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因斯·李打开车门,门童指引他入门进场。这是一场盛大的歌剧演出。来自欧洲的歌剧团全球巡回表演,英国首映后他们来到美国,这座城市是他们在美国的第一站,半个国家都在热烈议论这出歌剧。但对于贝因斯·李而言,看歌剧不异于对牛弹琴。啊对,他就是那头牛。
贝因斯·牛·李会来这种场所的原因是戴博士。看歌剧是戴博士的爱好。他很好奇为什么戴博士错过了首映。虽然首映在大西洋另一端的欧洲,但对于他们而言,去欧洲看场歌剧就像出门买包烟一样方便。
他扯了扯领结,试图让脖子感觉舒适一点,常年待在南极和实验室的人永远习惯不了礼服。
“哦,普瑞特结。从二十岁到一百四十七岁,一又四分之一个世纪还多两年的时间,你居然半半点儿长进都没有。”戴博士悄无声息地坐在他身旁,吐槽他的领结。
“你什么时候来的?”贝因斯·李转移了话题,这方面他永远吵不赢戴博士,戴博士在实验室外的分分秒秒都能拍成硬照刊登上巴黎的时尚杂志。
“我已经等了你五分钟。”戴博士回答他。
贝因斯·李转过身问:“我来的时候你并没有到。你在来的路上等我么?”
戴博士正襟危坐,不耐烦地回应:“卫生间。”他做了一个闭嘴的手势。
歌剧要开始了。
贝因斯·李闭上嘴,掏出准备好的餐巾纸开始计算最新得到的数据,近三个小时的时间,足够他分析完这组数据了。
“怎么样?南极的冰川野人,人类的文明结晶精不精彩?”戴博士弹出一根香烟,叼着滤嘴冷嘲他。
“你了解我。”贝因斯·李把写满数字的餐巾纸塞回口袋,站起身随着人流开始出场:“我够给你面子了,没有中途睡着。你找我有什么事?看歌剧应该邀请美丽的千金小姐而不是一个一百四十七岁的皱巴巴老头。”
戴博士点起烟,惬意地抽了一口:“我以为你能猜到。”
贝因斯·李停住:“……我猜不到。”
“别停。”戴博士催他:“继续走。你已经猜到了不是么?为什么否认。这是一件好事。”
贝因斯·李走出剧院,他说不清内心真实的感受,他整个人都被这个消息镇懵了,他希望他的猜测是错误的。因为他根本想象不到他的猜测成立后,世界会沦为地狱还是成为天堂,无法预测的恐惧让他抑制不住双手的颤抖。
“你太胆怯了。”戴博士一弹烟灰,“科学不需要胆小如鼠的研究者。一百二十七年前你畏惧基因带来的改变,我不得不放弃你。一又四分之一个世纪还多两年,我以为你会有些改变。如今看来你不仅仅是系领结没有长进。”
“……”贝因斯握紧拳头,年老后他很少有剧烈的情绪波动了,毕竟他的心脏不像年轻时那般强壮有力,但此刻他内心的悲哀和暴怒化作猛虎,咆哮欲出。
他的老师——戴教授一手开启了基因革命,被誉为基因的真理。然而盛誉带给他了傲慢与自负,他视而不见自己的错误,在架设在悬崖间的钢丝上越行越远,赌上不止他的生命,还有全人类的未来。
贝因斯·李听到他说:“我创造了一个胚胎,并成功开启了他的基因锁。”
贝因斯·李的怒火熄灭了,他恍惚地盯着川流不息的来往车辆,夜晚的车流就像是银河,每次从南极回来他会待在二十七层的公寓里俯视这座城市,他惊讶人类从猴子拿起木棒当做工具到如今创造如此辉煌的文明,然后深深地感慨这世界的美丽。
一百二十七年前,他对他的老师说:“我有预感,老师,您将释放撒旦。”
一百二十七年后,他对他曾经的老师说:“我有预感,戴教授,你创造不是神,是撒旦。”
戴教授微笑着将烟头弹到垃圾箱:“当然。神已经消失在五十万年前的冰层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