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 要: 盛世之下,宋本《廣韻》現存很多,隨着中外關係的發展和完善,一些海外珍貴的《廣韻》善本漸爲國内學者所知,比如日本國内所藏各種宋本和元刊本等,這爲我們全面研究《廣韻》及其版本問題,提供了極大的方便。但以往由於韻書材料的缺乏,有些研究還不夠全面和深入,有重新梳理之必要。本文改善研究方法,調整研究視野,从板式和韻字注釋等方面,對現存國内外《廣韻》做了比較全面的比勘,以揭示現存諸多《廣韻》版本的歷史來源及其版本性質問題。研究發現,現存《廣韻》不僅存在繁簡兩種,還分爲“南北”兩系。北系者,詳本中鉅宋本和巾箱本、楝亭本和《四庫全書》本《重修廣韻》等,還有元明節本《廣韻》等;南系者,南宋監本韻書以及澤存堂本《廣韻》等。本文或有助於廓清學界《廣韻》版本研究中之是非問題。
關鍵詞: 宋本廣韻;南北兩系;歷史來源;版本性質
《廣韻》爲語言文字學重要典籍之一,歷代學者都非常重視。黄季剛先生有言:“韻書雖始於曹魏,而古籍至今盡亡。其存於今者,以宋修《廣韻》爲最舊。清世諸儒咸重此書。自今觀之,《廣韻》殆與《説文》並峙。” 清末以前,人們所見完整“宋本”甚少,當時的學者們主要以張氏澤存堂覆宋本爲校勘底本。發現宋本《廣韻》是晚清以後的事情,如楊守敬攜自日本的《廣韻》和顧澐的《鉅宋廣韻》等。宋本《廣韻》主要收藏於日本公私圖書館中,20世紀90年代後陸續有傳入中國大陸者。大陸圖書館收藏的宋本主要見於北京和上海圖書館,數量有限。隨着中外文化交流日益廣泛、科學技術不斷進步、電子掃描技術普及提高,一些海外古籍陸續傳回國内,我們得以獲睹大量珍貴文獻。《廣韻》一書國内外收藏可閲覽者至少有數十種。這其中,一大批元明刻本《廣韻》也陸續出現在中外圖書館,這些刻本大多是節略性質的《廣韻》。這些節本至少有十餘種之多,自康熙間顧炎武和張弨刊刻的符山堂《廣韻》問世後,在學者中廣泛傳播。傳播最廣的還是後來康熙四十年張士俊澤存堂覆刻宋本《廣韻》。在研究中,我們發現一個問題,爲什麽監本《廣韻》在校勘中,其訛誤是非等有着很大的一致性,而元明刻《廣韻》的訛誤是非卻是另外一個系統?
研究《廣韻》版本系統,必須考慮宋朝三百年前後兩個時期的歷史文化,否則,很多問題難以看清楚,很容易被一些表面現象所迷惑。如果我們稍作深度思考,或作一些基本的歷史文化分析,就會發現一個不爭的事實:大宋王朝分爲兩個時期,自太祖建國之建隆元年(960)至欽宗趙桓靖康元年(1126),一百六十六年,史稱北宋。自高宗趙構建炎元年(1127)至端宗趙昺祥興二年(1279),一百五十二年,史稱南宋。北宋時期,除遼和西夏外,宋朝基本是一個大一統的國家,文化强盛;南宋時期,朝廷偏安一隅,苟延殘喘,與女真完顔氏政權南北對峙。國家興衰必然反映在文化上,北宋編輯出版了大量前代經史子集叢書或專著,一些重要小學類字書、韻書都在出版整理中,如三大叢書《太平御覽》《册府元龜》《文苑英華》,巨帙千卷,其他小學類典籍如《説文》《玉篇》《切韻》等都得到整理。十三經注疏也得以完善,《孝經》《爾雅》《論語》由邢昺完成,《孟子》注疏由孫奭完成。北宋人還編輯出版了《雍熙廣韻》《大宋重修廣韻》《禮部韻略》《集韻》等重要韻書。而南宋人在這些方面幾乎無所作爲,加之程朱理學盛行,學者只能匍匐在四書五經注釋的縫隙中拾掇“語録” ,冥想“心得”。總之,南宋人既没有編輯整理過前代典籍,也不曾留下在學術史上摔得叮當響的學術著作,充其量就是官方刊刻了所謂“監本”《廣韻》,另外還有私人著述的《附釋文互注禮部韻略》之類。
倒是北方金人對漢文化表現了極大的興趣,除了實行科舉外,他們對《廣韻》進行再刊刻,並將《廣韻》内容減縮改編,形成一種簡本風格的韻書。這種刊本《廣韻》一直沿襲到元明。金人還根據《玉篇》《廣韻》等編輯了很多“篇韻”類書籍,如《四聲篇海》《五音集韻》《增修絫音引證群籍玉篇》等等,都是很重要的音韻文字學著作 。金人據《廣韻》修訂其《禮部韻略》,王文郁《新刊韻略》可以反映。進行這些文化工作的“金人”,主要是遺留在北方的漢族士民。當時南北對峙,北方金人獲得南宋的監本《廣韻》有一定困難,所以他們使用的都是北宋刊刻的《廣韻》,或利用原刻板翻刻的《廣韻》。這是我們立論的前提。爲此,我們改變舊有的研究觀念和方法,重新審視以往的研究得失,比勘《廣韻》各版本之間的異文,試圖尋找出一個隱藏千年的歷史基因密碼,奉獻知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