格外严谨,他和夫人之间的关系又比较特殊,类似过去那种主从关系,再加上此次事件中山野先生那奇怪的立场,这些都无疑是导致两人之间产生奇妙隔阂的原因。所有的情况似乎都巧合地指向了山野先生。案发当晚,山野先生在洋馆熬夜。他去追司机蕗屋,还给了对方一大笔钱回来后就患上了神经性发热,随着案件的发展,他的病情也愈发严重。他整日把家人都支开,连话都不说。而且,残疾人送给夫人的胁迫信中,还提到了山野先生的名字。”

他拿起桌上那张烧剩的信,说明了获取这封信的途径、信的内容等等。

听众们都露出了十分意外的神情。只有人偶师安川国松,对明智的话充耳不闻,浑身颤抖个不停。

纹三一开始也觉得很意外。原本以为肯定是凶手的山野先生居然也不是,这下可就再也没有值得怀疑的人了。明智到底在想什么呢?他可是宣称今晚要交出真正的凶手的。难道那个狡猾的家伙就在安川的家里?难道这个人偶师就是凶手?就在他胡思乱想之际,一个惊人的念头突然闪过他的脑海。他又惊又喜,脸涨得通红。

“那张照片。明智曾对着那张照片,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就是那张。当时要是能再仔细琢磨一下就好了。”

那是一张山野全家的合影,曾经放在明智的桌子上,现在则摆在了这里的小桌上。明智当初为何会意味深长地摆弄那张照片,现在总算是明白了。不过,这可真是一个令人震惊的事实啊。

“这么一来,嫌疑人就一个都不剩了,但既然发生了杀人行为,就不可能没有凶手。”明智继续解释道,“凶手肯定是存在的。只是这个凶手太过出人意料,所以谁都没有察觉到,就连山野夫人也不例外。我会按照约定,在今晚交出那个凶手。不过,在这之前,我想简要地说一下我是如何发现真凶的过程。希望这能给警方的各位提供一些参考。”

明智又开始故弄玄虚了。田村检察官懊恼地重新调整了一下交叉的双腿。

“明智君,你可真会吊人胃口啊。先把凶手说出来吧。”

“别急嘛。”明智笑嘻嘻地说道,“看来你还没猜到啊。不过,还是让我按顺序说吧。”

“真是的,你的话太像小说情节了,简单点说。”

性格爽朗的田村先生笑着回敬了朋友一句调侃的话。

“我最初是从这瓶化妆品的面霜发现这件事的不协调之处的。”明智拿起桌上那瓶白色的庞贝安面霜,“就像音乐家对不和谐音很敏感一样,侦探也必须对事实中的不协调之处敏感。往往一些细微的不协调发现,就会成为推理的起点。这瓶面霜是从三千子的梳妆台上拿来的,大家看,其他瓶子上都有指纹,唯独这瓶面霜,就像被擦过一样,什么痕迹都没有。而且这还是最容易沾上油渍的面霜瓶啊。然而,尽管外面被仔细擦拭过了,但可能是百密一疏吧,面霜里面的表面上,却清晰地留下了指纹。并且,这个指纹和其他瓶子上的,以及之前那截断臂上的指纹,完全不同。

这是右手食指的指纹。和这边同一只手指的水粉指纹相比,虽然看起来很相似,但仅凭肉眼几乎无法区分,用放大镜一看就会发现完全是不同人的指纹。三千子是个很爱打扮的人,梳妆台上除了这瓶,还有很多化妆品,但奇怪的是,那些化妆品上都没有指纹。用过的化妆品瓶上没有指纹,这是很难想象的。又不是每次使用后都会擦瓶子。这肯定是出于某种目的,才特意擦掉了指纹。那么,为什么唯独这里没有擦呢?那是因为这里不能擦也就是说,这瓶面霜根本就不是三千子的东西。是精心准备的伪证。”

纹三莫名地感到有些高兴。他的猜测正一点点地得到证实。

“还有证据表明,这瓶留有指纹的化妆品,作为讲究奢华的三千子的物品来说,品味略显朴素,而且像过氧化氢康巴、过氧化氢面霜等,相对来说更适合油性皮肤的人,而三千子的皮肤是白皙的,虽说不能断言她绝对不会用,但总归是不太合适的感觉。还有这盒水粉,白皙的人通常会用玫瑰色的,但这里的水粉却是适合红脸的绿色。还有那瓶山茶花香油,一般也不会用在西式发型上。也就是说,从各个方面来看,这些化妆品都不是三千子常用的东西。肯定是从别处拿来放到三千子房间里的。”

明智的解释越来越细致入微了。

“这些化妆品是准备好的伪证,从这张吸墨纸也能看出来。这也是伪证之一。”他拿出一张桃色的吸墨纸,上面清晰地印着拇指的墨水指纹。“这张吸墨纸放在三千子的写字台中间,显然是故意放在显眼的地方。而且,这里还隐约残留着吸取文字的痕迹。乍一看,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点线,看不清是什么字,但用铅笔沿着痕迹描一下,就能清晰地看出字来。不过,这些文字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注意的语句,只是一段女性化的文章片段而已另外,这里还有三千子的笔迹样本。把它和吸墨纸的笔迹相比,两者都是年轻女性的笔迹很相似,但就这样看的话,分不清真假。因为吸墨纸的笔迹是左手写的。”

明智拿起准备好的小镜子,放在吸墨纸上方,让听众们能看清楚。田村检察官等人立刻凑上前去,饶有兴趣地对比着这两种笔迹。

“这样把它变成右手笔迹来看的话,就完全是不同人的笔迹了。也就是说,这张吸墨纸不是三千子的。”

“那这意味着什么呢?”田村检察官惊讶地问道。“这么说,一寸法师拿着的那只胳膊之类的,也不是三千子的咯?如果那些指纹是假的话。”

“没错。那根本就不是三千子的。”

“要是这么说的话,这起案件可就从根本上被颠覆了。”

“确实被颠覆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明智镇定地回答道。田村先生的脸色终于渐渐变得严肃起来。刑事部长也向前探了探身子。

“那么,明智君,你的意思是三千子没死吗?”

“是的。三千子并没有死。”

“那你是……”

田村检察官因为某种情感的交织,脸色变得铁青,紧紧地盯着明智。

“没错。”明智仿佛读懂了检察官的表情,说道,“正如你所想的那样。三千子不是受害者。”

“不是受害者,那是……”

“是加害者。三千子才是真正的凶手。”

“那受害者在哪里呢?三千子到底杀了谁呢?”

“稍等一下,大致情况我已经猜到了。”明智制止了检察官,然后朝角落里缩成一团的人偶师招了招手。“安川先生,可能问得有点奇怪,摆在这里的人偶都是定做的吧?”

“嗯,是的。”人偶师舔了舔嘴唇,回答道。“都是要送到花店去的,都是真人大小的人偶。”

“那边后排的丘比特人偶,个头挺大的,也是要送到花店去装饰的吗?”

“嗯,是的。”人偶师已经明显地颤抖起来了。

“可是,这尊丘比特人偶,昨天之前还摆在店铺里展示呢,怎么会和其他人偶混在一起了呢?”

“……”人偶师的举动已经说明了一切。

明智突然上前,把碍事的真人大小人偶推倒,朝那尊丘比特人偶走去。然后,他捡起掉在旁边的锤子,朝着人偶那滑稽的脸狠狠地砸了下去。人偶的脸被砸烂了,木屑和土块四处飞溅。

“这就是可怜的受害者。”

明智用手指拨开泥土,从里面露出了一张黑发凌乱、脸色青紫的死人脸,一股恶臭扑鼻而来。

“不用说,这就是女仆小松了。可怜的她,双手双脚都被砍断了一半,正好……没错,正好和一寸法师一模一样的姿势,被塞进了这个笑嘻嘻的福神人偶体内。这是那个可怕的残疾人的诅咒啊。不过……”

明智突然闭上了嘴。就在这时,正好露出了死人的咽喉部位,那里的皮肤上有一个奇怪的黑痣,明显是被手指掐过的痕迹。

“这肯定是因为头部受伤没死透,所以又被用手指掐死了。”

一阵异样的沉默降临。就连见惯了各种场面的警察们,也无法直面这闻所未闻的残忍场景。大家都屏住了呼吸,整个房间仿佛变成了一幅阴森的活人画。昏黄的电灯灯光照着人们的半张脸,在地板和墙壁上投下了怪异的影子。活着的人们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反而是那些没有生命的人偶,面对面地似乎在偷笑。

“这么说,是三千子把情敌小松弄成了这副模样咯?”过了一会儿,田村先生叹了口气说道。

“是的。”就连一向镇定的明智也微微有些脸色发白。“犯罪的背后往往是爱情。三千子和小松对蕗屋的爱恋,一寸法师对山野夫人的爱恋,这起案件全都源于爱情。”

“那把人塞进人偶里的是……”

“不是三千子。还是一寸法师干的。而且,这个叫安川的男人也是共犯。我之所以怀疑人偶师,一方面是因为我亲眼看到一寸法师昨晚进了这里,另一方面,一寸法师伪装成普通人时,他的假腿并不是普通的义肢,而是用木头制作的人偶腿。设计得很巧妙,弯曲的地方做得非常逼真。他之所以经常穿着鞋子,就是因为这个原因。能做出这种东西的,首先就只能是人偶师了。也就是说,这个安川和一寸法师肯定是有着十年交情的老相识了。”

“可是,明智君,有点奇怪啊。”田村先生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打断了明智的解释。“是不是我的脑子出问题了?我觉得这好像不太可能啊。如果小松是受害者的话,那之前一寸法师拿着的那只胳膊又是谁的呢?小松离家出走也就是两三天前的事,百货店事件发生的时候,她不是还在山野家吗?我觉得这里好像存在时间上的不合理啊。”

“但是,案发第二天起,小松就生病了。而且她好像很害怕被人看到。我去探望她的病床时,她把头埋在枕头里,都不敢正视我。不仅如此,她不经意间伸出来的手指上,还涂着指甲油,就像富家小姐的手指一样。”

“难道说,真有这么荒唐的事?……”

“我一开始也觉得难以置信。但是请看这个。从注意到这张照片的时候起,我的想法就确定了。”

明智说着,从桌上拿起山野全家的合影,递给了田村先生和刑事部长。照片上,三千子的脸上被人做了些恶作剧。她的眉毛被白粉完全涂掉了,下面还画了眼镜框。

看到这张照片,田村先生和刑事部长对视了一眼,不禁感叹道:“好像啊。”

“很像吧。把三千子的眉毛去掉,再戴上眼镜,把她那夸张的表情变得更文静一些,就和小松分不清了。这也难怪。小松其实是山野先生的私生女,和三千子是姐妹啊。只是,一个文静内敛、面无表情,一个活泼好动、表情丰富,再加上发型、眼镜和眉毛的不同,所以才没一下子看出来。明白了吗?也就是说,三千子在那天晚上,和情敌、异父异母的妹妹小松激烈争吵之后,一时冲动,就做出了那样的事。她扔出石膏像,失手把对方打死了。然后,在紧急情况下,她想出了一个绝妙的主意,那就是伪装成小松。”

“这是什么意思呢?就算伪装成女仆,也不能消除罪行啊。”

“之前提到过一个不要命的北岛春雄。就在案发前一天,他刚从监狱出来,就给三千子寄了一封阴森的预告信。他是个因失恋而发疯的人,说不定会被杀掉。三千子那天也满脑子都是这个不要命的家伙。就在那个时候发生了变故,一方面是为了躲避北岛的报复,一方面是为了避开杀害小松的嫌疑,还有一方面是为了让山野夫人背上杀害继女的嫌疑,无论从哪个角度考虑,她都想出了这个方便的伪装妙计。考虑到三千子是侦探小说的爱好者她的这种心思和做法也就很好理解了。就像我之前说的,三千子的书架上几乎全是国内外的侦探小说。把尸体藏在钢琴里、用垃圾箱的诡计、在夫人房间制造伪证,这些都是她的主意。之前拉那辆垃圾车的卫生员,其实就是伪装后的蕗屋。”

“家里人都不知道这些事,这也太奇怪了吧。”

“不,有一个人知道。那就是三千子的父亲山野先生。案发的时候,他正好在洋馆里。山野先生是个很看重家族名声的严谨之人,反而同意了三千子的计划。然后,他和三千子一起,打算把一切都秘密地掩盖过去。给伪装成小松的三千子钱让她离家出走,收买养源寺的和尚和蕗屋的人,也都是山野先生。山野先生的这种做法,引起了夫人的怀疑,结果把事情搞得更复杂了。”

“这么说,那个残疾人就是接受了掩埋小松尸体的任务,然后利用这个机会从山野先生那里榨取钱财,同时还胁迫夫人咯?”

“是的。对于山野先生来说,他没想到那个和尚竟然是个大坏蛋。不知为何,他们关系还挺融洽的。那个残疾人很会讨好他吧。而且之前一直都有互相帮助的关系,所以他觉得把事情说清楚拜托对方,应该不会被背叛吧。”

“真是复杂的案件啊。不过,听了你的解释,大致情况我已经明白了。那么,按照约定,你该把犯人交出来了吧。三千子到底藏在哪里呢?”

刑事部长似乎这才意识到自己重要的职责,语气严肃地说道。

“我会交出来的。”明智语气低沉地回答道。“三千子也挺可怜的。她的放荡确实是她的不对,但考虑到她是在复杂家庭中长大的独生女,事情变成这样也不能全怪她。而且,她现在已经对自己的过错深感悔恨。虽说杀了人,但也只是过失杀人,田村君,希望你能充分考虑到这些情况啊。”

“知道了知道了。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总之先快告诉我们犯人在哪儿吧。”

“什么呀,三千子小姐就在这儿的屋子里呢。”

明智示意了一下,住处那边的隔扇门便打开了,明智的部下、穿着女仆装的三千子,还有令人意外的是,司机蕗屋也一起现身了。三千子哭得眼睛红肿,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蕗屋君从一开始也在这屋子里呢。”明智看着众人疑惑的神情解释道,“这也是山野先生过于信任养源寺和尚的结果,搬运尸体的蕗屋君,毕竟也是相关联的人,于是就按照和尚的建议,把藏身之处托付给了这里。对于一寸法师来说,这或许又是他的什么阴谋吧把这屋子后院临时搭建的隐蔽处当作藏身之所,一日三餐也都送到那里。然后,蕗屋就在那儿等着三千子伪装成的小松离家出走过来会合。只要确定被杀的是三千子,那么三千子伪装成小松这件事就算完成了。山野先生看准时机,让三千子伪装成小松离家出走,在这里和蕗屋会合。三千子不装作是山野先生的千金,而是以女仆的身份出现的话,和司机在一起,也不会显得太不体面。山野先生或许从一开始就把这些都考虑周全了呢。”

就这样,明智的解释告一段落,三千子、蕗屋、安川国松三人,总之是要先被带到附近的原庭署去了。三千子低声抽泣着,蕗屋脸色苍白,安川则浑身颤抖,一瞬间,屋子里的气氛显得格外沉闷。三名刑警像是押着他们似的,跟在后面。就在他们正要走出工作室入口的时候。

“三千子小姐,等一下。”

一直盯着丘比特人偶看的明智,像是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叫住了三千子。

“你对这个死人脖子上的手指印还有印象吗?是你掐死小松的吗?”

三千子犹豫了一下,但很快带着疑惑的神情回答道。

“没有。我,没做过那样的事。”

“真的吗?”

“嗯。”

明智一听,立刻变得快活起来。他一如既往地笑着,还不停地拨弄着自己的长发。

“田村君,等一下哦。说不定,真正的犯人不是三千子小姐呢。”

“你说什么?”检察官惊愕地看着明智。“你刚才不是还断言三千子小姐就是犯人吗?”

“不,那可能稍微有点错了。”

“错了?”

“就是这个受害者脖子上的手指印啊。我觉得对于三千子小姐的手指来说,那个黑痣好像太大了。我也是刚刚才注意到这一点。而且三千子小姐说她不记得掐过脖子。”

“那又怎样?”

“难道说,这是……”

就在这时,明智的部下斋藤从外面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明智先生,不好了。”

明智把他拉到角落里,两人低声嘀咕了几句。

“我的猜测没错。”明智兴奋地转向众人。“果然真正的犯人另有其人。三千子小姐并没有杀害小松。”

“那到底是谁啊?”

田村先生和刑事部长几乎同时叫了出来。

“是一寸法师。现在就让斋藤君来汇报一下他带来的新情况吧。一寸法师在医院的病床上已经咽气了。他在临死之际,一副要坦白所有罪行的样子。他的那些罪行有多残忍,以后有机会再讲吧。现在只说和这件事相关的部分。他从蕗屋君那里接收了满身是晨垃圾的小松的尸体,到了晚上,他想把尸体藏到一个不被人发现的地方,当他从垃圾中抱起尸体时,没想到小松竟然又有了气息。她可能当时并没有完全断气。残疾人一开始是吃了一惊但下一瞬间,他那一贯的残忍本性就占了上风。他曾诅咒过所有幸福的人。而且,如果小松现在活过来了,就没办法从山野先生那里弄到钱,也没有办法胁迫夫人了。于是,他就又把好不容易活过来的小松给掐死了。然后把她的胳膊、腿什么的暴露出来,从不同方面吓唬山野先生和夫人。这一方面满足了他作为畸形儿那令人战栗的犯罪暴露欲。但脸不能暴露出来,要是那样的话夫人就会察觉到真相了。于是他就寻找能藏脸和身体的地方,然后就发现了丘比特人偶这个绝妙的藏身之处。因为是临死前的坦白,应该不会是假话吧。”

小林纹三很长时间都无法忘记当时那异常的场景。明智一边抓着头发,一边在工作室的地板上来回踱步,一会儿走到这儿,一会儿走到那儿。三千子和蕗屋两人原本哭泣的脸上,此刻都露出了略带羞愧的微笑。有人往山野宅邸跑去。听到这个好消息,重病在身的山野先生在夫人的陪同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没事的,又不是故意杀人罪。而且是年轻姑娘的事情,说不定会被判无罪呢。”

田村检察官也像是卸下了重担似的,笑着安慰实业家山野先生。

之后,三千子、蕗屋、安川国松三人先被带到了原庭署,因为有田村先生的那番话,所以也没有人特别在意他们的情况了。只有人偶师安川国松,对周围的喜悦氛围无动于衷垂头丧气的样子显得更加可怜。

小林纹三与明智一起走出了人偶师的家。他们因为案件圆满解决而感到满足,自然而然地就变得健谈起来。在往出租车乘车点走去的路上,两人还不停地谈论着这起案件。

“太好了,真是太好了呀。在你以往经办的案件中,像这次这么顺利解决的应该不多吧。”

纹三奉承地说道。

“顺利吗?”明智的语气意味深长。“不能把罪名强加给已经悔过的人呀。死者为大嘛。而且那家伙可是个罕见的坏蛋。”

“这是什么意思呢?”

纹三一脸奇怪地问道。

“比如说呀,小松被掐死这件事,说不定在不破坏丘比特人偶的情况下,我就已经提前知道了。然后,为了拯救已经悔过的三千子小姐,让濒死的一寸法师吐露谎言,编造虚假的坦白……巧妙设计的一场戏。这种事情难道就完全不可能想象吗?明白吗?……转嫁罪责。……在某些情况下,这也不是什么坏事。特别是为了不让像三千子小姐这样美丽的人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她呀,是真的已经悔过了。”

业余侦探明智小五郎在春日宜人的夜色中大步走着,用清脆的声音说道。

(完)
原载《朝日新闻》1926年12月至1927年2月 hyaJdKcfyU80/1UVyczb71ngRkBo5a2eQ6wRbYKfXBCYDMMMwy1ZM7j52BCXKOM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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