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像往常一样,妈妈和姐姐在厨房做饭,爸爸躺在沙发上打瞌睡,顺便对“今天是入职以来最早下班的一天”表示祝贺。
吃完饭,一家人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电视上播着什么我忘了,应该像往常一样,是那种剧情很夸张的婆媳剧。大家都在看手机,偶尔抬起头来瞟一眼电视,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的我,正在答一份抑郁症的问卷。
生活经验告诉我,问卷应该从专业网站下载,而且,似乎大部分时候题目越长,结果越准确 (我想,当时应该只是想多做点题,使得看起来更科学一些) 。所以,我答了一份五六十道题的问卷,结果显示:中度至重度抑郁。
当然,结果是什么并不重要。就像抛硬币的时候,其实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决定——只要你想再抛一次。而当时的我,只不过是需要一个看心理医生的理由。
既然如此,紧接着下一个决定就是:
该不该告诉家里人?
当时,我以为这是一个荒唐的问题:
我的家人并不完美,但对我都很好。如果我身体出了什么问题,毫无疑问他们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救我。可是,抑郁,这是个什么东西?从小我就是家里的“开心果” (至少他们是这样认为的,如果说这是个角色,我自认演得相当好) ,忽然有一天提早回到家,吃完饭,就“抑郁”了,怎么可能?他们一定会把我扭送到精神病院吧?
好几年后我才意识到:对于有抑郁症或抑郁倾向的人来说,向自己的家人求助是极为困难的事情。他们要面临家人的不信任、不理解、不支持、不接纳,更别说经济上还需要家庭支持了。相比之下,我已经十分幸运。
妈妈最先察觉出了我的异常:
“怎么了,看你额头出汗,工作不顺利?”
我擦了擦汗,先把笑容挤出来:“没事,明天可以陪我去医院做个检查吗?我可能是……抑郁了。”
话音刚落,妈妈的眼睛从手机屏幕里跳了出来:
“你是受什么刺激了?老板骂你了?”
我下意识地改口:
“啊……最近都睡不好,精神不好,心脏不舒服,也有可能是失眠啦,我想去检查一下。”
停顿了一下,“你们没空的话,我可以自己去。”
改成心脏不舒服,可能好理解些,如果是肺炎之类的,去医院就不用解释了。
我想。
妈妈松了口气:
“哦,这样,那我和你爸明天开车载你去吧。你跟老板请假,今晚就早点睡,别想那么多了。”
“别想那么多”大概是中国父母对孩子的统一嘱咐。但这是唯一一次,我觉得这句不是废话:
好的,妈妈,我也希望是想太多了。
希望……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