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保五年正月二日,在本所龟户天神附近的白河端这个地方,有个叫中村佛庵的奇人病死了,享年八十四岁。他是木工与榻榻米工匠的栋梁,还擅长书法,号云介舍弥太夫。据说,他去箱根泡温泉疗养时,从轿夫的息杖(歇脚用的拐杖)买了回来,还请各家在那拐杖上题诗并雕刻后挂在柱子上炫耀,因此才有了云介舍之类的名号。在此之前,他住在本所小梅的时候,演员岩井紫若买下了那块地。紫若要在那儿建房,他被迫搬家,在慌乱之中,他在那住了很久的房子墙壁上写下了如下这样的狂歌后才搬走:
云介曾居此屋舍,乞丐亦难留踪迹。
虽说他是个奇人,但似乎不太受世人喜爱。从佛庵的住所往南大概一条街的距离,同样在白河端,有“武藏屋喜兵卫”家的宿舍。武藏屋是日本桥本石町三丁目的药材店,还兼营油店生意,作为老店和资产家,在市面上广为人知。
佛庵去世四天后的正月六日半夜,那家“武藏屋”的宿舍发生了火灾,从火灾后的废墟中发现了三具尸体。大概是因为兼营的油店的货品放置在那里,建筑物里面似乎是油引发了火灾,柱子都被烧得干干净净,三具尸体几乎都难以分辨男女了。——宿舍里有个叫阿政的中年女仆和一个叫五助的男仆。五助是通勤的,傍晚就回自己家了,但阿政当然是住在宿舍里的。不过,阿政在那天回了住在本所业平的弟弟家,第二天早上回到宿舍后才知道发生了这件事。
面对町里人的询问,阿政做了如下回答:
“这宿舍里一直住着老板娘,她是在十二月二十九日出门的,嗯,佛庵先生是二月二日去世的,所以日子肯定不会记错。”阿政说道,“二十九日早上她出门后,就一直是我在看家。然后到了六日中午过后,老板娘把老爷放在门板上,从日本桥的店里运了过来,哦,阿信小姐是武藏屋的独生女,年龄嘛,记得是刚满十八吧,长得漂亮又文静,是个端庄的好姑娘。”
主人喜兵卫是养子,年龄四十五岁,三年前因为痨病倒下了,家里的妻子怕被传染上病,就把照顾病人的事交给了女儿阿信,自己搬到宿舍这边来了。从那以后就一直过着分居的生活,也不再去店里了。
“老爷就那样被放在门板上被抬到了里屋,那些年轻伙计们很快就回去了。”阿政说道,“阿信小姐一直在里屋守在老爷身边,我去问有没有什么吩咐,她只是让我安静待着说父亲的病很重,就只是这么说。”
过了一会儿,传来了香味,因为香味太浓了,阿政心想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就去查看,阿信回答说因为病人身体有异味,所以才点了香,没什么可担心的。不久到了傍晚,阿信自己来到厨房,说要淘米,还说“要用火盆煮粥”,又说自己的晚餐随便什么都行,然后就回里屋去了。——在这期间,阿政去天神桥前面买东西了,买了鱼和蔬菜回来,就开始做饭、做煮菜之类的。在这期间,似乎离家七天的主妇阿荣回来了,阿政完全不知道,是女儿阿信过来,吩咐说母亲回来了,让准备酒。
“正好酒喝完了。”阿政接着说,“我要是说去酒屋下单的话,她就顺便吩咐把酒肴也准备好,说你知道母亲的喜好,就看着办好,于是我就去了酒屋和外卖店。”
酒送来了,酒肴也送到了,正在摆餐具的时候,阿信又过来说:
——接下来我来做吧,都这个时候了,给你放假,你去业平弟弟家过夜吧。
阿政把孩子寄放在弟弟家。在前一年,她和无赖丈夫离了婚,把七岁的儿子寄放在弟弟家,自己出来做女仆。今年正月都还没回去过,是因为主妇阿荣连日来都有客人,她根本请不到假。
“我就说了声‘那就拜托了’,然后马上收拾了一下,途中买了些特产就回业平弟弟家了。”阿政这样说道,“嗯,当时没有其他人在,所以从火灾废墟里发现的应该就是老爷、老板娘和阿信小姐的尸体吧,老爷和老板娘暂且不说,阿信小姐真的是太可怜了。”
喜兵卫病情很重,但为什么不觉得阿荣可怜呢?当町里的人这么问的时候,阿政回答说不能说原因。
“毕竟我是在这儿做事的人,详细情况我不能从我的嘴里说出来,但是”阿政用一种冷淡的腔调说道,“老板娘那样的死法,我觉得是天罚。”
店铺那边也被调查了,但最终明确的情况还是不清楚,尸体被认定是一家三口的,五日那天在本石町的家里为这三人举行了葬礼。之后,亲戚和有关系的人们聚在一起商量,觉得像“武藏屋”这样的老店就这么倒闭太可惜了,于是龟屋伊兵卫的二儿子,一个叫伊四郎的人成了养子,继承了喜兵卫的家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