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瑁其实对大秦的死亡并没有深刻的感触,顶多有点儿生命逝去的叹息罢了。他一如往常大步向前走,身后的叶矶一直沉默,让他不太适应。
“……”要跟他说什么?戴瑁纠结,难道要安慰他?
不过事实上叶矶不需要安慰,他不伤心,只是很难过。他是神,按照戴瑁老爹的说法,他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奇迹,真正站在芸芸众生头顶俯视世界的生物,只有‘神’这个字能描述他这个种族。
“我不想让她死掉。”叶矶轻声说。
“……”戴瑁沉默。
“我明明是……神啊。”叶矶说:“我能救她……”他无法形容心中弥漫的情感,明明被称作神,被称作奇迹却连一个姑娘都没有办法拯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一个杂种!垃圾!不该存在的畸形贯穿身体,甚至连结束她的痛苦都无法做到,他第一次清晰地意识到自己的软弱,‘神’又怎么样呢?他无法让他喜欢的女孩子继续穿着黑色蕾丝裙站在店门口跟他们说再见了。无力感和自责充斥大脑,他被这感觉压得喘不过气来。生物学上的悲伤感是由于大脑中类啡吠物质的减少,他努力调整体内的激素水平,然而奇怪的是他并没有觉得好受一点。这种感觉让他非常难受,他觉得很疲惫,身体那么沉重他很想一屁股坐下休息一下,但是休息能缓解这种疲惫么?他没有进行剧烈运动,身体告诉他他能量充足没有休息的必要。叶矶捂了捂心脏,他不是不能前进了,是不知道为什么前进了。
就连愤怒都不必。因为那东西已经死了。你永远都没办法对一个死去的东西造成伤害,愤怒又有什么用呢。
“让我休息一下。”叶矶背靠水泥柱坐下,双腿岔开,他失去了所有前进的力气,迷茫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我以为这前途莫测双脚踩着死亡的命运是我们的,我们亡命天涯,身后有人类的追捕。但是她是平凡人,长得好看活得肆意,平常卖卖烧麦和驴打滚,兴趣来了就随便找个公园跳跳舞,或许会有早练的小鲜肉偷偷暗恋她,羞涩地要个电话号码,被她调戏一番什么的。她还教我怎么寄明信片,怎么写漂亮的钢笔字,威胁我一定要寄好看的明信片给她。我以为,当我们无意间再回到这个城市,还能站在她的店门口,跟她说大秦姐没钱吃饭了求招洗碗工。她会心软地留驴打滚和烧麦请我们吃。是神又怎么样呢?我把那个平凡的女孩儿弄丢了。”
戴瑁沉默地坐到他身边。这种时候无论什么语言都没有用,男人的信心不是语言能重新建立的,这东西需要他自己的鲜血和胜利。戴瑁唯一能做的大概只是坐在他身边,等他重新燃烧起来,陪他一同冲上去流泪流血,慢慢成长得可靠强大,不再为保护不了想保护的人而悲伤。
黑暗的地下车库分辨不清黑夜与白日,时间的流逝完全靠感觉。戴瑁看到正从地下车库门口射来的一束白色强光,意识到原来夜幕早已降临。
车库里响起脚步声。戴瑁侧耳听——那脚步声很轻,轻巧得仿佛猫咪优雅的疾行。是个女孩子,男人不会有这种轻盈得仿佛脚尖点在水面般的脚步。
她迅速地找准方向,笔直地行来。脚步声越来越近,她突然停止,然后那束光转了个弯,照进来,强光下,戴瑁眯了眯眼,叶矶抬起头来。
光那头的黑暗里,站着一个穿着白裙的女孩,裙摆随着灌入停车场的夜风波动,纤细的小腿线条优美,让人联想到提琴上跃动的弓弦。
“喂。”她开口问他们:“你们有见一个女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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