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Dome—A点

“博士，四个小时后将要起风，请您立刻返回！收到请回答！”

“收到。”贝因斯·李站在南极冰盖之巅凝望这片雪白的大陆。南极常年刮风，气候相当恶劣，就算是晴朗的天气，天空也是灰蒙蒙的苍白色，这恐怕是世界上最无趣的地方了。但是他在这里奋斗了一百多年，奉献了近乎三分之二的生命。

贝因斯·李想到他因为坚持‘基因锁是人类的极限，人类不能过度挖掘基因的秘密’被戴博士放弃，却在一百四十多年后挖掘出南极最深处的秘密。他心想这多讽刺啊。我警告他他会释放撒旦，我却成为释放撒旦的帮凶。

“神啊，我有罪。”他慢慢地跪下，以最虔诚的姿势前额触地，向冰下的生物忏悔自己的罪行：“撒旦……将要诞生了。我越来越知道，人间将会沦为地狱。我梦到我们的后代化成了魔鬼。我深知我的罪行无法饶恕，但恳求您的降临杀死撒旦！”

冰下的神没有听到他的祈愿，南极的寒风依旧凛冽地卷起雪粒，寂静中，只有贝因斯·李痛悔的哽咽和喘息。

“博士！请立刻返回！”

“……收到。”

Dome—A点重归宁静，寒风寂寞地刮着。冰川下，他躁动地翻转身体，双眼频繁地眨动，金色的瞳仁闪烁着兴奋的光。

他感觉到了同类的讯息，快要诞生的同类。那个同类很强壮，散发的信息鲜明强烈，在他混沌的尚是黑暗的意识领域中，这个同类的存在呈现出明亮的橙黄。他浑身轻盈盈的，漆黑的地底仿佛明亮起来，不再那么难熬，他快乐地游动，从冰川的底层慢慢上浮。他知道他也快要诞生了。

他用力地睁开眼睛，试图透过冰层看清外面的世界。他想，他在这里的冰层里，那只同类呢？他在哪里？他想找到他。

地球的另一端，也是漆黑宁静的地底，人类建造的坚固的钢铁建筑物中，一个胚胎同样兴奋地在培养皿中翻滚。培养皿放置在大理石的底座上，上面用纯金鎏刻了它的代号——S000.

戴博士兴致勃勃地观察他的活动，S000号是个安静的孩子，他通常乐于蜷在培养皿底层睡觉，而不是伸手伸脚做运动。

“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你为什么这么兴奋？”戴博士把脸贴上培养皿，认真地询问他。

这只胚胎虽然是他的精子和某位优秀女性的卵子的结合，但是他的发育过程和人类完全不同。他大脑的发育异乎寻常的快，在他六个月的时候，就有了成熟的意识。七个月的时候，开始进行简单的思考。现在他有十二个月了，他甚至形成了独特的性格。

戴博士回想了一下《准爸爸必知的一百事》，突然恍然大悟：“或者你已经达到了成熟，快要降生了？”

S000没有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反应。戴博士提取了培养液，开始常规检验。检验结果证明他的猜想是正确的。S000经过满一年的成长，终于可以脱离培养液，在外界进行常态培养了。

这意味着戴博士获得了成功，他以人类之躯创造了未见未闻未知的生物——神’。

戴博士小心翼翼地将他从培养液中取出，他慢慢地眨了眨眼睛，小声地咳了咳，吐出一个口水泡泡。他红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戴博士，那目光简直可以称作是打量。

“你好。S000。我是你的创造者，你可以叫我父亲……或者爸爸。”戴博士把他放进恒温培育箱，笑眯眯地对他说。

S000表达不屑似的转过脑袋，在厚厚的纯天然真丝小棉被上蹬了蹬双腿，小脸上露出生气的表情。他竟然在不满虚弱的身体？

“你真是太神奇了。”戴博士专注地观察他。他的思维能力很强，已经能理解对他说的话了，这么说他的大脑相当发达。但奇怪的是身体强度却和普通婴儿没有太大差别，与预算大相径庭。他计算出的‘神’的婴儿的身体强度数值为其两倍。戴博士叹了口气：“虽然能把你称作‘神’，却只能定位为次品啊。”

S000转过头睁大眼睛，愤怒地瞪他。手指不知道是因为先天反射还是太过恼怒紧紧握成了拳。

“别生气呀。”戴博士有点儿懊恼，后悔没有用他不懂的语言说这种比较打击人的话。S000气鼓鼓地打了个哈欠，眼皮垂了垂，竟然困极了的样子。

戴博士见状心里一沉，理论上讲，S000已经成熟，完全没有必要再通过大量睡眠积蓄能量进行成长。现实却是S000刚从培养液中取出，就在情绪激动地情况下立即陷入了睡眠。这是非常不正常的现象。

戴博士忧愁地皱起眉毛。他努力思考实验过程中的任何细节可能造成的错误。

“戴博士，这是您今天的午餐。”女助手黛拉敲门，把午餐送进来：“哦，可爱的小S000,它已经健康出生了？出生时间是什么？”

研究所的地下部分鲜为人知，戴博士经常在这里进行一些违禁实验，所以这里并没有设置智能AI记录实验数据，全部靠戴博士那颗堪称奇迹的大脑。

“我没有记录。”戴博士叹气：“事实上他并不健康。”

“太可惜了！”黛拉随口附和着露出惋惜的表情：“他出了什么问题？”

“他的睡眠时间非常异常。他一天竟然要睡十八个小时。”戴博士费解道：“我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但这不符合常理。”

“……”黛拉摸了摸头发：“我想，教授，这没什么异常的。刚出生的婴儿哪个都能一天睡够十八个小时。”

戴博士眼睛一亮，随之有点儿尴尬：“原来是这样。《准爸爸必知的一百事》没有提到这点儿。”他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黛拉把午餐递过来：“您该吃午餐了，今天有您喜欢的淡水鱼。”她恰到好处地回避了这个问题。毕竟作为一个优秀的下属，第一守则就是绝对不能让顶头上司尴尬。

“哦，这可真棒。”他愉快地开始享用自己的午餐，黛拉一如往常开始汇报地上研究所的工作情况。

“博士，基因崩溃病例越来越多。已经开始有全球化趋势。”黛拉这位女强人鲜少地露出犹疑的神色：“采集大量样本研究后，我们只得到了一个结论，但是……”

“为什么吞吞吐吐？如果你研究后只得到一个结论，那么这个结论一定是正确的。”

“这个结论绝对不可能正确！”黛拉提高声音。

“我的经验告诉我，如果一个女人突然大声说话，那么她不是害怕，就是慌张。黛拉，镇定一点。”

黛拉低声道歉，镇定下来后，她沉声说：“研究结论是，这些患者的基因锁打开了。”

“哦？基因锁打开了？”

“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