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赝品”一词通常指假货,尤其指伪造的文物或伪托原作的书画,以假充真,用来行骗。但这个称谓中的“赝”字到底是怎么造出来的,又为何能指称这样的义项,是一个非常有趣的问题。
起初,在古代动物分类学中,“雁”和“鴈”分指不同的禽类。简单地说:“野曰雁,家曰鹅。”“雁”为野生的鸿雁、大雁、野鹅,“鴈”为驯养的舒雁、家雁、家鹅。“舒雁”之“舒”,描述的正是被驯化后与人类共同生活的家鹅的形态特征:行为舒迟,从容不迫,迥异于野生动物对人类的警惕。
不过“雁”和“鴈”的这种区别早就混淆了。
周代有“六挚”之礼,即相见时馈赠的六种礼物。《周礼·春官·大宗伯》载:“以禽作六挚,以等诸臣。”用禽类作见面礼,以区别诸臣的等级。
“六挚”分别为:“孤执皮帛,卿执羔,大夫执鴈,士执雉,庶人执鹜,工商执鸡。”诸侯国的国君自称“孤”,“皮帛”指以虎豹之皮作为装饰的丝织品,用皮帛作见面礼;卿用小羊作见面礼;大夫用鴈作见面礼;“雉”是野鸡,士用野鸡作见面礼;“鹜”是野鸭,“庶人”指没有官爵的平民,用野鸭作见面礼;从事工商之人用鸡作见面礼。
其中“大夫执鴈”,郑玄注解说:“鴈,取其候时而行。”显然指的是作为候鸟的大雁,而不是家鹅。
《仪礼·士昏礼》载:“纳采用鴈。”“纳采”指定亲时男方送聘礼给女方,这个聘礼就是“鴈”。郑玄注解说:“用雁为挚者,取其顺阴阳往来。”指的同样是候鸟“顺阴阳往来”的特征,而不是指家鹅。可见“雁”和“鴈”早就混用了。
不过,野生之“雁”不易得,而家养之“鴈”易得,家鹅因此而有假雁之义,引申指伪造之物。《韩非子·说林下》记载了一个故事:“齐伐鲁,索谗鼎,鲁以其鴈往。齐人曰:‘鴈也。’鲁人曰:‘真也。’”“谗鼎”乃鲁国重器,当然不可能随随便便就供献给齐国,因此伪造了一尊鼎送给齐国,这尊伪造的鼎就称作“鴈”。
于是后人为区别于动物之“雁”和“鴈”,为“鴈”加了一个表示钱财和贸易商品的“贝”,造出“贗”字,专指伪造之物,又演变为今天使用的“赝品”之“赝(贋)”。
《王羲之玩鹅图》,(传)南宋马远绘,绢本淡设色,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马远,生卒年不详,字遥父,号钦山,河中(今山西永济)人,出身于“一门五世皆画手”的绘画世家,善画山水、人物、花鸟,尤以山水见长,师法李唐,笔力劲健,设色清润。马远喜绘“边角之景”,被称为“马一角”,与素有“夏半边”之称的画家夏圭合称“马夏”,又与夏圭、李唐、刘松年并称为“南宋四大家”。
晋代大书法家王羲之爱鹅成癖,举世皆知。他观鹅舞颈而妙悟书法之道,曾写《道德经》与山阴道士换鹅。宋元以来以羲之观鹅为主题的画作屡见不鲜。此轴绘王羲之倚松而坐,观莲渚中两只白鹅戏水。他头戴折巾,手执六角扇,褒衣博带,悠闲松散,一童子执拭巾立于其后。曲槛四周,芳草满地。池中白鹅,一垂头呷浪,一引颈而歌。引颈者似与王羲之目光相接,令画面趣味盎然。
本幅无名款,旧题为马远所作,然而无论技法、设色均与马远不同,大约是明代画家作品。古代无款书画,往往伪托名家,倒也不能以“赝品”视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