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又是一个关于明智小五郎的精彩故事。
那是在我与明智相识约一年后的事情,这起事件颇具戏剧性色彩,不仅相当有趣,而且由于是以我亲属的家庭为核心展开的,所以对我而言就愈发难以忘怀了。
在这起事件中,我发现明智有着极为出色的解读密码的才能。为了满足读者诸君的兴趣,不妨先把他所解开的密码文放在开头吧。
一度お伺いしたい/\と存じながらつい
好い折がなく失礼ばかり致して居ります
割合にお暖かな日がつゞきますのね是非
此頃にお邪魔させていただきますわ扨さて日いつ
外ぞやは[#「は」は「×」付き]つまらぬ品物をお贈りしました処ところ御ご
叮嚀なお礼を頂き痛み入りますあの手提てさげ
袋は実はわたくしがつれ/″\のすさびに
自みずか[#「か」は「×」付き]ら拙つたない刺繍ししゅうをしました物で却ってお
叱りを受けるかと心配したほどですのよ
歌の方は近頃はいかが?時節柄御身お大
切に遊ばして下さいまし
さよなら
一直想去拜访您/\虽有此念
却总没合适时机D实在失礼
天气还算暖和的日子持续着呢D务必
近期去府上叨扰D话说哪天好呢
另外前些天给您送去了[#「は」字带有「×」标记]一件不值钱的东西D而您还特意致谢D实在过意不去D那个手提袋
其实是我亲手/″\在闲暇之时
自己[#「か」字带有「×」标记]拙笨地绣了些图案的物件D反倒担心
会不会挨骂呢
歌曲方面近来如何?正值时节D请您务必
保重身体D好好享受
再见
这是一张明信片上的内容。我是如实按照原文记录下来的,从涂改之处到每行的字间距,全都保留了原文的模样。
话说回来,当时我为了避寒,顺便带着做些工作,逗留在热海温泉的一家旅馆里。每天多次泡温泉、散步、躺着休息,闲暇时还会动笔写点东西,日子过得极为悠闲自在。就在某一天,我又一次泡完澡,将暖和惬意的身体靠在阳光充足的走廊藤椅上,漫不经心地看着当天的报纸,忽然一则重大新闻映入了眼帘。
当时,在东京有一伙自称“黑手组”的盗贼肆意妄为,警方虽全力出击却毫无成效,昨天某位富豪遭了殃,今天又有某位贵族被袭击,各种谣言四起,东京的人心惶惶,不得安宁。因此,报纸的社会版面每天都充斥着这类报道,今天也依旧用“神出鬼没的怪盗之类”这样三段式的大标题大肆渲染。不过我对这类报道已经习以为常,并没有特别被吸引但在那篇报道下方罗列的诸多“黑手组”受害者的消息当中,我发现了一个小标题为“××××氏遭袭”的十二三行的报道,不禁大为惊讶。因为这位××××氏正是我的伯父。报道内容很简略,不太能看明白具体情况,但好像是伯父的女儿富美子被盗贼诱拐,还被抢走了一万日元作为赎金。
我自己的老家极为贫困,以至于我都要到温泉这边来靠写作维持生计,但伯父却颇为富有。他在几家颇具规模的公司担任要职,完全有资格成为“黑手组”的目标。平日里承蒙伯父诸多关照,无论如何我都得回去探望一下。之前一直不知道赎金被劫走的事,真是太疏忽大意了。想必伯父也给我住的地方打过电话吧,但这次旅行我没告诉任何人去处,所以是看到报纸报道后才知晓这件倒霉事的。
于是,我立刻收拾行李返回东京。一解下行装,就马上前往伯父的宅邸。到了那儿一看,怎么回事呢?伯父夫妇正在佛坛前一心一意地敲着团扇、太鼓和木鱼,念着佛号呢。原来他们一家都是狂热的日莲宗信徒,凡事都以祖师爷为重。更过分的是,哪怕是个小商人,也得先确认其信仰,否则不许出入。不过话说回来,这会儿又不是平常做功课的时间总觉得有些奇怪,一问才知道,令人惊讶的是,事件还没有解决。尽管已经按照盗贼的要求交了赎金,但关键的女儿至今仍未归来。他们念着佛号,大概是所谓的在困境中祈求神灵保佑,想依靠祖师爷的庇佑把女儿找回来吧。
在此似乎有必要说明一下当时“黑手组”的作案手法。毕竟从那时候到现在也才过了没几年,读者诸君当中或许有人还记得当时的情形。他们的作案手段极为恶劣,首先诱拐受害者的子女,将其作为人质,索要巨额赎金。恐吓信上会详细写明在何时何地带上多少日元现金前去,而且在那个地方,“黑手组”的首领早已严阵以待。也就是说,赎金是由受害者直接交到盗贼手中的。这手段可真够大胆的呀。而且他们行事极为谨慎,无论是诱拐、恐吓,还是交接赎金,都不会留下丝毫线索。要是受害者事先向警方报案,并在交付赎金的地方安排了警察埋伏,他们不知怎的就能察觉到,绝对不会去那里。而之后,受害者的人质就会遭受惨不忍睹的折磨。我想这次的“黑手组”事件,绝非一般不良青年的心血来潮之举,肯定是一帮头脑极为聪明且极其胆大妄为的家伙干的。
话说这遭受了盗贼洗劫的伯父一家,如我之前所说,伯父夫妇等人都吓得脸色苍白,惊慌失措。一万日元的赎金被拿走了,女儿却没回来,就算是在实业界被称作老狐狸的足智多谋的伯父,恐怕也束手无策了吧。于是就把我这样的毛头小子当作依靠,和我商量起各种办法来。表妹富美子当时十九岁,是个大美人,看到给了赎金女儿也没回来,说不定已经惨遭盗贼的毒手被肆意玩弄了呢。要不然的话,盗贼可能是觉得伯父好对付,想一而再、再而三地索要赎金吧。不管怎样,伯父确实是忧心忡忡。
伯父除了富美子之外,还有一个儿子,但他才刚上中学,还帮不上什么作用。所以,我就以伯父的参谋的身份,和他商量了各种事情。仔细一听,盗贼的作案手法果然如传言所说,极其巧妙,甚至有些诡异可怕的地方。我对犯罪和侦探之类的事情本来就比一般人更感兴趣,就像在“D坂杀人事件”中大家知道的那样,有时候我还会自不量力地扮演业余侦探呢。所以要是能行的话,我也想和专业侦探较量一番,绞尽脑汁想了各种办法,但这事儿实在是太难了。根本就无从下手啊。当然,伯父已经向警方报了案,但就目前来看警方到底能不能解决这件事呢?至少从截至今天的成果来看,实在是让人心里没底。
于是,我自然而然地就想到了我的朋友明智小五郎。要是他的话,说不定能在这件事上理出些头绪来。这么一想,我就立刻把这事和伯父商量了一下。伯父当时正巴不得能多个人商量呢,而且我平日里也经常和他说起明智的侦探才能,不过伯父似乎并不是特别相信他的能力,但还是同意把他叫来试试。
我立刻乘车赶往那家熟悉的烟店。然后在二楼堆满各种书籍的四叠半房间里见到了明智。巧的是,他这几天一直在收集关于“黑手组”的各种资料,正在构建他擅长的推理呢而且听他的口气,好像已经抓到了一些头绪。于是,我把伯父的事情一说,对他来说能碰到这样的实际案例简直是求之不得,他立刻就答应了,马上和我一起动身前往伯父家。
没过多久,明智和我就在伯父宅邸那布置精美的会客室里,与伯父相对而坐了。伯母和书生牧田也出来加入了我们的谈话。这个牧田,就是在交付赎金当天作为伯父的护卫陪同前往现场的人,是伯父为了参考起见把他叫来的。
在交谈过程中,红茶、点心等各种食物被端了上来。明智拿起一支进口的招待香烟,文雅地吐着烟圈。伯父则一副实业界老狐狸的模样,由于天生身材高大,又加上美食不断且缺乏运动,胖得圆滚滚的,在这种场合下,也依然不失那种能给人以威压感的做派。伯父的两边分别坐着伯母和牧田,这两人都是瘦高体型,尤其是牧田,是个比一般人矮小很多的小个子,这样一来,伯父的那种富态就更加凸显出来了。一番寒暄过后,情况其实我之前已经大致跟明智说过了,但应明智想再详细了解一下的要求,伯父便开始讲述起来。
“事情是这样的,从今天算起六天前,也就是十三号那天。那天正好是中午时分,女儿富美说要去一个朋友家,换了衣服出门后,到了晚上也没回来。我们当时正被‘黑手组’的传闻弄得人心惶惶的,所以首先是你伯母开始担心起来,她打电话到那个朋友家询问,得到的答复是女儿今天根本就没去过。这下可把我们吓坏了。我们把能想到的她可能去的朋友家都打了电话询问,还召集了书生、出入的车夫等所有人进行了全方位的搜寻。那天晚上我们可是一夜没合眼啊。”
“在您讲述的过程中,请问当时有人亲眼看到小姐出门的情景吗?”明智问道。
伯母代答道:“嗯,好像女眷们和书生们确实看到了。特别是一个叫梅的女佣,她说她清楚地记得目送小姐出门后的背影呢……”
“那之后就完全不清楚情况了吗?附近的邻居或者路人,有没有人看到小姐的身影呢?”
“是的。”伯父回答道,“女儿没坐车就出门了,要是遇到认识的人肯定会被看到脸的,可这里您也知道,是很偏僻的住宅区,就算是附近的邻居也不怎么出门走动,而且我们也四处打听过了,可没有一个人看到过女儿的身影。就在我们犹豫要不要向警方报案的时候第二天下午,我们一直担心的‘黑手组’的恐吓信就寄来了。虽然之前也有过猜测,但真的收到时还是被吓了一跳。你伯母当时就急得哭了起来。恐吓信现在不在我这儿,已经交给警方了,内容大致是让在十五日晚上十一点,带上一万日元现金到T原的一棵松树那儿。要求去的人必须单独前往,要是向警方报案的话,就别想人质能活着回来……说女儿会在收到赎金的第二天归还。大致就是这样的内容。”
T原指的是位于东京近郊的练兵场的T原,在原的东边角落有一小片灌木丛,那棵松树就矗立在灌木丛的正中间。虽说叫练兵场,但那一带即使是白天也人迹罕至,十分偏僻更何况现在是冬天,就更加荒凉了,确实是个适合秘密会面的地方。
“那警方对那封恐吓信进行检查后,有没有发现什么线索呢?”这是明智在问。
“唉,根本就没有任何线索。信纸是很常见的半纸,信封也是那种褐色的单层便宜货,上面也没有任何标记。警察说,笔迹什么的也完全没有特征。”
“警视厅有完备的检查设备,应该不会出错的。那么,邮戳是哪个邮局的呢?”
“没有邮戳。因为这封信好像不是通过邮寄送来的,而是有人直接投到了门口的信箱里。”
“那是谁从信箱里把信拿出来的呢?”
“是我。”书生牧田用一种夸张的语气回答道,“所有的邮件都是我整理好后送到夫人那里的,在十三日下午第一次送信的邮件当中,就混着这封恐吓信。”
“关于是谁把信投到信箱里的这一点呢?”伯父补充道,“我们也问过附近派出所的巡警,还进行了各种调查,但完全不清楚。”
明智在这里沉思了一会儿。他似乎是想从这些看似毫无意义的问答当中发现些什么,显得有些苦恼。
“那之后你们是怎么做的呢?”过了一会儿,明智抬起头来,催促着继续往下讲。
“我当时想,要不要向警方求助呢,但哪怕只是恐吓信上的一句吓唬人的话,要是危及女儿的生命,那也不敢轻举妄动啊。而且你伯母也极力反对,想到可爱的女儿,觉得不能拿她的生命冒险,虽然很遗憾,但还是决定拿出一万日元。
按照恐吓信的要求,就是十五日晚上十一点,到T原的一棵松树那儿。我稍微提前做了准备,把一万日元用百元纸币包好放在怀里,虽然恐吓信上说必须单独前往,但你伯母担心得要命,一个劲儿地劝我,而且说带上一个书生一起去也好,想着万一遇到情况还能有个护卫,于是就带上了这个牧田,前往那个偏僻的地方。说起来不怕您笑话,我这么大年纪了,才第一次买了把手枪。还把手枪交给牧田带着呢。”
伯父说完,苦笑了一下。我想象着那天晚上那紧张的场景,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可以想象得出,这个身材高大的伯父,带着那个又矮又有点愚笨的牧田在漆黑的夜里小心翼翼地往现场走去的滑稽模样。
“在离T原还有四五町远的地方下了车,我就用手电筒照着路,好不容易才走到那棵松树底下。牧田呢,因为是在黑暗中,不用担心被发现,就尽量借着树影的掩护,跟在我身后十多米远的距离跟着。您也知道,那棵松树周围是一大片灌木丛,根本不知道盗贼会藏在哪里,感觉怪吓人的。不过我还是忍住了,一直在那儿站着。大概等了有三十分钟吧。牧田,你当时在干什么呢?”
“嗯,我大概离主人有十间左右的距离吧,趴在草丛里,手指扣在手枪的扳机上,紧紧盯着主人手电筒的光亮。感觉等了好久啊,我都觉得好像等了两三个小时似的。”
“那盗贼是从哪个方向过来的呢?”
明智急切地问道。他看起来已经有些兴奋了,从他又开始用手指胡乱地挠着那头乱发的习惯动作就可以看出来。
“盗贼好像是从练兵场那边过来的。也就是说,是从我们走过的路的相反方向出现的。”
“他当时是什么样子的呢?”
“看不太清楚,但好像穿着一身全黑的衣服。从头到脚都是黑色的,只有脸的一部分在黑暗中隐隐约约能看到一点白色。而且,当时我因为怕惊扰到盗贼,就把手电筒关掉了。不过,可以确定的是,那是个很高大的男人。我身高有五尺五寸,那个男人好像比我还高两三寸呢。”
“他说什么了吗?”
“他一声不吭。走到我面前时,一只手拿着手枪指着我,另一只手猛地伸了出来。于是我也没说话,就把装着钱的包裹递给了他。然后我想问问女儿的情况,刚要开口,盗贼就把食指竖在嘴前,用一种很有底气的低沉声音‘嘘’了一声。我觉得这是让我闭嘴的意思就什么也没说。”
“那之后呢?”
“就那样了呀。盗贼拿着手枪一直指着我,然后慢慢地往后退,渐渐消失在树林里了。我在那儿愣了好一会儿,动弹不得。但这样一直站着也不是办法,于是我就回头小声地叫了牧田。然后,牧田就从草丛里窸窸窣窣地钻了出来,哆哆嗦嗦地问我是不是盗贼已经走了。”
“从牧田藏身的地方能看到盗贼的身影吗?”
“嗯,因为天太黑,而且树又很茂密,所以看不到盗贼的身影,不过我好像听到了类似盗贼脚步声的声音。”
“那之后呢?”
“然后,我就想回去了,可牧田说要去查看一下盗贼的脚印,他觉得要是之后能告诉警方的话,说不定能成为很重要的线索呢。是吧,牧田。”
“嗯。”
“那查到脚印了吗?”
“这可就奇怪了。”伯父露出一副奇怪的表情说道,“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根本就没有盗贼的脚印。这肯定不是我们看错了,昨天警察也去查看了,那个地方很偏僻,之后好像也没有人经过,我们两个人的脚印都清清楚楚地留在那里,可除此之外,一个别的脚印都没有。”
“哦,这可真有意思啊。能不能再详细说一说呢?”
“地面露出来的地方,也就是那棵松树正下方那一块儿,周围有落叶堆积,还有草生长,本来就不容易留下脚印,但是在地面露出来的这部分,只留下了我的木屐和牧田的鞋子的脚印。可是,盗贼为了到我站的地方来拿装钱的包裹,无论如何都得走到能留下脚印的地方呀,可就是没有。从我的脚所站的地面到长草的地方,最短距离也有三米多呢,足够留下脚印了。”
“在那里有没有类似动物脚印的东西呢?”
明智若有所思地问道。伯父一脸不悦地问道:“嗯,动物脚印?”
“比如说,马的脚印或者狗的脚印之类的。”
我听了这段问答,不禁想起很久以前在《斯特兰德杂志》之类的刊物上读过的一个犯罪故事。讲的是一个男人为了往返犯罪现场而在脚上套上马蹄铁,从而巧妙地避开了嫌疑明智肯定也是想到了类似的事情吧。
“哎呀,这一点我之前还真没注意到,牧田,你还记得吗?”
“嗯,我也记不太清楚了,不过好像是没有那种东西吧。”
明智在这里又陷入了沉思。
我从一开始听伯父讲述的时候就觉得,这次事件的关键就在于盗贼没有留下脚印这一点上。这可真是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情况。
长时间的沉默之后。
“不管怎样吧。”过了一会儿,伯父又开始讲了起来,“我当时以为事情就这样解决了,就安心地回家了。而且我还相信第二天女儿就会回来。我听说越是厉害的盗贼,就越会遵守约定,好像有一种盗贼的道德准则似的,所以我就放心地以为他们不会说谎。可结果呢到今天都已经第四天了,女儿还是没有回来。这可真是太过分了。我实在忍不住了,昨天就把详细情况都报告给了警方。不过,警方好像因为案件太多,也没太把这事儿当回事儿正好有幸外甥你来了,我心里其实挺指望你的,所以才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都跟你说了……”
伯父的讲述到此结束。明智又针对各种细枝末节巧妙地进行了询问,逐一确认了事实情况。但那些内容也没什么特别值得一说的了。
“话说回来。”明智最后问道,“最近小姐那边,有没有收到过什么可疑的信件之类的东西呢?”
对此,伯母回答道:“我们这儿凡是送到女儿那儿的信件,我都会先过目一遍,要是有可疑的东西肯定马上就能发现,不过呢,就像您问的这样,最近倒也没什么特别的……”
“不,哪怕是极其琐碎无聊的事儿也行。还请您不要有什么顾虑,都讲给我听听吧。”明智大概是从伯母的语气中察觉到了什么,便追问道。
“不过,我觉得这事儿和这次的案件应该没什么关系吧……”
“不管怎样,您先讲讲看嘛。这种地方往往会有意想不到的线索呢。拜托了。”
“那我就说了,大概从一个月前开始,就经常有从我们完全没听说过的人那儿寄给女儿的明信片。有一次我还问女儿,这是不是你上学时候的朋友呀,女儿虽然回答说是,但总觉得她好像有什么事儿瞒着我。我也觉得挺奇怪的,本来想着好好问问她呢,结果就出了这档子事儿。我都把这琐碎事儿给忘得差不多了,听您这么一问,才又想起来。说起来,就在女儿被拐走的前一天,那张奇怪的明信片就到了。”
“那能不能让我看看那张明信片呢?”
“行啊。大概在女儿的手账里放着吧。”
于是,伯母就找出了那张问题明信片。一看,日期正如伯母所说,是十二号,寄件人是匿名的,只写着“八重”。而且上面盖着市内某邮局的邮戳。明信片上的内容就是我在故事开头所写的“一直想去拜访您/\虽有此念……”那一段。
我也把那张明信片拿在手里仔细端详了一番,不过也就是些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之处,很符合少女风格的语句罢了。然而,不知明智是怎么想的,他居然摆出一副极其重视的样子,还说想暂时借用一下那张明信片。当然,也没有拒绝的理由,伯父立刻就答应了可我却完全不明白明智的想法。
就这样,明智的询问总算告一段落,而伯父则迫不及待地询问起他的看法。于是,明智思索了一番后,回答道:
“嗯,就目前听您讲的这些情况来看,我也还说不出个特别明确的看法来……不过,不管怎样,咱们试试吧。说不定过个两三天就能把小姐带回来了呢。”
话说,和伯父一家告别后,我和明智并肩踏上了归途。在回去的路上,我试着用各种话语去探听明智的想法,可他却只是说自己只是掌握了调查方针的一部分,至于所谓的调查方针到底是什么,他一个字都没透露。
第二天,我吃完早饭,就立刻去拜访明智的住处。我实在是太想知道他会怎样去解决这起案件了,心里好奇得不行。
我一边想象着明智正沉浸在那堆书里,专注于他所擅长的冥想之中的样子,一边因为和他关系熟络,便和烟店老板娘打了个招呼,然后就想直接上二楼去明智的房间,结果却被老板娘叫住了:
“哎呀,今天他不在家哦。难得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呢。”
我惊讶地问她去哪儿了,可她也说不清楚。
难道他已经开始行动了?不过话说回来,向来爱睡懒觉的他居然这么早就出门,这可真是太反常了。我心里虽然这么想,但还是先回了自己的住处。可心里实在是放心不下,于是过了一会儿又去拜访了他两三次。然而,每次去他都不在家。就这样一直等到第二天中午,他还是没有露面。我开始有点担心了。寄宿处的老板娘也很担心,还去明智的房间查看了一下,看有没有留下什么字条之类的东西,但什么都没找到。
我觉得还是应该先把这情况告诉伯父一声比较好,于是立刻就去了伯父的宅邸。伯父夫妇依然在念着佛号,祈求着祖师爷保佑。我把情况一说,可把他们给急坏了。难道明智也被贼人给抓去了?毕竟是我们请的侦探,我们这边也有责任啊。要是真出了这种事儿,那可怎么对得起明智的家人呀,于是伯父他们就开始慌乱起来。我本来是坚信明智不会出这种事儿的,但周围人都这么慌乱,我也没法不担心啊。我心里一边想着该怎么办才好,一边就这么干着急地耗着时间。
然而,就在那天下午,当我们都聚集在伯父家的茶室里,正玩着小田原评定(一种日本传统游戏)的时候,一封电报送了过来。
“富美子小姐已归”
这封电报居然是明智从千叶县发来的。我们不禁欢呼起来。明智没事,而且小姐也回来了。原本忧心忡忡的一家人顿时欢天喜地,热闹得就像是在迎接新娘子一样。
就这样,在我们望眼欲穿的等待之后,傍晚时分,明智那笑眯眯的脸出现在了我们面前。只见几分憔悴的富美子跟在他身后。大概是伯母心疼富美子,觉得她累了,所以富美子只是在客厅里稍微坐了一会儿,就回房休息去了。而在我们面前,因为是值得庆祝的事儿,所以准备好的酒和菜肴都被端了上来。伯父夫妇几乎是拉着明智的手,把他请到上座嘴里不停地说着感谢的话,就好像要念上一百万遍似的。这也难怪啊。就连国家的警力都拿那个“黑手组”没办法,长时间都没能解决这起案件。不管明智作为侦探有多出名,谁也没想到他能这么轻易地就把小姐给带回来呀。可不是嘛,明智可就是凭借着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做到的呢。伯父夫妇像迎接凯旋归来的将军一样,对他热情款待,那可真是再合理不过了。他可真是个让人惊叹的男人啊。就连向来自负的我,这次也彻底服了。于是,大家都迫不及待地想听这位大侦探讲讲他的冒险经历。那“黑手组”到底是什么人呢?
“很遗憾,我什么都不能说呀。”明智一脸为难地说道。
“就算我再怎么莽撞,也不可能单枪匹马地去把那些凶恶的贼人给抓起来呀。我经过深思熟虑,采取了一种非常平和的方式把小姐给带回来了。也就是说,我是让贼人主动把小姐送回来的。具体来说,就是我和‘黑手组’达成了这样一个约定。即,‘黑手组’这边要把小姐和那一万日元的赎金都还给你们,而且以后也绝对不会再对你们家下手;而我这边呢,关于‘黑手组’的事儿,我什么都不会往外说,而且以后也绝对不会协助警方去抓捕‘黑手组’。我觉得只要能让你们家的损失得以恢复,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与其贸然行事,搞得两败俱伤,还不如接受贼人的提议,然后就回来了。所以,还请你们也不要问小姐关于‘黑手组’的事儿……嗯,这就是那一万日元,现在还给你们。”
说着,他就把用白纸包着的那一万日元递给了伯父。哎呀,原本满心期待能听到他的侦探故事,结果却听不到了。不过我倒也没有失望。也许他不能把这些事儿告诉伯父和伯母,但不管怎么说,我们是好朋友,他应该会对我敞开心扉的吧。这么一想,我就盼着酒宴赶紧结束,心里都等不及了。
对于伯父夫妇来说,只要自己一家人能平平安安的,贼人抓不抓得到都无所谓,所以现在只是出于对明智的感激之情,热闹的敬酒环节就开始了。不太能喝酒的明智很快就满脸通红,平时那笑眯眯的脸此刻笑容都有些变形了。大家在轻松愉快的闲聊中欢声笑语,欢快的笑声在屋子里回荡着。在这席间说了些什么,这里就没必要一一记录了,但有下面这一段对话,我觉得或许能引起读者诸君的兴趣。
“哎呀,你可真是女儿的救命恩人呀。我在这里发誓,以后只要是你拜托的事儿,不管多不合理,我都一定会答应的。怎么样?眼下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呀?”
伯父一边给明智敬酒,一边满脸堆笑地说道。
“那真是太感谢了。”
明智回答道。
“比如说呢。我有个朋友,他对小姐可是一往情深呀。要是他能娶到小姐,这样的愿望你能答应吗?”
“哈哈……你还真是不放过任何机会呀。不,只要你能为那朋友作保,把女儿嫁给他也不是不行呀。”
伯父的回答听起来倒也不像是在敷衍。
“那朋友是个基督徒呢,这方面你觉得怎么样?”
明智的这番话,作为席间的玩笑话来说,似乎显得有些过于认真了。一向笃信日莲宗的伯父微微皱了皱眉,但还是说道:
“行吧。我本来是特别讨厌基督教的,但既然是你的请求,那我就考虑考虑吧。”
“那真是太感谢了。我肯定哪天会来拜托你的。希望你可别忘了今天说的话呀。”
这一连串的对话,感觉有点怪怪的。把它当成席间的玩笑话也说得通,但要是当成认真的事儿来想,似乎也有那么点意思。我忽然想起在巴尔的摩的戏剧里,夏洛克·福尔摩斯在处理案件时与一位相识的小姐坠入爱河,最后还结了婚的情节,不禁暗自偷笑。
伯父一直想挽留我们,但因为时间也不短了,所以我们最终还是决定告辞。伯父把明智送到玄关,一边说着这只是一点心意,一边也不听明智的推辞,硬是把一个装有两千日元的纸包塞进了明智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