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喂。”叶矶站起来：“休息好了吧？能不能走？”

他结束这个话题。他想他和孟芃这姑娘果然不是一国的人。他无法理解她的浓烈的仇恨。照理来说无论怎样浓烈的感情都会消融在时间的河流中。人类的大脑会慢慢减少化学物质的分泌，记忆痕迹会自然的消失。在他看来这种机制也是对于人类的保护。人类承受痛苦的能力是有限的，很多记忆需要忘记，人才能幸福地活下去。他不是厌恶她的仇恨，而是无法与拥有不愿消退的情感的人类站在一起。

她从地上起身，这个角度她看不到他的表情，不过能够确定他无法理解她的做法。孟芃从来不向别人解释自己，但是今天或许死里逃生，又或许想的太多，她没办法控制好内心了。

“人的记忆是种奇怪的东西。它会慢慢丢弃那些令你憎恨，厌恶的东西，剩下的全部都又甜又暖。它们腐蚀了心脏，然后那些明明当初刻骨铭心的仇恨就再也回味不出来。我不能接受这么深重的恨意消失。他名字是利刃，每次我打出这两个字就像在胸口刺一刀，这种疼痛警示我这恨永远不能遗忘。然后我再疲惫也不会熄灭复仇的心火。”孟芃站起来，她颓丧地低下了头。

“……”叶矶沉默。他想他该说什么呢？她痛苦她疲惫，她游离在生死之间，他应该劝她放弃仇恨，谈场恋爱嫁个好人生个孩子，像所有平凡的可爱姑娘一样普普通通度过一生。对一个姑娘来说，这样的人生应该是最幸福的吧。但是他说不出口。她刚刚教训过他，告诉他不要臆测别人的内心，别人的事往往不同于他的想象。那么他能够劝她的言语该显得多么苍白肤浅。他不知道她的因果，又怎么能质疑她的仇恨呢？

“那就复仇。”叶矶最终说。这种鼓励无论对谁来说都不是什么忠言，复仇的道路不会幸福，她只能在仇恨中毁灭自己，但是有的人生来就无法幸福，他们继续生存的意义是挣扎在痛苦的命运里，然后改变世界。

叶矶转过身，抬起她的脸，认真注视她的双眼：“看起来为了杀那些怪物，你根本无所谓生死。我没有理由阻止你。能赌上生命去做的事情，除了死神没有什么能停止你的脚步。……上吧，我唯一能说的话只有这个。”

“……谢谢。”孟芃哽咽地笑了笑。她感觉又充满了力气。虽然从未后悔过自己的选择，但偶尔也会质疑这条辛苦的道路是否正确呢？她是不是该放弃？罪魁祸首已经杀死了。有时候她会考虑停止，但是内心的愤怒无法止息——她无法任由怪物横行世界，它们的存在就是她最浓郁的仇恨。

“……”叶矶盯了她一会儿，若有所思：“我很像你什么人么？”她不是那种随便听到别人的鼓励就能重获力量的姑娘，他更不是能够给她力量的人。她更像从他身上看到了那个能给她力量的人的影子，从可悲的幻影里汲取了一点点力量。他不由自主地露出怜悯的神色。

“……”孟芃呼了一口气，她挺直脊背往外走：“嗯。你有点像我的未婚夫。”

叶矶楞了，他注视着她笔直的脊背，猛然觉得自己的怜悯非常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