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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瑁和叶矶没有给它最后一击，两个人稍微站远了点儿，躲开了猩红的热血。它的出血量很大，戴瑁那一刺非常恶毒，直接捣烂了它的腹腔，这种强力破坏下，腹腔大血管肯定被捅破了，动脉出血几分钟就能致死。
着实犯不着冒着被它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的反击毒伤的风险再捅它一刀。
它渐渐瘫软，无力地伏在地面上，发出浅促的喘息。
“它在哭？”大秦从墙后怔怔的走出来，喃声问。
“……？”叶矶稍微凑近点儿：“也许是吧。回光返照的时候大概也能恢复人类意识？”他耸耸肩。
大秦突然泪流满面，她抬腿朝它走去。叶矶立刻拉住她：“我胡说的啊大姐。对它不必太同情的！”
“……它快死了。”大秦悲伤凝视它：“我以为我可以拯救他。没想到我让他死得更痛苦。”她扭过头质问叶矶：“我做的究竟是对还是错呢？”
叶矶手一松，他没有底气拉住大秦。没有看到这东西前他肯定说大秦你做的没错，但是知道这东西除了死亡不可能拥有其他结局后，他说不出这种话。他或许迫切地想活下去，倒在街上的一瞬间会绝望呐喊谁能来救救他，可不该救他，他活着，再度睁开眼睛，作为人的灵魂会堕入地狱，化为魔鬼，而人就该人一样的活着，或者死去。况且与原本该有的平静死亡相比，它此刻非常痛苦。腹腔内脏器破碎，胃液大量流出后腐蚀腹膜，它会感觉到灼烧般的疼痛，就如同烈焰从体内燃起，烧灼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即使恢复理智，它也是怨恨的吧，没有罪恶，却要经受业火的灼烧。
插手别人的命运本来就是一道双选题，答案取决于对方的一念之间。
大秦双脚踩着血液走到它的身边，跪下来抚摸它的眼睛。它的确在流泪，爬行动物所独有的花纹美丽的竖瞳充斥着透明的泪水，泪水顺着眼角流淌下来。那双眼睛已经失去了明亮的色泽，但泪水的映衬下仍显得剔透瑰丽。它艰难地抬起头注视她，双眼很清澈。
“对不起……”大秦俯身亲吻他的额头，眼泪滴答滴答地落到它的脸上。
它微微眨了眨眼。
叶矶左眼轻微地一跳：“小……！心……”
天知道为什么它临死还能拥有如此迅疾的速度——大秦趴在它身上痛苦地抽搐，鲜艳的血液濡湿黑色的蕾丝，顺着布料上的花朵缓慢流淌，脊背上穿刺出的灰黑色利爪浸透了她的鲜血。
真是可笑的轮回。叶矶想，他们刚刚就是这样捅穿了它。他讽刺地笑了笑，这是不是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的现实版？
……大秦救它，竟是恶么？
戴瑁走上前，将大秦抱起来，她双眼大睁，不住地流着眼泪，口腔里血液不停地喷涌出来，喉咙中发出咯咯的声音。
“抱歉。”戴瑁轻声道歉，轻轻捏碎了她的颈骨。
她的头软软搭在戴瑁的手臂上，痛苦的表情至死都没有消退。
究竟是身体的痛苦还是心理的痛苦呢？
叶矶心想，他大概永远也不会知道答案了。
唯一能回答他的人已经死了。
戴瑁抱着她走进那间她用心改装的病房，她也许第一次使用，它就被她决定拯救的东西完全摧毁了。戴瑁把她放在那张坚固的金属床上，叶矶走进来，手里拿着一束刚刚摘下来尚带着露水的白色小野花。
他们帮她整好裙摆，仔细地挽起头发，最终将那束野花放在她的胸口。野花与她太不相配了。她那么美，时光把一个女人能拥有的所有美丽倾注到她的身上，她死后，手中应该握着玫瑰。她静静地平躺在金属床上，身躯曼妙仿佛沉睡的高目录傲精灵。可以想象她活着时昂首挺胸，优雅地提着裙摆跳跃起舞的美丽姿态，她死了，皮肤因为毒素的快速入侵变得乌青，看起来她的遗体狰狞可怖，定格在死亡那一刻的神情痛苦哀惧，宛如地狱爬出的正在哀鸣的厉鬼。
“安息。”叶矶叹道。他脱下外套覆盖在她的遗体上，后退一步站在戴瑁身侧，两人一同欠身为她送行，然后次第安静地走出去。
钢板门经过那东西的撞击后还能够使用，叶矶关上门，衬衫下的手臂转换成覆盖着白磷的爪，他伸爪将别住门把手的钢管按进水泥墙，将这间废废弃的病房简单地封禁。
做完一切后，叶矶沉默地立在门前，他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仿佛没什么好说的，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终轻声道别。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