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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富三郎成为夫妻后,过了整整两年的一个冬天的夜晚,——阿国第一次知道了他和母亲之间的关系。

神谷町的那个家,店铺后面只有一间六叠大小的房间,夫妻和母亲是隔着枕屏风睡觉的。到了那个时候,阿国对夫妻之事仍然不太明白,只是一直在忍受着那种厌恶的感觉。那天晚上也是在同样的事情之后,不过,她像往常一样没能马上入睡,身体燥热得仿佛心里有火在烧,又烦躁又清醒,就在这时,传来了母亲叫富三郎的声音。——他睡得很沉,母亲叫了两遍、三遍。阿国蜷缩着身体,屏住了呼吸。接着母亲偷偷地走过来,把他摇醒他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咂了咂嘴就坐了起来。

阿国依旧屏住呼吸,在被子里蜷缩着身体。没过多久,阿国就意识到了一件事。母亲从喉咙里发出的那种声音,她并不是第一次听到,在此之前,她好像在半梦半醒之间已经听过几十次了。那种咬牙的声音、喉咙里发出的沙哑喘息声、痛苦的呻吟声等等,在半睡半醒间听过几十次了,她还以为母亲是在做梦,或者是被梦魇住了呢。——但是那天晚上阿国知道了所有的事情。她明白了母亲和富三郎的关系,也明白了这两年来,母亲无缘无故地生气,或者对自己撒气的原因。她对富三郎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所以也完全没有嫉妒之类的感觉,只是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恶心感,连从被子里出来的时间都没有,就呕吐了起来。

说到这里,阿国“唔”了一声,用双手紧紧地捂住了嘴。大概是那时的记忆又浮现了出来,她又要呕吐了吧,就这么紧紧地捂着嘴,一动不动地待了好一会儿。

“这个话题就到此为止吧。”去定说道,“那母亲后来怎么样了?”

阿国把手从嘴边移开,茫然地看了看去定。

“去世了。”阿国有气无力地回答道,“那件事发生之后,我马上就离开了家,去了一家提供住宿的茶馆做工。”

阿国二十三岁的时候生下了女儿。在那之前半年母亲就去世了,但她没有见到母亲临终的样子。富三郎告诉她母亲病危了,还说母亲不想见她,就算她来了也不会见的。阿国心想,大概是这样吧。——自从离开家后,五年左右的时间里,母亲一次都没有回来过,也不知道她在哪里。不过富三郎和母亲的关系似乎还在继续,他经常在外面过夜,甚至有过离家三天的情况。靠着那家小小的杂货店根本维持不了生活,所以阿国从十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做手工活了,再加上母亲挣的钱,才勉强维持生计。——因此,母亲离开后,家里的经济状况越来越困难,可富三郎也没有特别抱怨什么,有时候还会给她一些钱。

——先拿着吧,昨晚和朋友玩闹,赢了一点儿钱。

他总是这么说,阿国心里明白,他是和母亲见面了,这钱就是母亲挣的。母亲是那么在乎他啊。所以母亲临死的时候大概只想让他陪着吧,要是见到阿国,因为留恋和嫉妒,可能都没法安心地离去。阿国觉得自己能理解母亲的这种心思。

“我连葬礼都没去参加,到现在都不知道母亲的坟墓在哪里。”阿国说道,“就算给她做法事,母亲也不会高兴的吧,所以我也没有设佛坛。如果真有灵魂的话,我想母亲到现在还在恨我呢。”

登感觉后背一阵发凉,母亲都已经去世十年了,还认为母亲到现在都在恨自己,阿国这种对情爱的执念之深、妄念之强烈,在登看来是很难理解的,而阿国的这种表述,更是让这种情感显得格外鲜明。阿国还在继续说着,不过过了一会儿就被去定打断了。

“从那之后的事情我知道了。”去定说道,“六助给你写过信吧。”

“嗯,母亲去世后没多久,他就来到了神谷町的家里。”阿国回答道。

“就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第一次听说那个人是父亲的徒弟,和母亲私奔了,父亲让我跟他一起走,说和那样的男人在一起肯定会哭的,趁现在赶紧离开这里,和我一起生活,——我故意很倔强地拒绝了,我说不要,别管我。”

阿国虽然一直忍受着和富三郎的生活,但她对富三郎并没有感情。她只是觉得,既不能接受父亲的照顾,又不能就这么不管不顾,否则神明也不会原谅自己的。

“我当时是这么想的,母亲和那个人私奔的时候,还有我被母亲带走,父亲来叫我回去我却拒绝的时候,——我就想,父亲当时是什么心情呢?他该有多伤心、多痛苦啊。”

阿国跟富三郎说了之后,就搬到了金杉那边。在那里生下了女儿,又生下了助三。然后父亲又找到了她,留下了一些银子就走了。当时父亲还告诉她,已经把槇町的店铺关掉了,如果以后有什么事,就去传通院后面的柏屋旅店通知他。

——我已经没有干活的劲头了,什么都觉得没意思,我的一生都很无趣。

六助说完就走了。

登想起了在柏屋听到的故事。大约二十年前开始,六助时不时就会出现,也没什么特别的事就住下,过段时间又会来住店。这和六助在神谷町的家里被阿国无情拒绝的时间是相符的。——他大概是有了想要躲开世间,甚至躲开自己的想法吧。那个偏僻冷清的小镇上,又旧又暗的廉价旅店,对当时的他来说应该是很合适的去处。登仿佛能看到那样的场景。作为在江户都颇有名气的莳绘师,他忘记了自己的名声,舍弃了能让御三家(幕府的三大亲藩)购买自己作品的手艺,以一个陌生老人的身份住在廉价旅店,在那些落魄的客人中间,默默地听着他们聊天,喝着酒。——对,登在心里小声说道。六助的悲叹和痛苦之深,大概只有在那样的地方才能得到慰藉吧。即使身患被认为是极其痛苦的疾病,直到临终,他甚至都没有发出痛苦的呻吟,也许是因为在此之前,他已经经历过更深、更刻骨铭心的痛苦了吧。登这么想着,闭上眼睛,叹了口气。

“不。”阿国说道,“我不这么认为。” mZCHv+WSdcqU8DcHbGyiTPYn1th9NBIt1l9PtW8ePFTE3v/0KLqjUPKkSEH4l7b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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