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过去几十年中,我们逐渐意识到必须改变对水资源短缺和其竞争性使用的管理现状。
1992年1月,一批专家在爱尔兰都柏林举行会议,讨论水资源及其与可持续发展之间的关系。这次会议被称为国际水与环境大会(ICWE),关注的是日益严重的水资源短缺、过度开发和水资源引起的冲突问题。因致力于应对解决这些问题所导致的经济和社会影响,所以国际水与环境大会由此成为改变人类水资源管理方式的一个重要里程碑。
这一新的观点反映在了国际水与环境大会1992年《水与可持续发展问题都柏林声明》中,该声明的核心原则之一说道:“水资源在其所有的竞争性用途中都具有经济价值,水资源也应当被视为一种经济产品。”
将水资源视为“经济产品”有何意义?这种界定又如何帮助我们认识和克服当下全球水资源管理所面临的挑战?《都柏林声明》为我们提供了如下解释:“人们在过去未能正确认识水资源经济价值,导致人们在使用水资源的时候出现浪费和破坏环境的行为。把水作为一种经济产品来管理,是实现水资源有效及公平利用的重要方式,也有助于促进人们对水资源的节约和保护。”
这种解释似乎有点令人费解,特别是考虑到本书引言中所谈到的全球水资源使用的增加也加重了人们的担忧。如果水资源越来越稀缺,全球性的水资源危机迫在眉睫,又为什么会出现“人们在过去未能正确认识水资源经济价值”的情况呢?毕竟,水资源是人类生命赖以生存的最基本的自然资源。水资源对我们来说具有许多重要的使用价值,正如水资源经济学家罗伯特·格里芬(Robert Griffin)解释道:
水资源的用途非常广阔。我们在家庭、企业和工业活动中都会用到水。我们用水来运输货物。我们用水灌溉庄稼、喂养牲畜。我们在水中游泳,在水里捕鱼,在水上玩耍娱乐。看见或听到水流经过会令人们感到愉悦。我们可以直接用水发电,我们的化石燃料工厂可以用水来冷却。我们把废物倒进水中,期望通过自然力量转移或者降解我们遗弃的废物。商业渔场,甚至近海渔场,都依赖淡水资源的供给。水是维持环境运作的重要物质,环境对于维持人类的生存来说也同样十分重要。
正如我们在本书引言中所看到的,随着人口增长和经济不断发展,水资源的这类竞争性使用在全球范围内都在增多。此外,水资源已不再是曾经可以自由使用且储量充裕的资源。很快就可能没有足够的水资源来满足人们的各种使用需求。因此,人们将水资源可持续性使用的“有限性”,与当下另一种具有重要经济意义的自然资源——石油的“有限性”进行比较。而且,越来越多的比较表明,我们更应该担心的是水资源短缺的问题,正如水资源专家米纳·帕拉尼亚潘和彼得·格莱克所指出的:
水资源事实存在的有限性是更令人们担忧的事情,因为水资源是生命赖以生存的基础,并且在很多使用领域中,水资源都是无可替代的。如果人们当下尚能负担得起和较易获得的水资源使用受到了绝对限制,某些地区的部分生产和活动将可能受到影响:尤其是,淡水资源供应受到限制通常会导致某些地区无法生产出满足国内需求的所有粮食作物,因此,也将导致该地区依赖于国际市场来进口食物。
总的来说,水资源有很多重要的用途,但我们可能没有足够的水资源以满足所有的这些用途,或者至少在用水成本越来越高的情况下是无法实现的。这种情形在经济学中是普遍存在的——对稀缺资源进行分配以满足各种竞争性的使用需求。这需要人们考虑如何在水资源的不同用途之间进行选择,以实现水资源的最佳分配。例如,如果我们想要增加农业灌溉用水,那么可供城市家庭、商业和工业使用的水资源就会相应减少。并且,如果我们想扩大淡水供应,以满足不断增长的农业和城市用水需求,我们就应当把为满足这些需求而增加的所有经济和环境成本以及供应方面的运输成本都考虑在内。也就是说,如果淡水资源变得让人难以负担且难以获取,那么我们可以预计这种日益加剧的稀缺性,将会反映并表现在水资源在各领域使用成本的增加上。
如果我们将水视为一种“经济产品”,那么对水资源的市场、政策和治理方式进行管理的机构部门,应确保将稀缺的水资源分配到最具价值性和竞争力的用途上面。淡水资源的日益短缺意味着所有水资源使用者都需要付出更高昂的代价来获取水。在这种情形之下,淡水资源短缺的状况不会继续恶化,人们也不会对水资源的使用进行限制。相反,任何地方所出现的日益严重的水资源短缺都将是暂时性的,正如《都柏林声明》所指出的那样,增加水资源的使用成本将是“实现有效和公平利用水资源,并鼓励人们节约和保护水资源的一种重要途径”。
不幸的是,正如本书引言部分所述,人类正面临着一个水悖论。虽然水资源有许多有价值的用途,但是我们基础的市场、政策和管理部门未能对水资源进行充分有效的管理,从而使其能够很好满足这些用途。这就是为什么全球性的水资源危机实际上是全球水资源管理的危机。这场危机的核心是人们一直以来都低估了水资源的价值——未能将水资源作为一种经济产品来对待。淡水资源逐渐短缺所产生的环境和社会成本的增加,却未能相应地反映在水资源的市场价格上。我们也没有制定足够的政策或增设相关的部门,来应对和处理这些成本增加的问题。这就意味着,各类经济体无法拥有正确的价格信号或激励机制,以调整它们的生产和消费活动,从而平衡水资源的供应及使用、保护淡水生态系统,并对与水资源相关的必要技术创新进行支持。通常,包括政策扭曲、体制和治理方面失灵在内的这些因素会导致水资源的浪费和生态系统的退化,从而加剧水资源的短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