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上学不用坐大巴挤公交了,算是运气极好。我叔叔的儿子,即我的堂弟正巧也在这一天上学,顺便载我一程。我算运气好了。
吃过午饭——这鸳鸯肉真难吃,真还不如鸡肉——我就立刻上楼打游戏了,谁让老妈吓我说大叔马上就到呢?电脑是真好玩说实话,有个游戏我四年级就玩了,要说到现在已经玩了几年了,我会说六年!10个月!零两天!这点,我可不会马虎。
可天理不饶人,我正在打团,下面已经叫开了,鬼哭似的。我一边应着一边就拿了三杀,一波推得对面就是个水晶了,哈,一颗羊屎蛋似的……可我也死了,该为我的军功高喊,可我还是死了……真服了啊!那些人还在叫,叫得我身上直冒出一层油!可是游戏就像打仗,绝不能心乱,于是我连忙将书塞进书包里——这书包是整好的,这点老妈还是在行的——立刻跑下楼,扔到地上,转身一个踉跄,一边回跑一边大喊:“哎!我要拉屎!”于是又回到小凳上坐下了,那小凳那么矮,我从屏幕里看到我真像是拉屎的架把子。我看得心情舒畅了,就立刻带着队友将对面一波了。我看到“胜利”字样后立刻关上了电脑。哎,什么时候才能将卧室建成网吧包间的样啊,这蛆游虫爬的梦想啊!一边叹命运不公,一边又来到楼下了。
我爷爷坐在小凳上——只不过这个是立正的,我的坐骑是卧着的——看到我后就唠叨了起来:“这药片每天晚上吃,含着!两分钟,别咽了!这瓶药水每天早晚喝一口,要浸一分钟,别贪嘴!……”这老头无可捉摸的强调音,我百无聊赖地应着,也可以听到老妈的命令:“你将手机换过来了吧?”我吓得一机灵,扭身又向楼上奔去……“嗯,换了。”我下楼后气喘吁吁地答道,手里摸了一下手机后才定下心脏,随口应着老婶子的话:“走!确实该走了!”
这车是个四轮车,破得不堪一击,应该得十个年头了。到了车里——老妈已经将行李放在后面了,这点是真聪明——才发现里面更破,天花板上脏得不行,像甜水果的汁溅在手机屏幕上;椅子上的布烂得乱七八糟,手机屏幕碎成了蜘蛛网。这时,老爷子和老妈出来说“开慢一点”,这时那老头已气消了——刚才我慌乱上下楼的不稳重模样可把他气得不轻——他算疼我的,在孙子辈中,因为那些什么行李箱书包都是我大姐传下来的,跟传家宝一样,少说也得十年了,跟这破车一样破,这点这老头最喜欢。老妈也靠着窗命令我说:手机换过来了吧?我将车窗摇上,她却笑了,又回头对老爷子说:“这孩子,就是打不改。”你都几个年头没打过我了,不就是因为我大了吗?这是从古到今的规矩。
车开了。一开始并没有什么语音,那老婶子没人说话——真说不到肚里去啊,老女人基本上都成不了英雄角色,注定黑屏的——可后来她父母来了,她顺便接他们的,这时她就有人拉呱了。先将自己儿子撵下去,说他姥姥晕车,要坐前面,然后将自己父亲也就是她儿子的外爷——我没见过他,我可不知道该叫什么——扶到后面,说就算是这老头坐到日本国也不会晕车的,语气是骄傲的笑,后来就开始聊天。
那老头问我是谁。老婶就答:“这是俺哥家的,正巧一起去城里。”这破车是三排坐的,她没空了就挤在中间,这时又扭头看着我道:“这是俺哥家的,在上高二。正巧你外孙也上学,就一起来了。”我凭着感应力,她肯定是看着我说的。她还在看着我,几乎骄傲了——凭着感知力——八成是我的长大成人令她骄傲了。奇怪,一个母亲的骄傲是无聊且随意的,但这胳膊也太宽了吧?莫非亲人的骄傲是超鬼的白菜价?她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弟,惊吓道:“这是扁头!”说着就用手摸摸他儿子的后脑勺,又用另一只手摸我的后脑勺,惊笑道:“也是扁头!”我有些服气,我的头明明很正常好吧,这手的触感怎么能行?一阵反感,可又无奈忍耐。停下来了终于,又劝道:“你别留这发型,学你弟好。”我看了看他儿子,也就是我堂弟的头,一个寸头式平头的光头罢了。再看老叔的头,染满了蜘蛛网,令人实在不敢再看了。
后来消音了一会儿,才发现天空没太阳,也没月亮,也没星星,只有天空。我就望着,听到一阵狠咳声,然后看见老婶子伸着头向她儿子那边窗户吐了一声“退”。关上窗户,她又坐下了,屁股下坐的是老妈给拿的水,应该是饮料。她是推着儿子坐回来的,一边说:“这次要不给你拉后厚盖底,我就不来了。”前面老婆子就说:“别这样说!”她又道:“这次来以后,以后就不来看你了。”我堂弟就反问道:“你来看过我吗?一学期来一次,正常。”说得一切人都笑了,后面的老头子就问她:“你去城里干吗?”问得她来劲了,很骄傲的骄傲地说:“我给俺闺女买资料——她考了年级第一,300个人都撵不上她——她一直用别人的资料。”她老娘就道:“那你为啥不提前买?”一语问得她心乱了,但很快又高兴了,笑道:“我给俺闺女买学习资料,整个年级考第一,你不知道,天天五点起十一点半睡!五点起,七点回家,八点上课,十二点回家,一点上课,五点半回家,六点上课,八点半回家,回家之后还写作业,写完都得十点半了,又背书,我都不知道几点睡!我跟她睡一屋,两天就受不了了,不管,我得搬出来,真受不了。”
我捡了一个空空投!叫道:“七年级比我高中还有力量!”那老大婶看着我的表情骄傲地笑了:“她班现在还是唯一这样的——全县第一名,好像奖了不少好东西——周日也不放假。你大叔还劝你妹:‘别累恁很,咱宁愿不享那福。’你说还有他这样的人?所以他闺女就立刻怼回去:‘能像你?使不完牛劲!现在就决定的未来是搬砖还是坐办公室,能像你?我要坐办公室!’说得你说不出一个字来了吧?”说完笑,我们也笑,跟“维克特瑞”一样。
我老叔也叹着气解释一遍:“那会儿俺俩搁床上看电视,我看闺女笑了,就说:‘闺女啊,咱不求富贵,现在能吃上饭就挺好。’谁道她说:‘能像你!天天使不完牛劲,我要坐办公室!现在你咋样就决定未来,能像你!我可要坐办公室!’说完就回屋学习了。哎,咱家本来就不大,还单她弄个单房。”老婶就笑了,对她老父母道:“我跟俺闺女睡过两夜,五点一个铃,五点五分一个铃,五点十分一个铃,好了,不管了,得起床了,要不然得迟到挨吵。两夜我就受不了了,不管,得搬过来睡。俺闺女一个人睡害怕,那也不管,得搬出来睡,不然一天就没精神。我这样给俺闺女说,她又回去学习了。”说罢笑,我们也笑,跟“喷他Q”一样。
这时来了个电话,我接着。老妈就命令:“你把手机换了吧?”我立刻道:“换了换了换了……”我像机枪一样急躁起来。老妈就笑骂:“要是我搁家找不见了,明个我就去学校找你,呼烂你脸……”她这句话刚说完,我便立刻挂了电话,那是一个狙击手对死靶子精准度。
我戴上耳机,但还能听到一切声音。要到那里了,听到老婶笑着说:“闺女还要补课。暑假我就带着儿子去打工,给他搁城里买一套房子。他非想要,总问他爹:‘为啥你不搁城里买一套,俺同学家都搁城里。’”老头子就问:“家里几套了,为啥非得城里不行?”他女儿答道:“他非想要也没法,还总问他爹:‘为啥咱家不搁城里买一套?’暑假我带他去打工。他非想要,说同学家都搁城里,公交车一块钱就到家了。”老头就说:“不就百十来万,还用这么着急忙慌?”语气仿佛单杀王一样。他女儿就怼:“你没出去过,搁这说恁轻松。”老头就说:“那谁兄弟几个不城里都两套了。”他女儿就怼:“你只看城里两套,不看他住啥地方!除了老大住得还好一点,其他还住桥洞来,这还是在义乌,那上海的哥俩住不知哪的破房子,潮得要死。进去过一次,不管,得赶快出来!”老头就笑说:“上海只能赁屋,要不工地,也是没法子的事。”
我想起了那次丝血反杀,别提这东西在我心里刻得多深了,我动不动想起它,别提有多极限,我会发抖!……唉,我这得先清净一下,因为要下车,站着发抖可难受。他们几个老字人要我老弟送我,我又用加特林模式:“不用不用不用不用……”别提我多么诚意,这谁都能看出,所以他们都走开了。
我又独自一人了,其实这次身边都是身外之物。实在有些悲痛,这手机只比那诺基亚好一点,但绝别想打游戏!我在这破一高,老弟在一百高,也没法,天下有百分之八十九点五是不顺心的,但也是无趣的,不值一提。就像今天的老女人及老头子的话,皆不值一提,就像你玩手机拉屎时你放一个巨响的臭屁——跟地雷爆炸一样——你会因此站起来吗?当然不会,因为这并不影响我打游戏,那只不过是跟风声雨声一样无用的声音罢了。年纪一大,不如自杀,老了的人实在使人厌恶,只有那个小姑娘的话还有些分量,但依旧不值一提,就好像你打了个巨响的嗝,让你双手有些发颤罢了,毕竟嘴比屁股离手要近一些。
不只这个老小姑娘,多少老头子都说,现在是为了未来。嗯,为何未来会向现在预购呢?现在又是向过去赊的账吗?去他妈的,年纪一大,不如自杀!爱因斯坦也被十几位权威追着叫骂!什么未来不未来,不如不要那狗屁的未来!人生是一场游戏?要为最终胜利而前期苟且偷生?一切人全他妈是废物!我的人生全是胜利,生于天地间,谁管他妈魂归何方?未来与我现在何干?说啊!悲惨人生的蠢蛋过来人,恐惧未来,不如没有未来!说是干净爱光明,请先把那臭水沟里的心灵洗干净,别腌臜了我的双眼,我的无力感朋友……
我七嘴八舌地骂了一遍,顿感舒服多了。看一下时间,便向前跑去,那行李放在门口就行——门卫也是聪明的——网吧里应该还能再打四把。哎?那游戏叫什么来着?……算了,等下在路上想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