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本登作为见习医员,住进了小石川养生所。
他心里满是不服气。他本打算成为幕府的御番医,才去长崎游学的,回到江户理应能获得御目见医的职位才对。他的父亲叫保本良庵,在麹町五丁目做町医,幕府的表御番医法印天野源伯是他父亲的熟人,源伯很早就赏识登的才华,为登安排了去长崎游学的便利还约定好要推荐他做御目见医。
登把这些情况告诉了津川玄三。
“既然有这样的后盾还落到这般田地的话。”津川刚说到这儿,便像是暗示着什么似的笑了笑,“——那也只能认了呀,半个月前就知道你要来这儿了,看样子你似乎挺得红胡子欢心的呢。”
津川把他领到了房间那边。
那是经过新出的房间,在向左拐弯的走廊右侧,有三间类似的小房间并排着。津川先来到最尽头的那间房,把同样是见习医员的森半太夫介绍给了他。半太夫看起来二十七八岁,是个消瘦的男人,面容疲惫、阴沉,显得很没精神。
“早就听说过您的大名了。”半太夫打过招呼后说道,“这儿可相当艰苦呢,不过要是有心理准备的话能学到不少东西,将来肯定能派上用场的。”
半太夫的声音很柔和,给人一种像包着剃刀的棉花的感觉,在他那清澈沉稳的眼眸深处,似乎也隐藏着像剃刀般锐利的东西。而且,登注意到半太夫完全无视了津川。对津川说的话既不回应,也不往他那边看一眼。
“听说他是相模某地豪农的二儿子。”津川走到走廊上后小声说道,“我和他合不来,不过他倒是挺有才华的。”
登听着他的话。
森半太夫的隔壁是津川的房间,再隔壁就是登的房间了。每个房间都是六叠大小,窗户朝北,有些昏暗,只是在没有铺榻榻米的床板上敷了一层薄边,给人一种十分阴冷的感觉。窗户下面有张旧小书桌,还放着一个用蒲草编的圆坐垫。一边是有裂缝的墙壁,另一边是显得很厚重的板门壁橱。
“不铺榻榻米吗?”
“哪儿都不铺。”津川摊开双手说道,“医员的房间都是这样,病房也是在床板上敷层薄边,然后在上面铺寝具。”
登低声嘟囔着:“就像牢房一样啊。”
“大家都这么说呢,尤其是病房里的那些患者。”津川讽刺地说,“他们都是贫民,进了这诊疗院就觉得挺丢人的,再加上连衣服都是那样,所以这种感觉就更强烈了。”
登想起了红胡子穿的衣服,也想起森半太夫穿的是同样的衣服。一问才知道,医员们无论冬夏都是同样颜色同样款式的衣服,病房里的患者则统一穿白色筒袖的衣服。男女都一样,还像小孩子的衣服那样系着带子,解开带子就能马上进行诊察,据说是这么考虑的但患者们不喜欢这样,和房间那种床板加薄边的构造一起,总觉得就像牢房里的囚服一样对此的抱怨似乎就没停过。
“这是自古以来的规定吗?”
“是红胡子大人的改革举措。”津川耸了耸肩,“他是这儿的独裁者,在治疗方面倒是很热心,医术也不错,在大名诸侯和富豪当中也有不少忠实的追随者,不过在这儿他太过独断专行,所以好像挺招人讨厌的。”
“看样子也不用火盆之类的东西啊。”
“除了病房。”津川说道,“据说江户的寒冷,反倒对健康有好处,而且除了病房似乎也没有用炭的预算呢。——咱们稍微转一转吧。”
两人走出了房间。
从番医们办公的房间开始,他们依次看了给前来就诊者诊察的外间、调配药品的房间、为住院患者准备膳食的地方、医员们的食堂等等,之后津川从南边的出入口,穿上庭院木屐走到了外面。
所谓南边的出入口,就在走廊拐角处,从那儿出去就能马上看到对面的炊事场。那是一座铺着瓦片屋顶、大概有三十坪的平房建筑,旁边有口带屋顶的水井,四五个女人正在洗菜。大概是要做腌菜吧,洗好后堆成小山似的菜,那白色的菜茎和绿色的菜叶,在清晨的阳光下,显得格外清新醒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