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两眼空洞的看着我,坦白的讲如果不是他扭过头来,我真怀疑凳子上坐的是只鬼。
他的浑身都是血,而且从上到下,从头到脚可以说完全就是一个叫花子的打扮。
但正是我俩样貌如出一辙,我天生对这人有几分亲近感,正是因为这份亲近感让我对这个眼前烂穿肚子的他,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错,我就是镜子里的那个人,但是你又只说对了一半……”
那人嘴里叼着烟,泰然自若的说。
“什么意思?你好像话里有话,弦外有音……”
我镇定的问。
“镜子里的那个人是我不假,但我却是你,你却是我……”
那人说话十分的晦涩,感觉就像是在猜谜底。
我看着这孙子酸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子,你他娘的是杂技团跑出来的吧,出来之前都没说把妆先卸了,你瞅瞅你那损色儿样,你丫完全就一杂技团小丑你知道不……你以为是陆小凤和花满楼吗?你他娘的说话能不能正常点……”
“鲁四毛,我警告你,你可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老子好歹是个探长,你信不信老子现在就把你抓了……”
那疯子几乎拔剑而起,场面一时间让我想起了月圆之夜紫禁之巅,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巅峰决战的情形。
“兄弟,苹果手机都快出到10了,你怎么还停留在恐龙时代,您跟我说说,人类最后战胜霸王龙了吗?您那会儿有没有原子弹……还他娘的探长,我他娘的还是美国总统呢……”
我冷嘲热讽的戏谑了这人一番。
“老兄,咱们都是自己人,你可不要逼着我做傻事,我可提前告诉你,到时候你别他娘的后悔……”
那人横眉倒竖,但又颇具绅士的说道。
我翘首以盼的巴望不得这人早点出洋相,轻佻的说了句:“哥们儿,别他娘的光打雷不下雨,有本事真刀真枪的干上,光说不练顶个鸟用……”
“行,孙子,你别狗眼看人低,等会儿上手了,你可别跪着叫爷爷……”
那人又说了句狠话,接着就对着自己狠狠的打了一巴掌。
这一巴掌下去,我几乎牙都要掉了的感觉。
我不明所以,以为是偶然犯起牙疾,又瞪大眼睛看了看这小子到底想耍什么花招。
“小子,刚才这一巴掌是打在我左脸上,现在这一巴掌是打在我右脸上,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了,我可得提前跟你签个生死状,你要出个三长两短,咱们可是两不相欠……”
那人气冲冲的说道。
说完这人举着右手,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炫了炫,似乎在向我宣战。
那右手缓缓被他抬起,然后这人眼睛一闭,牙一咬,就要重重的打在脸上,这时这人立刻又把手给缩了回来。
“不好意思,还没准备好……”
我见这人秀逗的样子差点笑的喷了出来,但还没笑出声来,那人趁我不及已经把这一巴掌狠狠的打在了右脸上。
我实在想不懂这究竟是什么妖术,只感觉这一巴掌打下去,就仿佛打在了我的脸上一样,我嗓子一甜,感觉一口血都要吐出来一样。
只听见我下意识一阵杀猪似的惨叫,两眼直冒金花。
我疼的哇哇直叫:“我艹,真他妈疼,孙子,你究竟他妈的使得什么邪门歪道,差点把我脑袋都打飞出去了……”
那人满脸邪笑:“兄弟,知道厉害了不?这哪里是什么邪术,我早都跟你说过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你这人不分青红皂白就把我臭骂一顿,这也是老天爷对你应有的惩罚,告诉你,做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有自知之明,连自己都看不清楚,连自己都瞧不起,不知道几斤几两,那活在这世界上可真算是白走了一趟……”
我捂着腮帮,疼的几乎直不起腰。
那人说完,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把菜刀:“老兄,怎么样,服了没有?要是不服,我可把这一刀切在命根子上了……”
那人拿着菜刀,在裤裆上做了一个胯下磨刀的姿势摆了摆菜刀,这一摩,我的裤里就有了一种磨刀霍霍的感觉。
磨完刀,这人就跟电影里看的砍头一样,运了口气,抡起菜刀就要朝自己胯下砍去。
我一看这情形,那还得了,顿时就吓得冷汗直冒,几乎就是浑汗如雨的那种紧张:“得得得,老哥,你赢了,刀下留情,哥们儿到今天这杆枪都还剑未出鞘过……冲动是是魔鬼,冲动是魔鬼……得饶人处且饶人……得饶人处且饶人……”
我心有余悸的看着这孙子手里的菜刀,低三下四的求着这人。
这人见我服了软,哈哈大笑:“小子,我就知道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菜刀解决不了的问题……怎么样认输了没有……”
我满脸陪笑:“老哥,输了真输了,输得心服口服,五体投地……”
那人又说:“知道就好,我就说了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只不过是你的一个分身而已……”
我心服口不服,无厘头的说道:“老哥,别净整些神神叨叨的,服归服,你说什么分身不分神的,这世界可没有什么神不神鬼不鬼的,现在可是个拜金主义的社会,为了钱可以头破血流,几乎神挡杀神,佛挡杀佛,我靠,真想不到像你这种土老帽竟然还知道分身术,玄幻片看多了吧?老实交代,你们镜子里的世界是不是也有苍井空、小泽玛利亚……”
“我说你这人这嘴还真是够欠的,看样子你还是不服,只能用菜刀再来伺候伺候了……”
那人说话便又挥起屠刀,我连忙伸手抵住这人的胳膊:“老哥,枪炮无眼,小心走火,小心走火……”
我冷汗直飙,看着这人:“老哥,你这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那人面色凝重:“小弟啊……这个真是说来话长啊……刚才我带你进入那镜子里面你到底看到了什么?”
我这段时间记忆力一直差强人意,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件事情我记得格外清楚,我回答道:“老兄,讲真的,这镜子里面发生的东西有点血腥,甚至有些扎心,以至于我有点难以启齿……”
“是不是目睹了一场凶杀案,而你,死在一个你一直拿他当做最好的朋友的人手里……”
那人简直料事如神,掐指神算的说道。
我心里千疮百孔的说:“老兄,这根本就是一场梦而已,有必要在这个问题上注入过多的精力吗?”
“老兄,我就知道你到现在都不肯正视自己,你宁愿看到的不是真相……”
“什么意思?”我问。
“老兄,一个连自己真实想法都不敢正视的人,他在生活中又怎么成为一个家庭、事业的中流砥柱呢?真相是可怕的,但勇敢的人不能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中……”
“老哥,你能不能说两句听得懂的人话?”
“好吧,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个叫做单小雄的人在现实生活中根本就不存在,他的真实名字叫做鲁四毛……”
“老兄,你都在胡说些什么?单小雄可是我这辈子交的最好的一个朋友,你怎么能这样诋毁我的朋友?”
“好吧,我说过真相是可怕的,可勇敢的人不能一直懦弱的活在自己的谎言中,老兄,你醒醒吧……”
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个时候我的脑子突然间就跟进了一个虫子一样,那虫子在脑瓤里面好像在胡乱的钻,那种痛是清楚的活着却不如痛快的死去的痛。
这个这段时间一直幽灵般突然闯入我生活的人,好像碎片一样一下子从我脑海里爬了上来,而我对这些好像一点印象都没有,就好像这些记忆完全是被别人强行塞进去一样。
这些碎片,时间的经度和纬度跨越都极大,时而是小时候,时而是中学时期,时而是大学时期,而那些场景就像许多平行的小宇宙,儿时的小院、暗恋的女孩、掏过的马蜂窝……
他们的突然出现叫我脑子展开的实在太大,几乎超负荷的快要拉瓦。
而我在这个平行的、多维的世界里,像一个迷路的小孩……
我找不到我来时的路,我也找不到我要去的路,徒有的只有——看着满世界都在撒着雨丝的天空中哭泣、悲伤……
错乱的碎片中,我猛然看见一把尖锐的、泛着寒光的刀……
那世界一片血色,我天真的看着这泡在血里的天,这泡在血里的地。
但我却仿佛不带一点遗憾……
最终,我重重的摔在地上,那眼里的地是那么的平,那么的矮,那么的冰……
我感觉我的头,头无比轻松,虽然血从我的嘴里鼻里流淌不止,虽然这血有些呛鼻,呛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可能死在至交手里仿佛是一种解脱……
记忆的碎片里,那尾声格外的清晰、明朗,仿佛这人就在眼前一样。
我气若游丝的叫了声:“鲁四毛……”
随即,我就在噩梦中坠入深渊般的醒过来。
“鲁四毛,拿刀的这人叫鲁四毛……”
我一惊一乍的,对那口口声声说是我分身的那人说。
“除了这个,你还看到了什么?”那人问。
“我还看到了血,这地上,这天空里全是血……”我说。
“好吧,看来我今天没白来……”
“没白来……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听我说,不管我是从哪里来的,你都要搞清楚自己到底是谁……只能说你为你的谎言付出的太多,有的时候简直很难有别人进入这个你编造的谎言之中……”
“你究竟什么意思?”
“鲁四毛是你的发小,你俩的友谊情比金坚。但他因为一些人所不知的事情而将你杀害,可你临死都不相信是鲁四毛将你杀害……因此在你的潜意识里,你编造了单小雄这么一个虚拟的人物,你把单小雄幻想的比一件艺术品还要完美……你不相信这一切都是鲁四毛所为,所以在你虚幻的这个世界里你把这个叫做鲁四毛的人忘得干干净净……就这么简单……”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人,不知道他都在胡思乱语说些什么。
但内心深处不知道怎么回事,有一种莫名的释然,仿佛这一切已然尘归尘,土归土。
“田大龙,田大龙!快开门!你没事吧!再不开门,我就要砸门了……”
就在这时,我听到无比嘈杂的声音。
“卧槽……你是暗夜幽魂……”
我猛地对那人叫道。
“田大龙!田大龙!”
敲门声音更加重了,更加多了,我被这缭乱的声音从深邃的远方给拉了回来。
“再见,灵幻先生!咱们后会有期……”
我浑身一颤,惊醒过来,一双亮闪闪的眼睛正直勾勾的盯着我。
我一眨眼,发现这是一只木炭一样的黑猫,我俩眼睛一直交织的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