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箭笔直地飞了出去，那是晚秋一个晴朗的午后，空气如同结晶体一般凛冽而澄澈，箭就在这其中，仿佛拉着一根光的丝线般飞行，在靶心附近变成一个小点的时候，伴随着一声悦耳的声响射中了靶子。——果然还是那支箭。家纲一边点头，一边注视着射中靶子的箭好一会儿，不久后他回头看向站在一旁的侍从，说道：

“把那边的箭都给我拿来看看。”

侍从便把箭筒里剩下的箭全部取来递了上去。一共有四支。他逐一把箭尾扣弦处下方仔细查看了一遍，结果发现其中果然有一支，在箭尾扣弦处下方的位置，刻着“大愿”两个小字，就像铭文一样。刚才射出去的箭上也有这个，从去年左右开始就时不时会碰到这样刻字的箭，一开始没注意到，但拿在手里的重量、离弦时的感觉、那令人十分满意的飞行姿态等等，各种良好的条件都具备，于是就渐渐意识到又是这支箭了。箭也是很有个性的东西，但像这样特征如此明显的却很罕见，所以仔细留意后就发现，每次觉得眼熟的箭上都必定刻着“大愿”这两个字。

“去打听一下，把丹后叫来，是西尾丹后。”

家纲说完便靠在了凭几上。一名侍从跑着去了。

担任御弓矢枪奉行一职的丹后守忠长很快就前来伺候了。家纲虽然只有十九岁，但他继承了三代家光豁达的性情，很像他的父亲，身上有着颇为严峻的一面。弓矢奉行之类的官员被直接传唤的情况是很罕见的，丹后守大概以为自己要被斥责了，伏地行礼时额头附近白得像纸一样。

“起来，靠近些。”

在家纲催促了两次后，丹后守跪着挪了过去，家纲把手里拿着的那支箭递给了他。

“看看箭尾扣弦处正下方的地方，好像刻着类似铭文的字。”

“是……”

“看清了吗？”

“是，确实如您所说，刻着‘大愿’两个字，我记得很清楚。”

“从大概一年前开始就时不时能看到这支箭，去查一下这箭是从哪里来的，是谁制作的，尽快去查清楚。”

“诚惶诚恐。”

丹后守伏地说道。

“陛下的意思恐怕是对此不太满意吧，如果是这样的话，作为负责查验器具的官员，我会以任何方式向您致歉的。”

“不用，按我吩咐的去做就行，尽量快点完成。”

丹后守拿着箭退下了。

将军所用的箭，自然是从各国大名进献的物品中精选出来的，只选用最好的制品，这自不必说。丹后守亲自前往御库，开始仔细查看那些按进献来源分类放置的箭箱。因为数量众多，所以没办法很快查清楚。于是他也让手下的人帮忙，到了第三天，终于找到了装有问题箭支的箭箱。那是三河国冈崎的水野忠善进献的。五个箱子，每个箱子里装着十支一组共十层的箭，也就是说一共有五百支箭，从其中找出了刻有“大愿”字样的箭有五十多支。

丹后守拿着那些箭去拜访了水野家。水野忠善也大吃了一惊。虽然不知道“大愿”是祈愿什么的，但毕竟是会被将军亲手触碰的东西，没注意到有这样的箭就进献上去，这可是严重的疏忽。

“将军大人那边是生气了吗？”

“我想应该是这样的，我刚刚已经当面道过歉了，将军只是吩咐按他说的去查验清楚，要快点，所以我一得到消息就立刻来通知您了。”

忠善紧紧地抿了抿嘴唇，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然后说道：

“我不想让家臣们知道这件事，幸好这个月末是参觐的假期，我想提前请辞，自己回国后马上处理此事，在此之前还请您在将军面前多美言几句。”

“明白了，我会尽快把查验的结果通知您的。”

丹后守再次叮嘱后便回去了。水野忠善则久久地凝视着箭尾末梢处那小小的刻字。

这是万治二年（1659 年）十月中旬的事情。故事要回溯到十八年前，也就是宽永十八年（1641 年），地点是骏河国田中城下，那是新秋微风初起的八月的一个午后的事情。 X3WyigrqOsM0bFdia+5hd+NexRX06HdWZJVeS5KUGPbyJzSsb6Tb44tEUVoiFH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