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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

以未来视角看待历史和现实

钱理群 杨庆祥

时间:2024年8月31日
地点:北京泰康之家养老中心

杨庆祥(后文简称“杨”): 钱老师您好,很久没有见到您了。2008年我做过一次您的 访谈,主要谈的内容是20世纪中国文学和80年代的重写文学史的思潮,后来您参加了我的博 士论文答辩并担任答辩委员会主席。这些年我看您也很少出去参加活动了?

钱理群(后文简称“钱”): 很少出去了。特别是疫情之后,就基本上与社会告别了……

杨: “与社会告别了”,但社会上还流传着您的传说,很多人还在看您的文章。前段时间我 看了您关于临终关怀的那篇文章,我觉得写得特别好。《我对自己生命的最后一程,充满了好 奇心与想象力》 [1] ,这篇写您2015年跟崔老师到泰康养老院以后的一些观察、感悟和思考。我 看已经900多人听过您这个文章了,有将近3万人读了这篇文章,这个数据是真实的,一个人 点一次就算一次阅读量。后面还有很多留言评论,您看有一个人的评论,我念给您听一下,他 说:“钱老是真正的大家学人,学界的常青树!记得钱老在79岁时和我电话说他还要写八九本 书,我当时惊讶敬佩得说不出话来。”(笑声)

您在这篇文章里面讨论了老年人到了生命的最 后一段历程时的问题。您当时肯定是有感而发写这 篇文章吧?文章分了三部分,第一部分是写老年人 的人际关系,第二部分是老年人生命的存在方式, 第三部分是老年人面对威胁生命的疾病。文章还挺 长的,我不知道您是哪一年写的,公众号上面是 2024年8月份发出来的。应该肯定是进入泰康以来 写的?

钱: 对,最近几年的。这正是我想跟你交流的,最近这几年我的学术研究、人生道路都走向了一个新的开始,开始开拓了几个比较新的领域。

杨: 哪几个新领域?

钱: 一个是老年学……

杨: 对,这个我很感兴趣……

钱: 一个是生死学,还有一个是未来学,还有幼儿学。

杨: (笑声)幼儿学,您这个是四位一体啊……

一、养老学:“三宽”原则、五大回归

钱: 人到了晚年,就回归了生命的起点。幼儿学其实是生命的起点,研究老年学和生死学是生命的终点。老人到最后——作为一个学者,还是对未来充满了好奇心。所以就不满足于自己原来的研究领域,而是要有一种新的追求。用我自己的话来说就是,我到了85岁这样的年龄,对历史和现实就看深看透了,同时对未来的未知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心。所以我就开始研究——这里也有一个发展过程,开始是养老学,是因为2019年我的老伴不幸去世,我陪伴她度过了生命的最后一程,所以有很多的观察,很多的感慨,也有很多思考。所以我就给她编了一本书《我的深情为你守候——崔可忻纪念集》 [2] ,在她生前就编了,这个你们都知道。

杨: 是,我知道。这本书在朋友圈流传了一段 时间,很多人是由此了解到了您和崔老师的老年生 活,同时也开始思考自己可能的老年生活。

钱: 在这本书的长篇序言里,我就谈到了养老学基本的一些问题。她走了以后,我就开始逐渐转向了养老学的研究。这是一个全新的领域……

杨: 是的,尤其是一个做人文研究的学者去研 究这个领域,目前好像国内还真没有,养老这一块 更多还是放在医学、社会学、人口学的范畴里面去 讨论研究。

钱: 怎么说呢,我的研究有两大特点。一方面我本人是老人,现在研究这个的一般基本是医生或者专家,而我是亲自经历的老人;另一方面我又不是普通的老人,我是学者,我做的是学术的研究,以学术研究的方式看待自己的养老人生,这个可能比较少有。那么基于这样一个身份,我也很有兴趣,最近就更加把它当作整个生命和学术的中心了。去年到今年我跌倒过好几次,对老年人的生活有了直接的身体体验。

杨: 看到您写过一个文章——《两次摔倒躺平 之后》,《财新周刊》2024年第9期发出来的。

钱: 对,就是躺平之后呢,一个我就觉得不能再摔了,因为再摔容易摔伤,这是非常危险的,所以就决定24小时找人照顾,现在我的一举一动全都由她(指护工阿姨)来照顾了。那么另外一点,这是我的一个特点,就是我躺在地上的时候,突然充满了好奇心。因为按照养老学的理念,每个人的死法是不一样的,就是人的衰老和死亡是很具有个性化的。所以我就想一个问题,钱理群会怎么老去?钱理群会怎么死?就充满了一种好奇,同时也有一种想象力。这更加使我整个研究的重心转到养老学上面。

去年到今年又有一个新的发展,大概再过两个月就会出一本书,是《养老人生:新机遇再出发》,这是我的“养老学研究笔记”的第一部。它的一个中心观点就是讨论老年的人生和过去的人生有很大的不同——特别是在中国这个国家——我有一个从一开始就非常明确的特点,就是研究中国特色的养老学,因为中国很多的事和世界上非常不一样。就我自己生命最切身的体会而言,我在进养老院之前,在退休之前,我想在座的两位在青年和中年时跟我是一样的,我们是戴着面具生活的。我们现在的职业身份、地位,决定了该说什么话,该做什么事,是吧?

杨: 对。从小就被各种规训和规范,活在很多 的人格面具之下,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

钱: 很多事该做不敢做,该说的话不敢说,不想说的话有时候必须说——这是戴着面具的生活。这在中国是特别明显的。那么到了养老院里,一下你之前的身份就没有了,你不再是北京大学中文系现代文学专业的著名教授,而是一个普通的老头,一个普普通通的居民。你卸下了这个面具以后,就会有一个很根本的变化、调整。首先是,像我们这一代人啊,我想你们也差不多,从小接受的就是一种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教育。

杨: “斗争哲学”,既是中国法家的传统,又在 当代中国得到了强化。

钱: 斗来斗去,把整个人性都扭曲了。那么晚年首先是恢复人的本性,我觉得朱厚泽当年提出的“三宽”就非常有意义 [3] ,我就借用他的概念提出养老的基本原则就是“宽松、宽厚、宽容”。这个最基本的原则就是对人性中的紧张性和斗争性做根本调整。

第二个是,(养老阶段)它也提供一个机会——我们每个人在年轻时都有各种梦想,因为种种原因实现不了,那么到这里你空闲下来了,就至少可以部分地继续当年的梦想。比如我当年高中毕业的演讲里,提出要当一个儿童文学家,后来阴差阳错没做成。(两人笑声)等到了养老院,我就碰到一个很著名的儿童文学家金波(本名王金波),我们一见如故,他的作品我看了非常感动,写得非常漂亮,然后我就去做金波儿童文学的点评……

我觉得朱厚泽当年提出的“三宽”就非常有意义,我就借用他的概念提出养老的基本原则就是“宽松、宽厚、宽容”。

杨: 这个有意思,儿童文学在中国现代汉语书 写中一直不是很发达,地位也很边缘化,这大概跟 我们的文明过于世俗有关系。

钱: 是吧?这就算实现了我的一个儿童文学理论家的梦想。而且还可以开创新的领域,尤其是现在高科技的时代,原来你可能做不到的事,现在就可以做到了。以前人们认为的人生三阶段可能就是读书、工作、养老——也可以说是等死。那么现在就有一个再学习再创造的可能,这主要是在高科技的时代,人的智力越来越重要。因此这时候老年人的智力就显得特别珍贵,老年人的智力有了一个大发挥的条件,虽说我老了,哪里都不能去,但现在新科技可以提供帮助,我到了养老院以后,找到了一种像我这样的独立知识分子对社会产生影响的新方式。别人可以来采访你,通过自媒体这些也可以,比如接受自媒体的采访、通过自媒体讲课……

杨: 您还受邀参加过许知远的《十三邀》,那 个节目很受欢迎。

钱: 对,自媒体的影响力远远超过在北大教书,你想,几十万人会看到你的讨论和交流。那么这样就使自己有一个新的开拓,新的发展,就使我对老年人生有一个新的认识,它不是送终等死的阶段,而是一个生命发展的新机遇和一种人生的再出发。要做到这种再出发,就要回归本性。那么老年人的本性是什么?我当时提出来,老年人要回归生命的本真状态。之前那些可能是戴着面具的生活,本真状态都没有发挥。本真状态应该是什么呢?我之后做了一个理论的总结,就提出了“五大回归” [4] ,当然这也跟疫情后中国和世界的发展变化引起的思考有关。这五大回归,第一是回归童年,第二是回归自然,第三是回归家庭,第四是回归日常生活,第五是回归内心。

本真状态应该是什么呢?我之后做了一个理论的总结,就提出了“五大回归”。第一是回归童年,第二是回归自然,第三是回归家庭,第四是回归日常生活,第五是回归内心。

杨: 再出发,这个很了不起。不过我目前还不 能体验到这种“再出发”,对我们更年轻的一代人 来说,如何在目前的环境中调整自己曾经的期待, 可能是更重要的。您说的“五大回归”可能不仅仅 对老年人是必要的,对青年一代同样适用,而且我 越来越觉得这种回归的重要性,这种回归是对过度 膨胀的现代性生活的一种反拨,既有形而下的价值, 也有形而上的意义。

现在我们面临的是中国向何处去?世界向何处去?人类向何处去,以及我们自己向何处去?

二、四个“向何处去”:以未来视角看待历史和现实

杨: 在当代学者中,您是少有的跟青年人关系密 切的一位,从贵州到北大,从在岗到退休,您一直观 察和关注青年的思想动态和实践行为。我记得2016年 我的《80后,怎么办》出版后不久,您还在一篇文章 中专门论述了这本书,将其总结为“倾向”之一种。 这几年您是否继续观察青年?有什么新的发现?

钱: 去年我参加我的新书(《中国现代文学新讲:以文学文本为中心》)发布会,就有了一个机会见到更多的青年人——我是30后,我以前接触的学生都是40后、50后、60后、70后、80后,跟90后、00后没什么接触,我的学生最后一拨的就是80后了。但这次就有机会和来自全国各地的90后、00后的年轻人交流。在交流中他们提到一个我过去没有注意的问题,当然现在已经是很热的话题了——就是现在在一个人工智能的时代,人的许多功能都逐渐被机器人所替代,那么人向何处去?人类将来以什么样的方式存在,这是一个全新的课题,现在也越来越成为大家普遍担忧的一个问题。我由此提炼总结,我说现在我们面临的是中国向何处去?世界向何处去?人类向何处去,以及我们自己向何处去?

杨: 这是四个“向何处去”。

钱: 这也都是未来向何处去,对这些问题的思考和回答,就产生了未来学的问题。尤其是现在,可以说很多人处于极度的困惑和焦虑之中。很多90后、00后的年轻人,也跟我谈到他们现在最感到困惑的也是一个自己向何处去的问题。很多以前没有出现的问题,都一起浮出水面了,什么都不相信了,那么怎么办?

杨: 这是当前一种普遍的情绪,用我的一个观 察来总结就是,以前是大水漫灌,很多问题都在水 下面,隐而不现。现在则是水落石出,问题开始集 中暴露了。

钱: 当然不是全体的,是有思想有追求的年轻人都感到苦闷。我最近和他们接触非常多,就说我们怎么办?我当时跟他们提了,其实就是100年前鲁迅说的,现在年轻人需要重新寻路。当年鲁迅对年轻人有几个关照,第一,不要相信那些鸟导师。第二,但是老人的一些话还是可以听听的。第三就是自己寻路。一时找不到路就睡一觉,所以今天讲“躺平”啊,其实鲁迅当年就说过类似的话……

杨: 这个“睡一觉”太精彩了。

钱: 所以你找不到路就睡一觉,睡醒了,再找一条似乎可以走的路走,总是可以找到某种似乎可以走的路走 [5] 。当然鲁迅最后会强调,你们年轻人要联合起来,自己寻路。那么在寻路过程中,问题很复杂了,但其中一个重要的方面又回到刚才说的话题了——就是人类向何处去?他们自己未来的生命选择,这是根本性的问题。那么这个时候我就突然发现了,其实未来向何处去,人类向何处去,就是要回归生命的本真状态。因为现在整个的世界包括中国的经济发展,已经到了这个程度了,基本的生存应该是不成问题的——那么基本的生存解决以后,人类、人生会有什么变化?这个问题其实当年朱厚泽和于光远他们就讨论过,他们提出一个概念叫休闲人生。就是你要解决吃穿的问题,花很少时间就可以了,然后你大量的时间就是休闲人生。那么在休闲人生中,这五大回归就非常重要了,回归童年,回归自然,回归家庭,回归日常生活,回归内心。也就是说,我们现在讨论养老学的问题,它其实是未来学的问题,下一步何以存在,它至少指出了一个路向——当然不会全部都这样——至少是指出一个新的路向。

杨: 您这个理论建构能力很强。因为关于老年 人,人们很容易把它局限在某个学科的角度去讨论, 但是您这么一建构,这个逻辑就变成了一个哲学问题、 文化问题,其实变成了一个以老年学为方法,来给全 人类寻找一个新的可能性。在我的阅读和观察里面, “五四”那一代以来,特别关注的是现实问题,包括您 刚才讲的“斗争”问题。实际上关注终极问题、关注 存在问题(包括以老年为方法的这种存在问题)的人 非常少,不管是学者、作家还是其他文化人。

钱: 是。我最近和陈东升——他是很关心养老学的泰康的董事长——的一个通信里,我就提到了,陈东升提出一个非常重要的理论思维方式,他说现在为什么大家这么苦闷,因为我们有一个思维方式的问题,就是你从过去和现实看世界,你就会极度悲观,极度困惑。现在是要从未来看世界。

杨: 换一种视角。

钱: 就是如果你的思维方式是立足于现实和历史,那就感到太悲观了,毫无出路,是不是?但如果你立足于未来,这就涉及对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个重大的根本性的认识——现在经常讲,都已经成了口头语了——就是“处在历史大变局”,而这个历史大变局在我看来,它是既包括中国也包括世界,现在是一个大变局的前夜。我们现在处在一个人类历史上的关键时刻,不只是对中国。但是陈东升提醒,曙光在前。

在这里我提出了一个命题:我们要对既定的历史和现实、既定的认知,以及由既定认知所形成的既定观念甚至是信念,要进行根本性的反思,要进行重构,把我们的历史研究重构。这个重构,是一个巨大的政治、经济、社会、文化的结构的全面反思。

我们要对既定的历史和现实、既定的认知,以及由既定认知所形成的既定观念甚至是信念,要进行根本性的反思,要进行重构,把我们的历史研究重构。

我以为世界目前面临五大问题,也就是五大危机:一是气候的危机,二是病毒的危机,三是战争的危机,是吧?

杨: 对,战争已经发生,而且可能会扩散。

钱: 第四个是种族的危机,第五个是人类向何处去的危机,人类何以存在的危机。所以现在可以看到,某种程度上我们是不幸又是有幸的,我们正好碰上历史的一个巨大的根本性的转折。而且我们已经为这五大危机付出了巨大的生命代价,我预计还要继续牺牲下去。下一步的世界可能还要更加混乱,更加不可预测,最终人还要付出更巨大的——首先是生命的——代价,这个要有准备,这非常的严酷,是人类历史上没有过的,也但愿它是最后一次。

杨: 应该不太可能是最后一次,人类从来没有 从历史中吸取教训,反而是不停重复历史的错误。

钱: 如果不能说“最后一次”,但至少说明以后——经过动荡时刻以后会有一个新的变化。

那么我们现在面对着一个中国和世界的巨变的前夕,要发生的巨变不只是社会结构的变化,可能更根本的是思想的变化——就是我刚才说的,对既定的历史和现实、既定的认知、既定的思维信念,要进行根本性的反思。把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以及我们后来形成的“民主”“自由”“平等”观念,都得重新思考——不是简单的全盘否定,但是需要重新思考,可能我们理解的“民主”“自由”“平等”都太简单化了,实际上它们非常复杂。

三、融入个人生命经验的学术研究

杨: 您刚才提到需要对现代以来的很多通用概 念/观念进行再思考,再处理,这里就涉及学术和 教育的问题。

钱: 是的,未来的学术和教育也都要发生根本性的变化。我们习惯于绝对化、真理化的二元对立思维,而且往往用暴力的方式落于实践。这些统统都要重新反思。所以从这个角度说,我们下一步的学术和教育怎么办?

杨: 这个正好是我们最切身面临的困境。教育 问题、思想问题、学术问题……

钱: 比如学术问题,我就在反思自己,也在总结我的经验,就是我的学术研究有哪些是机器人可以代替的,是以后一般人都会超越的,那就没太大意义了。有哪些东西是机器人不能代替的,是可以留下来的,这些东西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这也是我们作为老师对你们的一些引导:以前我们非常强调理论和史料,这是学术研究根本的两个东西,这两个东西并没有错,而且下一步还得要坚持理论和史料。但是,如果仅仅停留在理论和史料上,可能这些很容易被机器人代替,也很容易被年轻人代替,是吧——他们查史料查理论比你们要强。

杨: 这点我感觉很明显,因为技术的便利,现 在的青年学生查找资料的能力特别强。

钱: 是吧。那么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什么现在大家还觉得我的研究是很有价值的?这就是我的一个最基本的经验:我的学术研究不完全从理论出发,也不是从史料出发,是从我的生命经验和体验出发。

杨: 对,生命经验和体验特别重要。

钱: 我的经验特点是什么?我以前总结过,我有两个精神基地:北大和贵州。这就从最高到最低,从中心到边缘,从精英到平民,在自由流动。其实有我这样经历的人是很多的,但像我这样把它转化为精神资源、学术资源的很少。所以我有一个长处,就是我对中国的观察和研究,一个是从内部看中国,一个是从底层到中层到上层看中国,中国的底层社会、中层社会、高层社会我都有交往,这可能是我最独到之处。也就是说,我的学术研究更偏于思想史的研究,并且它和社会实践结合起来了,我不是一个纯粹的学院派学者。这些东西,可能对未来的学术和教育的发展都有启示意义。所以用陈平原先生的一句话说,我们既要一心读圣贤书,另外也要两耳闻天下事。

杨: 要读万卷书,还要行万里路。

钱: 要关心周围的一切,不能只是读书,还要有对社会的关注,要有社会关怀,这个社会关怀还不只是说你去关心一下,而是要投入其中。

杨: 我觉得您对贵州的关注、对基础教育的关 注,其实也是跟“五四”以来知识分子的精神是一 脉相承的?

钱: 是,不过我跟他们还有一个不太一样的地方,刚才也谈到了,“五四”以来都有一个问题是把关注局限在思想的范围内,很少关注背后的制度问题、体制问题,他们关注的不是这些。但现在越来越能看到,仅仅关注思想层面,是有很大局限的。所以这些都需要重新来反思,现在要重构历史。

杨: 重构历史,因为现实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所以我们需要去重新理解历史。

钱: 对,你怎么去解释这些,用原来的历史方式去解释是不行的。

杨: 现在我们明显能感到既有的思想观念,在 解释现实时的无力感,所以要去建构新的思想、新 的观念。这其实挺困难的,就像您刚才讲的,很多 我们以前认为好像是真理的观念,现在都已经失效 了,大家也不相信了,我觉得这是我们现在面临的 特别要命的一个困境。

钱: 从另一个角度说,现在又是最好的历史时期。因为现在是要变,又一时不会变,它有一段时间的延展。这个变有可能一夜之间就变了,但也有可能要长的时间,5年、10年、20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因为在历史的眼光来看,50年都不算什么。那么现在正好是一个做反思和重构的最佳时机,为什么呢?因为我在总结1980年代以来的思想史的时候就发现,虽然1980年代有很多可贵的成就,但它有一个巨大的遗憾——理论的成果极少。

杨: 当时有文化热、理论热,但大多是对西方 理论的走马观花,建基于我们民族历史的现代理论 几乎没有。

要关心周围的一切,不能只是读书,还要有对社会的关注,要有社会关怀,这个社会关怀还不只是说你去关心一下,而是要投入其中。

钱: 当然这也跟我们这个民族的理论性不够有关,这里有更复杂的问题了。但是很重要的一个原因,是因为在历史巨变当中,每个人被卷入其中,没有时间来沉淀和思考。我总结来总结去,1980年代能留下来的可能就是金观涛的……

杨: 社会的超稳定结构。

钱: 对,社会的超稳定结构,今天还很有解释力。很多当时很时髦的理论,现在都已经不行了,所以这是一个教训,因此我觉得我们——你今天来我特地给你讲这一点——现在是一个最佳时机,一个反思和重构的最佳时机。因为你跟他们(指80年代的学者)也不一样,你虽然比起我来年轻,但是你也经历了这么多事情。现在要对这一切进行理论总结和反思,为未来的历史巨变做理论的准备——我刚才讲的这些思考都是从这点出发的。不是一般的理论准备,我们现在应该摆脱发牢骚,这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反而应该是至少先从自己做起,对自己的人生经历进行做一个彻底的回忆和清理,为未来的历史巨变做理论的准备。

我们现在应该摆脱发牢骚,这不是我们该做的事情,反而应该是至少先从自己做起,对自己的人生经历进行做一个彻底的回忆和清理,为未来的历史巨变做理论的准备。

杨: 特别赞同。我最近一直在反思自己以前的 很多观念理论,觉得有很多的变化。比如我以前是 一个坚定的现代主义者,相信进步论,相信历史的 进步,我现在就不是这样子了。第一点,我们很少 思考终极问题和存在问题,您的老年学就是在思考 终极问题和存在问题。第二点,我们对文化的想象 或者历史的想象,过于依赖19世纪以来的进步论, 包括社会达尔文主义的东西,其实对文化里面相对 保守的、相对需要积累的层面,坚守得不够。第三 点就是我认为我们这一代人过于相信物质文明,相 信技术,比如人造物,而对您刚才讲的自然的关注 比较少,比如人跟自然怎么互动,怎么和谐共处。 所以我觉得您的思考跟我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有很多 相契合的地方。

钱: 我现在实际上做的更重要的研究,有两大领域:对共和国历史的重构,对中国的国民性研究。现在中国的问题要解决,我觉得是两个角度,一个从体制,政治、经济、思想、文化的体制,所以我研究并尝试重构共和国历史。另一个就是国民性。我现在真正深入的研究,它是为未来写作,不准备发表,都身后出版。这是鲁迅说过我们这一代一个最大的悲剧,就是我们的写作在发表之前,就必须考虑到发表可能带来的后果,因此鲁迅说我们自己就抽掉很多骨头,然后编辑部又抽,主编又抽……抽来抽去,现在你们看到的我的著作,其实是抽掉很多骨头的,它不是全面的——当然也不是虚假的,也是真实的,但是是不全面的钱理群。我现在写作就是为自己写作,为未来写作,所以没有顾虑,我反正不是准备(生前)出版。 [6]

历史研究要客观,主体要退出,而我的研究是主体介入、渗透。但是我又不同于一般的那种评论,我是历史书写,是历史学家和文学史家的眼光。

杨: 我看过您在很多访谈里谈过毛泽东对您的 影响还是蛮大的。

钱: 是。文革中我是毛泽东主义者,坚定的毛泽东主义者。

杨: 是红小兵?

钱: 不是红小兵,我是大兵,造反派。(两人笑声)但是我现在在总结,我的学术著作有几大领域,大家关注的鲁迅、周作人研究,文学史研究,基础教育研究,还有贵州地方文化研究,这些研究在某种程度上,现在看来对我不是最重要的,这些领域很容易被别人超过的。

真正属于我的研究,是另外五大领域,第一个是共和国历史的重构,我那本《毛泽东时代和后毛泽东时代》非常重要,就是一个自觉的重构。第二个是我刚才说的国民性研究。第三个领域是民间思想史研究。这是我提出的一个概念,“地下中国”——民间有另一种思考,另外一种声音、一种信念,它同样有非常高的价值。像我这样系统地做民间思想研究的,现在很少,民间思想史研究在某种程度上是我开拓的领域,从1957年开始就一直关注用力。第四个领域,是知识分子精神史研究。第五个领域就是我做的“当代《史记》”,从60岁开始,我每年年初都把去年发生的国际国内的大事全部记下来,一直写到现在。 [7]

杨: 60岁到现在,每年还在写吗?

钱: 我准备写30年,写到90岁,写成“当代《史记》”。这种现场观察式的历史书写某种程度上是对现代史学观念的一个挑战。因为史学有两个基本的原则,一是必须有历史的距离,而我现在是现场观察;另一个是历史研究要客观,主体要退出,而我的研究是主体介入、渗透。但是我又不同于一般的那种评论,我是历史书写,是历史学家和文学史家的眼光。我现在看这书自己都很惊讶,保留了很多大家可能都忘掉的细节。

杨: 历史现场的毛茸茸的细节,这种细节 是历史最有价值之处,它能够溢出、涨破观念 的历史。

钱: 所以这个书,将来也许是我的主要贡献。如果以后能够出版的话,那时大家都在关注所谓“中国之谜”,这个书就提供给世界,不只是中国。世界的中国学要解“中国之谜”,这就提供了一个极其可贵的第一手、而且是长达30年的记录……这可能是我将来的主要贡献。

杨: 我看过林贤治编的一本书《20世纪目击 记》 [8] ,是他从20世纪世界各地的一些作家、医生的 日记、回忆录或者当时的随笔里摘出来的,一段一段 的,但是没有您这个系统,有的人记得比较零碎。

钱: 我是把它提到理论的,它也是理论性的……

杨: 您这个书到时候可以叫《钱理群21世纪目 击记》。

钱: 这不就是当代《史记》吗,就是史官传统……

杨: 您是从哪一年开始记起的?

钱: 从我60岁,就是1999年。

杨: 1999年开始记起,正好是21世纪来了。“21 世纪钱理群目击记”,会非常珍贵,希望早点出来。

四、思想资源和价值立场……我是“鲁迅左翼” [9]

杨: 您刚才一直强调要在历史之变发生之前做 好思想理论准备,在我看来,真正的思想理论一方 面来自于对同时代的“死死的凝视”(阿甘本语), 另一方面来自对既有思想资源的汲取和改造。对不 同的思想资源的选择,也决定了一个知识者的立场 和思想成色。

钱: 我现在总结我的思想资源,一个是“鲁迅左翼”。鲁迅他实际上有一个变化,他在100年前就提出了中国的根本问题是一治一乱——一治就是“暂时做稳了奴隶的时代”,一乱是“想做奴隶而不得的时代”——就是这样一个历史循环。他当时提出,青年的任务就是走出这个历史循环,创造未曾有过的第三样时代。他自己也在探讨如何创造第三样的时代——这有一个过程,他最早找到的是俄国革命,所以他会变成左翼,他有明确说过俄国革命是受压迫者掌握了自己的命运。当时他成为左翼,是把希望寄托到俄国革命和中国革命中的。但是他最了不起的地方,是他在临死之前(1936年)也有所反思。

杨: 如果鲁迅活的时间更久一点,他的思想估 计会有很多变化。

钱: 他还是会坚持左翼立场,因为他和右翼不一样的是——这我也和他接近——在“自由、民主、平等”这方面更偏向于平等。后来鲁迅对于“什么叫左派”提出了一个明确的概念,他说真正知识的阶级有三大特点:第一,他永远不满足现状;第二,他永远站在大多数人这边;第三,他因此永远是边缘化的。我后来就是高度自觉地接受这个。上个世纪“新左派”和自由主义论争的时候,我是两派的统战对象,也是批判对象(两人笑)。因为我对他们都有同情,亦有批判,我实际上是鲁迅左翼 [10] 。总体还是左翼,因为我的一个基本立场是偏向于平等,偏向于大多数人,这跟自由主义也不一样。鲁迅左翼和一般的左翼不一样,他是最早对左翼进行反思的。

杨: 在中国传统文化这一脉里,您其实主要继 承的还是儒家的传统,道家的思想对您影响就比较 小了?

钱: 是。按道理说,道家和佛家都是有一种彼岸关怀的,儒家的根本问题是没有彼岸关怀,但是在中国的道家,其实是扮演了帮凶的角色……所以鲁迅批庄子就是这样,本来按庄子的本意,他也许提供了中国发展的另一种可能性。

杨: 一种逍遥的可能性。

钱: 另一种彼岸关怀的可能性。但是在中国,庄子在实际上是起到一个帮凶的作用。

我现在很为中国知识分子担心,包括为很多熟悉的朋友担心。大家太爱凑热闹了,没有去真正地思考。

杨: 对,首先要能够先安静、沉默地做自己 的事。

钱: 我有两个判断,网上传得很广。关于我们处在什么时代,我说是处在不确定的时代。怎么办?我提出要观察、等待、坚守——守住自己的基本信念,当然也要反思,但是你至少要守住,第四是继续做事,每个人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些事。像我们这些已经有社会经验的学者,要做的就是我刚才说的,做理论的总结和准备。这就涉及另外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也是我的独特的一个选择,关于像我们这样的独立的知识分子和体制的关系。

杨: 对,这个也是我一直苦恼的地方。

钱: 学院派的学者往往是回避问题,所谓的埋头做学术,这还是一个有意义的选择。我做另一种选择,我不回避体制问题,在体制内部创造第二教育,第二思想,第二文化。

杨: 这个很了不起,但是一般人也做不到这一点。

钱: 虽然这个很难,但是是可以做的。要做这一点,我也提出过两条经验:第一要有韧性,不是一下能做到的;第二要有智慧,就是要善于发现缝隙。

五、钱理群精神:一代人的上下求索

钱: 儒家的传统,强调立言,立德。我将来留在世界上是两个东西,立言,我现在写了有一百多本书。立德,就是总结钱理群精神。

杨: 这个不仅您自己要总结,我们这些晚辈应 该一块儿来总结。

钱: 我现在有一个说法——我很不客气地对很多人说过——我精神的真正继承人不在北大,而在贵州。

这是很有意思的,与我在贵州生活实践的历史有关。在1971年以后,我周围就凝聚了一批学生,到1974年我们实际上成立了一个民间思想部落,其中有三个人为主体,以我为首。我们就参加了改革开放的三大运动,一是民间的思想运动;二是体制内的改革,包括农村改革和政治改革;还有我做的启蒙的工作。也就是说我们三个人参与了中国改革开放的主要的活动,而且都是其中的骨干。我们这些人,最后又回到地方文化研究,编《贵州读本》 [11] ,编《安顺城记》 [12]

杨: 这些工作都特别有价值,你们都在共和国 最重要的历史里留下了一笔。

钱: 就在这么一个边远(边缘)地区从事这样的思考和实践,这本身就很有价值。“文革”有一个特点,因为它的组织力、动员力特别强,它渗透到每一个阶级和最基层。然后才会有这样一些反思、反抗的人,最后也是我们这些人把“文革”送葬了,这本身就很有意思。

杨: 它培养了一批人,这批人既是参与者也是 终结者。

钱: “文革”后,我和一个朋友去周游祖国,行万里路。在长江的游轮上,我高喊“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这是屈原的话。然后朋友就跟着说一句,“在命运面前,碰得头破血流,也绝不回头”,这是毛泽东的话。后来我们又加了一句,“永远进击”,这是鲁迅的话。后来这就成了我们的座右铭,同时我认为也成为钱理群精神最主要的方面。永远上下求索,你现在就可以明白了,“文革”后的那些重大问题我全都思考过,远远超过了学术的范畴。

杨: 远远超出了您的那个职业范畴。

钱: 第一个精神,真正地上下求索,而且永远进击,参加实践,永远采取一种积极的态度,遇到一切挫折,绝不回头。第二个精神,因为我们是从贵州出来的人,我们和脚下的土地,和土地上的历史、文化、父老乡亲,保持着密切的精神联系。所以脚踏大地,仰望星空,这也是极其可贵的一种精神。第三个精神,就是刚才讲的继承鲁迅的精神,鲁迅讲的真正的知识阶级永远不满足于现状,又站在大多数人这一边,是永远的边缘化。第四个精神,也是我刚才说的,永远对未知的世界充满好奇心,想象力和创造力。我把它们称为钱理群四大精神,它不是一般的所谓“精神”,而是真真实实在背后有无数的故事……

杨: 是建立在生命和历史的相互对话,是在时 代变革之中建构起来的精神谱系。它不是空的,非 常实。

钱: 我总结的,自己大概留给世界的就是:学术上——十大领域的研究,然后是这四大精神。

杨: 您刚才说过十大领域的研究,其中后面五 种是最重要的。

钱: 对,立言主要是后面这五个领域。立德,主要是立这“四大精神”。

杨: 您精神状态太好了,思维清楚,逻辑严密, 语言准确……

钱: 我现在精神状态是处于人生顶峰,但是身体不行了。

杨: 主要是腿不行了?

钱: 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了,就是这个巨大的矛盾。所以这样的局面不能维持太久,它最后就必然走到生命的最后阶段。我在想象人在生命最后阶段的生命形态,我总结了可能有四五种生命形态。首先是一种社会性的生命存在,那么我已经把社会性的存在发挥到极致了,现在要告别社会了;然后是一种个体性的生命存在;第三个是一种身体性的生命存在,就是躺在病床上了;第四个,就进入了一种生命的漂浮状态——不能说就进入了生命的虚无状态,这个“虚无”实际上有非常丰富的(内容),看起来一切都空了,但实际上是进入一个更广阔更自由的天地。而且人非常的善意、安详、从容……

第一个精神,真正地上下求索,而且永远进击。
第二个精神,脚踏大地,仰望星空。
第三个精神,继承鲁迅的精神。
第四个精神,永远对未知的世界充满好奇心。

杨: 在这个过程中您也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钱: 会有,这个是在快要进入生命的最后一段之前……从我对崔可忻的观察中,发现她有两个特点。第一个特点就是恐惧的回忆,另一个就是会特别关注家庭的血脉关系,特别关注子女,血脉的关系比丈夫还重要。当然,每个人是不一样的。

杨: 对,每个人状态应该不太一样。

钱: 我讲的有缺憾的人生,导致我们这一代有个根本性的问题。就是我们是在批判“封资修”、与人类文明决裂的时代成长起来的……所以后来王瑶先生批评我有三大弱点,一是不懂外文,这是很大的问题。另一个,古代文化修养不够。

杨: 这一点,80后和90后,在古代文学、古 代文化这一块,可能比前面的人要好一点。

钱: 第三个,文字不漂亮。(笑声)

杨: 这个我觉得要辩证地看,您的文字有您的 特点,非常有力量,特别有内在的热情。

钱: 所以我们这一代——不仅是我们这一代——从现代来讲,始终没有大家,一个没有。本来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要创造一种对中国的现当代历史具有解释力和批判力的理论,但是没创造出来。这现在是你们这一代的任务,创造一个对中国现当代历史有解释力和批判力的理论。这才是学术的最高境界。我就做不到这一点。

杨: 但是我觉得您目前的学术体系已经基本上 建构起来了。

钱: 可以说我已经接近了,跳上去就是,但是,跳不上去。而这个跳不上去不是我的责任……所以它特别的悲哀。

杨: 历史的制约,各种原因。

钱: 对。所以我们的学术成就是有限的,但是它是一种开拓性的。

杨: 这种也要辩证地看,就像您刚才说的,您 的学术研究的特殊性就在于把自己的生命体验和实 践经验都融入进来了,这种东西是不可替代的。您 可能觉得还可以往更高跳,但至少在我们这些后辈 看来,那已经是一个极高的高峰了。我们以前也 许想着学术研究是一直往上走,但也有可能不是 的——可能从那个高峰又往下走,历史有时候也是 这样子。你看现在他们这些博士生,大都是看看知 网上的期刊论文,写的那些文章都四平八稳,问题 挺大的,匠气很重,理论用得很熟,知识点也很多, 但是没有生命力。这非常要命,人文学科的思考如 果没有生命力,没有活力,那就没有意义了。

钱: 这里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没有好奇心和想象力。现在包括你们这一代,很多学者都是这个问题,有一定学术成就以后就止步不前了。我对你们这一代最大的失望就是这个——原来也有一些成就,而且获得了一定地位以后,就没有新的创造了。

杨: 是,就在那里重复生产那些东西,不去 开拓,也提不出新的想法。钱老师,时间不早了, 庭月,你难得见到一次钱老师,有什么问题吗? (笑声)

靳庭月(后文简称“靳”): 有很多问题,不 过钱老师您刚才其实都已经谈到了,之前我还有一 些困惑,不过读了您最近几年的文章和发言,很大 程度上也都有所解答了。我想再提两个小问题。我 看此前的访谈里,经常有人提起您和黄子平、陈平 原当年提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情形。关于这 个,我特别感触的一点是您关于80年代文学氛围的 回忆。就像您在2018年《落花时节读华章》里重提 了:“我们现在生活在一个分裂的时代,人与人之间 的思考、交流和讨论越来越困难,你找不到一个可 以毫无提防、毫无顾忌地倾心交谈的朋友。”我当时 读了很有共鸣,也想到了当初你们三个人——比如 在“三人谈”里——也是有争论的,观点也不完全 一致。所以您是否也觉得,观点相异其实不足为奇, 大家可以争论探讨,但是更令人关切的,也许是一 种能包容不同观点的环境?

钱: 其实我们那个时代,还是有一个优势是现在很难具备的,就是有一些人能够聚集在一起。我后来有一篇文章不知你看过没?是《谈谈赵园和我们“这四家人”》。

靳: 我看了。早年的时候你们住得也很近?

钱: 陈平原和夏晓虹,王得后和赵园,黄子平和张玫珊,再加上我们,一共四家人。我们这四家人的特点是彼此关系很密切,但是始终保持一定距离,不是亲密无间,而且对对方的弱点都看得非常清楚。是在这个前提下,大家聚集在一起的,就是说既合作,又保持各自的独立性。

杨: 这样才能够产生对话。

钱: 我对黄子平、陈平原的弱点看得很清楚,他们对我的弱点看得也很清楚,但是我们只是以善相处。——这是我们后来总结出来的人生经验,因为人是善恶并举的,就像我们自己也是善恶并举的。然后你再观察对方,当你肯定他的时候不要把他理想化,当你否定他的时候也不要把他绝对地否定掉。就是得看清楚他的弱点是什么,优势是什么,然后再判断他的弱点是不是你能够接受、忍受的,有没有过你的底线。如果这个人的弱点过了你的底线,你就别和他接触,但是也别和他吵,别和他闹,保持一定的距离。这个我觉得是人与人相处极其重要的。另外我们的相处还有一个特点:像我在受到批判的时候,我们彼此就讲好,他们绝对不介入——不因为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就介入,帮你说话。就是所有遇到的事情,自己承担。这也是我人生很重要的一个经验。我现在在养老院里也有一些这样的朋友。

杨: 我看到有文章说您到这里以后变成领袖了, 好多人都来找您玩。

钱: 也不是,我不是领袖,我的夫人是领袖,家庭沙龙嘛。(两人笑)

杨: 对,崔老师的家庭沙龙,唱歌啊之类的。

靳: 我还有一个问题,您最近的这本《中国现 代文学新讲》,读起来很有意思,感觉确实是回归 文本的写作。首先它很符合读者阅读文学选本的习 惯,比如每一小节的结构都设计了三部分:概述、 作品和延伸思考。读完作品意犹未尽,接着就能在 “延伸思考”里读到点评赏析,这个阅读体验就会很 尽兴……

钱: 这个书还有一个特点,它是有声音的文学史。

靳: 对,您书里还提供了朗读的版本。

钱: 这个非常有价值,听书是现在很流行的一种方式。

靳: 这本书里还选到了我之前没有听说过的作 家——李拓之。我读了您选的他的作品,确实很有 特点,一位重新被发掘的40年代的作家。

钱: 这就是一本个人的文学史,我们的文学史大多是教材式的,而个人文学史在作家作品的评价选择上就带有更多个人性。你看我这本就有个特点,特别突出40年代。

靳: 因为我关注中国当代文学史更多一些,所 以想问您,您的《中国现代文学新讲》的章节体例 安排得很清晰,我想如果当代文学史的写作,也仿 照您书中单节的结构设计——每一单节围绕一位代 表作家展开——也许会有一些问题不太容易处理 比如时间下限的确定、作家“大事记”的择选。而 且由于当代文学环境的变化,尤其是文学被组织管 理的方式,让我感觉好像当代文学史更适合围绕 “事/文学事件”去写,而不是围绕“人/作家”来 写?在您看来,跟现代文学史相比,当代文学史的 写作也可以做类似的尝试吗?

钱: 其实你看,刚才我介绍我的十大研究领域,我更关注的是当代思想史,真的不在现代文学研究。现代文学研究是我的起点。

杨: 在思想史这块,您主要关注的是当代。

钱: 但是我始终认为,文学史的研究,要以作家作品为中心。如果以事件为中心的话,那可能就被这个历史所拘谨了。

杨: 对,它就容易变成社会史或者别的什么历 史了……

钱: 而且从当代作家中,我觉得还是可以有选择的,还是有一些比较独立的,比较有价值的作家。

杨: 你看这个书名副标题——“以作家作品为 中心”,下次我们也可以编一本类似于“中国当代 文学新讲”,像钱老师这个体例往下编下去,都没 有问题的……

钱: 在这个当代的历史巨变中,正需要这样的文学史。这里有几种可以选的作家,一种是有非常独特个人性的作家,另外一种是非常复杂的作家,比如王蒙就属于比较复杂的作家,我觉得也很有研究价值。像现在文学研究中,有的作家还研究得不够——郭沫若有很高的研究价值,他极其丰富,极其复杂。我们在当代研究中就会遇到一些比较复杂的作家,能够考验你的研究水平和眼光的。因为现在对作家的宣传,受到很大的政治、经济、市场的约束,现在要注意怎么摆脱这些,回到文本,回到作品本身。我倒觉得你现在应该带着学生做这个工作,就是按我们的观点,选一批作家。

杨: 选一批作家作品出来,做成教材,做成普 及读本。

钱: 是,就是不受当代政治等领域上的各种限定……真正从文本出发,来讨论它的问题。

杨: 其实还是有很多作家值得讨论的,“当代” 毕竟有70年了,比“现代”长,一大批作家值得讨 论。像莫言、余华,50后一大批,60后、70后、 80后现在都有代表性作家,我觉得截止到80后就 差不多了,90后可以往后再缓一缓。对了,我突 然想起一个很日常的问题,钱老师您现在写作是用 电脑吧?

钱: 这又是我另一个特别之处,我拒绝用手机,不用微信,这样就节省了很多的麻烦。我只是用电脑。而且我现在了解时事有两个方式,一个是我非常认真读报纸、看电视,从头到尾看到底,也还是写笔记,因为我每年要写那个年终总结。当然是用鲁迅的方式来看——它越强调什么就说明越缺少什么。第二是我有一个朋友,帮我每天把各种网上的消息整理好给我。所以我就把这两个对起来看——主流媒体和自媒体——自媒体也不完全可信。把这两个对起来看,我觉得我对中国,了解得就比较全面了。

杨: 而且还有一些年轻人,一些老朋友也经常 来找您聊天什么的。

钱: 所以我想想,我这一生大概还是比较有意义的。

杨: 我希望我在85岁的时候,也能够不羞愧地 对自己说这句话:“我这一生大概还是有意义的”。

(作者单位:钱理群:北京大学中文系,杨庆祥:中国人民大学文学院)

[1]载“学人scholar”公众号2024年8月9日。原标题为《钱理群:养老学、养老生活与死亡》,载《华人生死学》2023年第2期。

[2]《我的深情为你守候——崔可忻纪念集》,自编,北京活字文化出版公司2019年4月出版。

[3]摘录资料:朱厚泽(1931—2010),1978年平反后,曾任中共贵阳市委书记等职,1985年任贵州省委书记,同年8月出任中宣部部长,成为胡耀邦的重要助手。在任期间,他曾提出“三宽论”(宽厚、宽容、宽松)方针,以放宽对文艺界与学术界的限制。1987年2月在反对资产阶级自由化运动中被解职,改任国务院农村发展研究中心副主任,后在中共十三大上落选中央委员。1988年,又担任全国总工会第一副主席、书记处第一书记。1989年12月被免去领导职务。2010年5月9日凌晨因病在北京逝世。

从1948年参加革命到2010年去世,朱厚泽在这62年里下放赋闲占去39年,工作23年中担任中宣部部长只有1年半。但他最为人熟知的,仍是“三宽部长”的身份。“三宽”即宽容、宽厚、宽松,语出朱厚泽1986年7月在全国文化厅局长座谈会上的讲话《关于文化问题的几点思考》:“对于跟我们原来的想法不太一致的思想观点,是不是可以采取宽容一点的态度;对待有不同意见的同志,是不是可以宽厚一点;整个空气、环境是不是可以搞得宽松、有弹性一点。完全刚性的东西是比较容易断裂的,它不能抗冲击。”

[4]在2023年12月访谈中,“回归生命本源”具体而言有三部分:一是“回归故土”;二是回归自然,回归童年;三是回归日常生活,回归家庭,回归内心,回归宗教精神。(钱理群、李浴洋:《为历史写作,为未来写作——钱理群教授访谈录》,《传记文学》2024年第1期)

[5]相关表述如:身处二十世纪末与二十一世纪初的中国,我经常想起、并在演说中不断提及的,还有鲁迅在给许广平的信中说的一段话:在人生的路上,遇到歧路与穷途时,就“选一条似乎可走的路再走”。在这一段时期,很多年轻朋友都和我讨论信仰问题;我也认为中国正面临文化重建的任务,而文化重建的核心就是信仰的重建。但我又认为,这并非一日之功,在未建立起新的信仰以前,不妨寻找一个至少可以使自己信服的价值理想,作为自我在中国与世界的现实中的精神立足点,这大概也是“选一条似乎可以走的路”吧。(见《我的精神自传》,台北:台湾社会研究杂志社2008年8月版,第152页。)

[6]《知我者谓我心忧》后记提到:我曾经多次引述鲁迅的话,说我们现在公开发表的文章都是被阉割过的,不仅编辑、总编辑要对它动手术,我们自己也要抽去几根骨头,读者所能看到的都是没有骨气的阉人的文章。……我们这一代人活得实在太窝囊,一辈子都在看着别人的眼色,按照体制的要求,说大话,套话,废话,假话,做违心的事和文。现在老了老了,活到六、七十岁,如果还不放松一点,解放一下,说真话,说自己心里想说的话,就太对不住自己了。我要最大限度保存一个真实的自我。……本书和在此之前出版的《我的精神自传》是有互补性的,都是个人精神史,又从或一侧面,折射出了时代的历史,是我的“二十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精神史”的有机组成部分。

[7]已出版《知我者谓我心忧:十年观察与思考(1999—2008)》,香港:星克尔出版有限公司,2009年6月。待出版《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第二个十年的观察与思考(2009—2018)》。“这是当下中国政治思想经济社会发展的年度观察,是真正地以史家之笔写当代史”。

[8]指林贤治编选:《历史镜像:20世纪目击记》,广州:花城出版社,2012年。

[9]“鲁迅左翼”的说法,较早可见:钱理群《陈映真和“鲁迅左翼”》,《现代中文学刊》2010年第1期。另,钱老师在《鲁迅与当代中国》中有多篇文章涉及“鲁迅左翼”的论述,后来在为王得后老师的《鲁迅研究笔记》所作导读中,也有阐述。

[10]可能相关的表述:我的人生道路有三大独立追求。一是与七代青年的精神联系。……这首先是通过共读鲁迅而相知。将鲁迅思想与文学转化为当代思想、文化资源,是我的鲁迅研究的一大特点与优势。……二是建立了“北京大学—贵州安顺”两个精神基地,自由游走于中心与边缘、上层与底层、精英与平民之间,就真正做到了从中国社会各个层面“看中国”,从内部观察、体验真实的中国的方方面面。三是理论创造与社会实践相统一的高度自觉。(钱理群:《我的现代文学史研究与学人研究——在“钱理群学术思想暨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学术研讨会上的讲话》,《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23年第12期)

[11]钱理群,戴明贤,封孝伦主编:《贵州读本》,贵阳:贵州教育出版社,2003年。

[12]钱理群,戴明贤,袁本良主编:《安顺城记》,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20年。

附录一 钱理群学术年谱(1939—2023)

靳庭月 整理

1939—1960年

从出生到21岁,主要是学习、成长阶段。5岁上学,先后在中央大学附属小学,上海愚园路小学,南京师范大学附属小学、中学学习。1956年,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新闻专业。1958年,并入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

1960—1978年,21~39岁

1960年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贵州,在那里工作、生活了十八年,在中国社会的底层经历了大饥荒和“文化大革命”,在艰苦的磨炼中基本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同时也在孤独寂寞中坚持做学术研究的准备。

1978年,39岁

考入北京大学中文系攻读现代文学专业研究生,师从王瑶、严家炎先生。

1981年,42岁

硕士毕业,留校担任王瑶先生的助手,主要从事现代文学的研究与教学。

1985年,46岁

和友人黄子平、陈平原一起,提出“二十世纪中国文学”的概念。这一年连续两个学期,在北大第一次独立开课,讲“我之鲁迅观”,并在讲稿基础上整理出《心灵的探寻》一书。

1986年,47岁

开始写《周作人论》和《周作人传》。

1987年,48岁

8月,与吴福辉、温儒敏、王超冰合作的《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8月出版修订本,2016年3月二次修订。

1988年,49岁

7月,《心灵的探寻》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11月再版,补充了部分注释,校订了部分引文,标点符号做了部分调整,并删去“题记”,增加了“写在前面”与“再版后记”;2015年作为“钱理群作品精编”之一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9月,与黄子平、陈平原合作的《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三人谈》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8月将本书与《漫说文化》合为一本重版,2019年10月出版增订本。

本年,《中国现代文学函授讲义》收入北京人文函授大学编《函授教材》,未正式出版。

1989年,50岁

3月7日,在50岁生日早晨,写完《周作人传》。

5月,写下一些时政、思想评论文章,如:《现实的危机之一在哪里》(为《反思三题》的一部分)载《文艺报》1989年第20期。《由历史引出的隐忧》载《上海文论》1989年第3期。

12月13日,导师王瑶先生去世。参与编纂《王瑶先生纪念集》(天津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并撰写多篇纪念文章。

1990年,51岁

5月,因病住院动手术。

9月,《周作人传》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台北)业强出版社1991年10月版,删去了前四章,将五、六章合为一章,改题为《周作人传:凡人的悲哀》;中国华侨出版社1997年4月出版台湾版基础上的压缩版,改题为《周作人》;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1年2月第2版,校正了初版的一些错误,删去了初版引述的未公开发表的《周作人日记》里的有关内容;华文出版社2013年1月版,对2001年版做了少数修改与补充,订正了若干引文、出处和错字。

1991年,52岁

8月,《周作人论》由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台北)万象图书股份有限公司1994年1月出版;中华书局2004年10月出版,改题为《周作人研究二十一讲》;2014年作为“钱理群作品精编”之一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9月,《心系黄河——著名泥沙专家钱宁》由科学普及出版社出版。

本年,写作《大小舞台之间——曹禺戏剧新论》。

1992年,53岁

完成《丰富的痛苦——堂吉诃德与哈姆雷特的东移》一书。

1993年,54岁

5月,《丰富的痛苦——堂吉诃德与哈姆雷特的东移》由时代文艺出版社出版;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1月再版;2015年作为“钱理群作品精编”之一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9月,《人之患》由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

11月24日,写下《永远压在心上的坟》,后收入《压在心上的坟》,四川人民出版社1997年版。

本年,自印《删余集》。

1994年,55岁

1994—1995年间,应韩国外国语大学之邀,任中文系客座教授。

10月,《大小舞台之间——曹禺戏剧新论》由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1月再版。本年,论文《中国知识者的“想”“说”“写”的困惑——读鲁迅作品札记》收入陈学超主编《国际汉学论坛》卷一,西南大学出版社1994年版。

1995年,56岁

7月,与董乃斌、吴晓东等合作的《彩色插图本中国文学史》,由美国祥云出版公司出版海外版;中国和平出版社、美国祥云出版公司于1995年12月联合出版国内版;贵州人民出版社2004年6月再版;韩国艺谭出版社2000年将“新世纪文学”部分译为韩文出版。

1996年,57岁

6月,《名作重读》由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2版,补充了《“游戏国”里的看客(一)——读〈示众〉》等12篇文章。

12月,《精神的炼狱——中国现代文学从“五四”到抗战的历程》由广西教育出版社出版。

本年,写出《1948:天地玄黄》。

本年写了两篇重要文章:《我想骂人》——这是自我选择的重大调整,从单纯的学院学者,转向追求“学者与精神界战士的结合”;《民间思想的坚守》——预示着人生、学术的新方向,参与和推动自下而上的民间改革运动,进行民间思想的历史与现实形态的研究。

1997年,58岁

7月,《压在心上的坟》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

7月5日,接受广西教育出版社总编李人凡采访,见《关于“教育·出版·学术”的夏夜启示录——一位出版社总编与一位大学教授在一个夏天夜晚的晤谈》,《出版广角》2000年第1期。

8月,《世纪末的沉思》由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

本年,在北京大学开课讲周氏兄弟,后整理成《话说周氏兄弟——北大演讲录》出版。

1998年,59岁

5月,借北大百年校庆之机,推动“重新认识老校长,继承和发扬蔡元培先生开创的北大精神传统”的民间纪念活动。

6月,《1948:天地玄黄》由山东教育出版社出版;中华书局2008年12月再版;2015年作为“钱理群作品精编”之一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9月,在北京大学讲演《关于研究生教育的思考》。

9月3日,在北京大学理科大一语文课讲演《追求文、理的融通》。

10月,为北京大学中文系现代文学研究生讲演《沉潜十年》。

本年,接受《北京文学》专访,见《清理与反思——著名学者教授谈中国语文教育》,《北京文学》1998年第7期。

1999年,60岁

1月,《学魂重铸》由文汇出版社出版。

5月,《拒绝遗忘——钱理群文选》由汕头大学出版社出版;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9年5月再版,有删节。7月26—30日,出席“草原部落之夏笔会”并发言,见《中国有没有思想家?——“草原部落之夏笔会”座谈录》,《粤海风》1999年第6期。8月,《对话与漫游:四十年代小说研读》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六十劫语》由福建教育出版社出版。

9月,《话说周氏兄弟——北大演讲录》由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九州出版社2013年7月重版,删去了《后记》。

11月,《走进当代的鲁迅》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文章《不容抹煞的思想遗产》引起反响,载《方法》1998年第9、10期,《炎黄春秋》1999年第11期,收入《原上草》经济日报出版社1998年版。

2000年,61岁

3月,《返观与重构——文学史的研究与写作》由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本年,为中小学生编写课外读物《新语文读本》,借以推动自下而上的民间教育改革运动。

2001年,62岁

年初,大病初愈,走上北大讲台讲了一年的鲁迅,后整理为《与鲁迅相遇》一书。

3月,与王尚文、吴福辉等人主编的《新语文读本》中学卷(初中、高中各六册)由广西教育出版社出版。10月,《读周作人》由天津古籍出版社出版;新华出版社2011年5月出版,改题为《钱理群读周作人》。11月,接受《中华读书报》采访,见《书的命运与人的精神——关于〈20世纪中国人的精神生活丛书〉的访谈》,《中华读书报》2001年11月21日。

2002年,63岁

6月27日,上完在北大的最后一课。当天北大校园网里,学生发了六百条帖子送别钱老师,有学生写下:“一位最像老师的朋友,一位最像朋友的老师。”

10月21—23日,出席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会第八届年会。会议期间就中学语文教育问题接受采访,见《我是一个清醒的理想主义者——钱理群教授访谈录》,《语文教学与研究》2003年第11期。

2003年,64岁

7月,《语文教育门外谈》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8月,《与鲁迅相遇——北大演讲录之二》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9月,《鲁迅作品十五讲》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12月5日,在贵州民族学院讲演《认识我们脚下的土地》。

本年,和贵州的友人合编《贵州读本》,带着这本书到贵阳和黔南、黔东南、遵义、安顺各地区,和当地的大学生进行面对面交流。在学术与写作上:写文章纵论“贵州发展道路”“贵州大学教育”“中国乡村建设和改造之路”“地方文化研究”,具体探讨“屯堡文化”的历史与现状,当代以“小城故事”为中心的“文化志散文”的意义,并和友人一起提出了“构建地方文化谱系”的命题,最后结集为《漂泊的家园》一书(贵州教育出版社2008年出版)。

2004年,65岁

1月,《我存在着,我努力着》由黑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

3—4月,回母校南京师范大学附中,开设“鲁迅作品选修课”。

4月,《远行以后——鲁迅接受史的一种描述(1936—2001)》由贵州教育出版社出版。

4月14日,在南京师范大学附中“附中论坛”上做讲演《我的教师梦》。9月26日,在烟台大学讲演《漫说大学之大》(另于2006年6月10日在江西师范大学做此讲演)。

11月,投入北京师范大学志愿者组织“农民之子”主持的“首届北京市打工子弟学校作文竞赛”的工作,是其参与民间青年志愿者运动的开端。以后,先后和“西部阳光行动”“晏阳初乡建中心”“梁漱溟乡建中心”等志愿者组织发生密切联系,所做的工作主要是为志愿者提供思想资源,进行理论总结,提倡和参与构建志愿者文化,最后结集为《论志愿者文化》一书(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9年出版)。

11月14日,在“西部阳光”沙龙上做讲演《我们需要农村,农村需要我们——中国知识分子“到农村去”运动的历史回顾与思考》。

11月27日和12月25日,分别在“首届北京市打工子弟学校作文竞赛”新闻发布会和颁奖会上做讲演,主题为“他们有权利发出自己的声音”。

本年,编写了系列《鲁迅读本》,即《小学鲁迅读本》(和小学教师刘发建合作)、《中学生鲁迅读本》(和几所中学老师合作)、《鲁迅作品十五讲》(供大学生学习用)、《与鲁迅相遇》、《鲁迅九讲》(供研究生和成年人阅读与研究参考)。

2005年,66岁

1月,《追寻生存之根:我的退思录》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3月23日,出席“《大学文学》出版座谈会暨大学文学教育研讨会”,接受《文学报》记者采访,见《以文学的润物之功启迪心灵——访〈大学文学〉三位编撰者钱理群、李庆西、郜元宝》,《文学报》2005年3月24日。

6月,与孙绍振合著的《对话语文》由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

8月25日,在贵州大学座谈会上讲演《我的书院教育梦》。

9月,《钱理群教授学术叙录》由北京大学二十世纪中国文化研究中心编印。

9月17日,在“西部农村教育论坛”上讲演《我的农村教育理念和理想》。

9月28日,在北京师范大学讲演《王瑶先生以及我们那代人所受的教育》。

12月4日,在北京师范大学春秋学社主持的“巴金先生逝世五十日学术追思会”上讲演《巴金和他们那一代人》。

本年,在北大附中和北师大实验中学分别开设一学期的“鲁迅作品选读”选修课。开始了民间思想史与知识分子精神史的研究,写成《我的精神自传》,是“当代中国知识分子精神史”系列著作的重要部分,并与此后完成的《拒绝遗忘:“1957年学”研究笔记》(2007年出版)、《知我者谓我心忧:十年观察与思考(1999—2008)》(2009年出版),构成退休后的三大学术著作。

2006年,67岁

5月19日,在上海交通大学第二届“大学人文节”暨“鲁迅新文化周”开幕式上,讲演《鲁迅如何为人子与为人父》。

5月24日,在中国人民大学讲演《关于“鲁迅演讲”的演讲》。

8月,《生命的沉湖》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本年,参与修订《新语文读本》中学卷。

11月18日,在一耽学堂讲演《我们为何读书?如何读书?》。

2007年,68岁

1月,《鲁迅九讲》由福建教育出版社出版。

4月28日,和“农民之子文化发展中心”的青年志愿者谈话《我的两个提醒》。

5月,《钱理群讲学录》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5月9日,在北京大学“我们”文学社十周年社庆上讲演《“我们”中的“我”,“我”中的“我们”》。5月26日,在“公益2007”志愿者论坛上讲演《“我们”是谁?》。

5月27日,在“呼唤教育家精神座谈会”上讲演《我为什么“屡战屡挫,屡挫屡战”》。

9月13日,在北京大学中文系讲演《承担、独立、自由、创造——我们要追求的教育精神,知识分子精神》。此题目另于本年10月30日在北京师范大学、11月18日在苏州大学文学院、11月20日在常熟理工学院、2008年5月16日在清华大学讲演。

10月,《拒绝遗忘:“1957年学”研究笔记》由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11月,在福州、东莞、苏州、常熟、上海五地十五次谈教育。如11月11日在福州“1+1读书俱乐部”讲演《我理想中的中小学教育和中小学教师》;11月25日在上海书城讲演《我理想中的大学教育》。

12月,《我的精神自传》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为删节版。自印《删余集续编》。

2008年,69岁

3月,《漂泊的家园》由贵州教育出版社出版。

4月27日,在北京大学110周年民间纪念会上讲演《寻找失去的“大学精神”》。

5—6月,分别在一耽学堂和北京师范大学讲演《当今之中国青年和时代精神——震灾中的思考》。

7月,《致青年朋友:钱理群演讲、书信集》由中国长安出版社出版。8月,《我的教师梦:钱理群教育讲演录》由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我的精神自传——以北京大学为背景》由台湾社会研究杂志社出版,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我的精神自传》第二部分的完整版。

8月29日,接受中国人民大学博士生杨庆祥采访,见《“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和80年代的现代文学研究》,《上海文化》2009年第1期。

9月,《那里有一方心灵的净土:我的退思录之二》由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

9月24日,在北京师范大学讲演《奥运会后的思考——世界公民和生活重建》。

10月5日,在中国人民大学乡建中心讲演《和志愿者谈生活重建》。

10月,《我的回顾与反思——在北大的最后一门课》由(台北)行人出版社出版,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我的精神自传》第一部分的完整版。《与周氏兄弟相遇》由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出版繁体版;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年8月出版简体版。《论北大》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本年,接受《北京大学研究生学志》编辑国家玮采访,见《生命意识烛照下的文学史书写——北京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钱理群先生访谈》,《东岳论丛》2008年第5期。

2009年,70岁

3月11日,纪念五四运动90周年之际,在首都师范大学做题为《五四新文化运动中的鲁迅》的讲演。

6月,《知我者谓我心忧:十年观察与思考(1999—2008)》由(香港)星克尔出版有限公司出版。

8月,《做教师真难,真好》由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12月,《中国知识分子的世纪故事——现代文学研究论集》由(台北)人间出版社出版。

本年,赴台湾讲学。在台湾清华大学为中文系本科学生讲“鲁迅作品选读”,这是台湾大学本科课程里第一次系统讲鲁迅。为台湾交通大学文化研究所的研究生讲“我和毛泽东、共和国六十年”,也是第一次在台湾系统讲毛泽东。

2010年,71岁

1月,《钱理群语文教育新论》由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4月,与孙绍振、王富仁合著的《解读语文》由福建人民出版社出版。

5月,为中学语文教师梁卫星的教育观察小说《成人之美兮》作序言《中国教育的惨淡人生》。

10月,《活着的理由:我的退思录之三》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年终,《毛泽东时代和后毛泽东时代:另一种历史书写》完稿。

本年,完成与王栋生共同主编的《大夏书系·地域文化读本》(共四本),与洪子诚共同主编的《诗歌读本》(共六卷)。

2011年,72岁

1月,《幸存者言》由复旦大学出版社出版。《钱理群中学讲鲁迅》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9月,《智慧与韧性的坚守:我的退思录之五》由新华出版社出版。《中国现代文学史论》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12月,接受《语文建设》记者李节采访,见《鲁迅作品如何教:钱理群教授访谈》,《语文建设》2011年第2期。

本年,集中精力主编《中国现代文学编年史——以文学广告为中心》,到2012年,写了数百条条目,约八十万字,并负责全书统稿。接受西北师范大学教授邵宁宁访谈,见《乡土中国与家园重建——钱理群先生访谈录》,《甘肃社会科学》2011年第3期。

2012年,73岁

1月,《毛泽东时代和后毛泽东时代:另一种历史书写》由台北联经出版事业有限公司出版后,先后译成韩文与日文。韩文版由韩国Hanul公司于2012年9月出版,日译本由日本青土社于2012年12月出版,改题为《毛泽东和中国——一个中国知识分子眼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史》。在中国香港地区与韩国,召开了相关的学术讨论会。以后又获得韩国、日本以及中国台湾、香港等地民间出版界共同设立的“坡州图书奖”“亚洲著作奖”;年终,再获台湾国际书展著作奖。

也因此两次出访韩国。

2月,《梦话录》由漓江出版社出版。

4月,《重建家园:我的退思录之四》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血是热的》由江苏教育出版社出版。

6月,《中国教育的血肉人生》由漓江出版社出版。《经典阅读与语文教学》由漓江出版社出版。

9月,教师节前夕,在一位中学教师的追思会上宣布“告别教育”,说今后会在“教育之外言教育”“超教育而言教育”。

年末,赴印度参加“鲁迅及其遗产”国际学术讨论会,做《鲁迅在当代中国的命运》的主旨发言,并向印度知识界做《我对当代中国思想文化状况的观察》的讲话。

本年,《梦话录》一书被《中华读书报》评选为“年度十佳图书”之一,并获新华网股份有限公司与《中国图书商报》评选的“2012年度中国影响力图书奖”。在一次关于“理想的大学教育”座谈会上,关于“大学正在培养高智商的精致的利己主义者”的发言,在网上广泛传播。被中国互联网新闻中心授予“中国好教育——敢言奖”,被《南方人物周刊》评为“2012中国魅力榜”年度人物。在某企业家主持的“倾听第一线教师的声音”座谈会上,提出“超越教育谈教育”,被视为“告别教育”。从1999年即开始的“年度观察史”写作,本年有一篇回顾在网上传开。

2013年,74岁

年初,在《炎黄春秋》召开的新春座谈会上,提出“好人联合起来,做几件促进政治体制改革的好事”。以后,就当代知识分子等现实问题做了五次发言,分别为:《寻找共同底线,坚守知识分子的本分》《保卫探索真理的权利,为真理而斗争》《“他山之石”引发的思考》《赞“胡说八道老来风”》《从废除劳教制想起的》。

4月,《活着的鲁迅》由安徽大学出版社出版。

5月,《中国现代文学编年史——以文学广告为中心》(与吴福辉、陈子善等合作)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9月,就“学术与文采”问题接受《文化学刊》记者专访,见《“文采”是人修养的集中体现:钱理群访谈录》,《文化学刊》2013年第5期。

11月,《示众》由重庆出版社出版。

12月,接受《小学语文教师》记者采访,见《为什么给孩子读名家经典:钱理群教授访谈录》,载《小学语文教师》2014年第1期。

本年完成:《钱理群家庭回忆录》,参与编选《丁毅文集》(四卷本)、《高山苍柏——钱树柏纪念文集》。编成《中学语文教材里的鲁迅作品解析》。为青年志愿者运动做基本理论建设和队伍建设服务:主编《平民教育人文读本》(经典卷、当代卷),编选《志愿者文化丛书》(《晏阳初卷》《梁漱溟卷》《陶行知卷》《卢作孚卷》《鲁迅卷》),并在研究基础上写长篇导读。学术方面:编选《钱理群精选系列作品》(十一卷)。为本年出版的《中国现代文学编年史——以文学广告为中心》写长篇文章《我的文学史研究情结、理论与方法——〈中国现代文学编年史——以文学广告为中心〉书后》,《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13年第10期。

2014年,75岁

1月,《我的家庭回忆录》由漓江出版社出版。

5月,为纪念王瑶诞辰一百周年所写的《王瑶师的十四句话》,国内发表时缩为《王瑶先生的九句话》,载《文摘报》2014年5月10日。

8月,为北大以建立“中国学”为中心的改革做的讲话《我的北大之忧,中国大学之忧》,《新京报》2014年8月16日。

9月,《中学语文教材中的鲁迅作品解读》由漓江出版社出版。

10月,《静悄悄的存在变革:我的退思录之六》由华文出版社出版。

《世纪心路——现代作家篇》和《精神梦乡——北大与学者篇》,作为“钱理群作品精编”中的两种,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12月12日,在“钱理群作品精编”系列出版座谈会上发言,题为《权当告别词》,宣布:“我的时代已经结束,所要做的是最后完成与完善自己”,因此,要“告别学术界,告别青年,退出历史舞台”,转向“为自己写作,为未来写作”。

12月20日,出席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举行的“我与青年”读者见面会。

2015年,76岁

5月,《与鲁迅面对面:我的退思录之七》由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情系教育——教师与青年篇》作为“钱理群作品精编”一种,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7月,《和钱理群一起阅读鲁迅》由中华书局出版。

7月10日,搬进泰康之家·燕园养老院,开始出入于自然庭院与书斋之间的闭门写作与休养的晚年生活。上半年完成《1949—1976:岁月沧桑》和《一路走来:钱理群自述》,下半年全力投入《爝火不息:文革民间思想研究笔记》的写作。

本年,自印了《删余集三编》《钱理群教授学术叙录续编》。

2016年,77岁

2月,《二十六篇:和青年朋友谈心》由东方出版中心出版。

6月,《风雨故人来——钱理群谈读书》由商务印书馆出版。

7月,《1949—1976:岁月沧桑》删节版,由上海东方出版中心出版。

共三十万字;2017年由香港城市大学出版社出全版,共78万字,并获本年度香港图书奖,此书主要写1949年新中国成立以后中国知识分子精神史。《一路走来——钱理群自述》由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同月,接受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生李浴洋专访,见《中国现代文学研究的道路、方法与精神——钱理群教授、温儒敏教授、吴福辉研究员访谈录》,《文艺研究》2017年第10期。9月,《漂泊的家园——家人与乡人篇》作为“钱理群作品精编”一种,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2017年,78岁

3月,《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精神史三部曲》由香港城市大学出版社出版——分《1948:天地玄黄》《1949—1976:岁月沧桑》《1977—2005:绝地守望》三部,其中《天地玄黄》系依据2008中华书局版重版,《岁月沧桑》系未删节的全文版,《绝地守望》原名《我的精神自传》,也是未删节的全文版。

4月,《爝火不息:文革民间思想研究笔记》由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共九十七万字。

5月29日,出席“北大文研论坛”第36期“鲁迅与当代中国”学术论坛,发表《我为何、如何研究鲁迅》的主题讲演,载《文艺争鸣》2017年第10期。

6月,《鲁迅与当代中国》由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7月8日,在北大博雅讲坛暨《鲁迅与当代中国》新书发布会上,做讲座《我们今天为什么需要鲁迅》。10月,《鲁迅作品细读》由北京出版社出版。

本年,开始写《未竟之路:1980年代民间思想研究笔记》,此书与《拒绝遗忘:“1957年学”研究笔记》《爝火不息:文革民间思想研究笔记》共同构成“当代民间思想史研究”三部曲。

2018年,79岁

6月,《上下求索集——钱理群文选》由贵州人民出版社出版。

9月,《论志愿者文化》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以及11—12月,所编“志愿者文化丛书”(包括《鲁迅卷》《晏阳初卷》《梁漱溟卷》《陶行知卷》《卢作孚卷》)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都集中了对志愿者运动和乡村建设的思考,是其“改造中国人和中国社会”的思想与实践的总结。

本年,继续写《未竟之路:1980年代民间思想研究笔记》,开始写《八十自述》系列文章。

2019年,80岁

8月,夫人崔可忻患病远行。协助崔可忻在生前编写出版了《我的深情为你守候——崔可忻纪念集》,作序《“我的深情为你守候”——〈崔可忻纪念集〉代序》,载《随笔》2021年第2期。

8月1日,与孟登迎、潘家恩、张慧瑜、黄志友做访谈,整理稿见《乡村建设与青年人的精神成长》,《文化纵横》2019年第6期。

10月,摄影集《钱理群的另一面》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10月27日,在“同代人的文学与批评”对话会上发言《关于“同时代人”的两点随想》,载《文艺争鸣》2020年第3期。

本年,在极度困难的处境下,继续写《未竟之路:1980年代民间思想研究笔记》。为纪念自己八十寿辰,完成《八十自述》一书,对一生的方方面面做系统总结。完成《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第二个十年的观察与思考(2009—2018)》,待出版,作为当下中国政治思想经济社会发展的年度观察。完成《安顺城记》(七卷本)——2004年构想,2012年启动,历时十六年,2020年由贵阳人民出版社出版。

2020年,81岁

10月,《写在中小学教育的边缘》由东方出版中心出版。

本年,在基本完成历史叙述与总结以后,又开始对当代政治史、思想史、知识分子精神史进行理论分析、总结和批判的新的努力和尝试,同时进一步以“三宽(宽松、宽容、宽厚)”精神调整晚年生活。

2021年,82岁

8月,《八十自述》由香港城市大学出版社出版。

12月8日,阔别北大讲堂十九年后,再次给北大学生讲课,题目为《脚踏大地,仰望星空——全球化时代的地方文化研究》。

2022年,83岁

1月,《钱理群讲鲁迅》由当代世界出版社出版。

8月15日,参与北京大学举办的“中国当代文学中的世界文学”讨论会,做发言《同时代人谈“当代文学中的世界文学”》,载《文艺争鸣》2022年第11期。会议间隙,接受《中华读书报》记者舒晋瑜采访,见《钱理群:寻找“精神界战士”》,《中华读书报》2022年9月21日。

8月20日,《钱理群讲鲁迅》获得《三联生活周刊》发起的首届“行读图书奖”。

2023年,84岁

4—7月间,先后重返南京和贵州,重访自己的“第二故乡”安顺。

5月,《中国现代文学新讲:以作家作品为中心》(即此前计划的“钱理群新编中国现代文学史”)由九州出版社出版。此为第100种著作。6月10日,出席在北京大学举行的“钱理群学术思想暨中国现代文学研究”学术研讨会,会上讲话《我的现代文学史研究与学人研究》,载《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23年第12期。

6月29日,在“天下贵州人名家大讲堂”,围绕“关于贵州地方文化的开发与研究的思考”做专题讲座。9—11月,整理完成两本新书:《认识脚下的土地:关于贵州地方文化研究的思考与讨论》与《养老人生:新机遇 再出发》,待出版。

12月4日,接受青年学者李浴洋采访,见《为历史写作,为未来写作——钱理群教授访谈录》,《传记文学》2024年第1期。

附录二 钱理群著作及编纂目录

靳庭月 整理

著作

1.《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与吴福辉、温儒敏、王超冰合作,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7年8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8月修订,2016年3月二次修订。

2.《心灵的探寻》,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8年7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11月再版,补充了部分注释,校订了部分引文,标点符号也做了部分调整,并删去了“题记”,增加了“写在前面”与“再版后记”;2015年作为“钱理群作品精编”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3.《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三人谈》,与黄子平、陈平原合作,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8年9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8月将本书与《漫说文化》合为一本重版,2019年10月出版增订本。

4.《中国现代文学函授讲义》,收北京人文函授大学编《函授教材》,1988年,未正式出版。

5.《周作人传》,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1990年9月,2001年2月第2版,校正了初版的一些错误,删去了初版引述的未公开发表的《周作人日记》里的有关内容;台北:业强出版社,1991年10月版,删去了前四章,将五、六章合为一章,改题为《周作人传:凡人的悲哀》;北京:中国华侨出版社,1997年4月版,为台湾版基础上的压缩版,改题为《周作人》;北京:华文出版社,2013年1月,对2001年版做了少数修改与补充,订正了若干引文、出处和错字。

6.《周作人论》,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1年8月;台北:万象图书股份有限公司,1994年1月;北京:中华书局,2004年10月,改题为《周作人研究二十一讲》;2014年作为“钱理群作品精编”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7.《心系黄河——著名泥沙专家钱宁》,北京:科学普及出版社,1991年9月。

8.《丰富的痛苦——堂吉诃德与哈姆雷特的东移》,长春:时代文艺出版社,1993年5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1月再版。2015年作为“钱理群作品精编”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9.《人之患》,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93年9月。

10.《删余集》,自印,1993年。

11.《大小舞台之间——曹禺戏剧新论》,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4年10月,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1月再版。

12.《彩色插图本中国文学史》,与董乃斌、吴晓东等合作,美国:祥云出版公司,1995年7月出版海外版;北京中国和平出版社、美国祥云出版公司于1995年12月联合出版国内版;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04年6月再版;韩国艺谭出版社2000年,将“新世纪文学”部分译为韩文出版。

13.《名作重读》,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1996年6月;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6年第2版,补充了《“游戏国”里的看客(一)——读〈示众〉》等12篇文章。

14.《精神的炼狱——中国现代文学从“五四”到抗战的历程》,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1996年12月。

15.《压在心上的坟》,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97年7月。

16.《世纪末的沉思》,石家庄:河北人民出版社,1997年8月。

17.《1948:天地玄黄》,济南:山东教育出版社,1998年5月;北京:中华书局,2008年12月再版;2015年,作为“钱理群作品精编”由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出版。

18.《学魂重铸》,上海:文汇出版社,1999年1月。

19.《拒绝遗忘——钱理群文选》,汕头:汕头大学出版社,1999年5月;北京:大百科全书出版社,2009年5月,有删节。

20.《对话与漫游:四十年代小说研读》,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9年8月。

21.《六十劫语》,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1999年8月。

22.《话说周氏兄弟——北大演讲录》,济南:山东画报出版社,1999年9月;北京:九州出版社,2013年7月重版,删去了《后记》。

23.《走进当代的鲁迅》,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9年11月。

24.《返观与重构——文学史的研究与写作》,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0年3月。

25.《读周作人》,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2001年10月;北京:新华出版社,2011年5月,改题为《钱理群读周作人》。

26.《语文教育门外谈》,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年7月。

27.《与鲁迅相遇——北大演讲录之二》,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年8月。

28.《鲁迅作品十五讲》,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年9月。

29.《我存在着,我努力着》,哈尔滨:黑龙江人民出版社,2004年1月。

30.《远行以后——鲁迅接受史的一种描述(1936—2001)》,贵阳:贵州教育出版社,2004年4月。

31.《追寻生存之根:我的退思录》,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1月。

32.《对话语文》,与孙绍振合作,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05年6月。

33.《钱理群教授学术叙录》,北京大学二十世纪中国文化研究中心编,2005年9月印。

34.《生命的沉湖》,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6年8月。

35.《鲁迅九讲》,福州:福建教育出版社,2007年1月。

36.《钱理群讲学录》,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5月。

37.《拒绝遗忘:“1957年学”研究笔记》,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2007年10月。

38.《我的精神自传》,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7年12月,为删节版。

39.《删余集续编》,2007年12月自印。

40.《漂泊的家园》,贵阳:贵州教育出版社,2008年3月。

41.《致青年朋友:钱理群演讲、书信集》,北京:中国长安出版社,2008年7月。

42.《我的教师梦:钱理群教育讲演录》,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8月。

43.《我的精神自传——以北京大学为背景》(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我的精神自传》第二部分的完整版),台北:台湾社会研究杂志社,2008年8月。

44.《那里有一方心灵的净土:我的退思录之二》,北京:中国文联出版社,2008年9月。

45.《我的回顾与反思——在北大的最后一门课》(为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我的精神自传》第一部分的完整版),台北:行人出版社,2008年10月。

46.《与周氏兄弟相遇》,香港: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2008年10月,为繁体版;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0年8月,为简体版。

47.《论北大》,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10月。

48.《知我者谓我心忧:十年观察与思考(1999—2008)》,香港:星克尔出版有限公司,2009年6月。

49.《做教师真难,真好》,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8月。

50.《中国知识分子的世纪故事——现代文学研究论集》,台北:人间出版社,2009年12月。

51.《钱理群语文教育新论》,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1月。

52.《解读语文》,与孙绍振、王富仁合作,福州:福建人民出版社,2010年4月。

53.《活着的理由:我的退思录之三》,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10月。

54.《幸存者言》,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11年1月。

55.《钱理群中学讲鲁迅》,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年1月。

56.《智慧与韧性的坚守:我的退思录之五》,北京:新华出版社,2011年9月。

57.《中国现代文学史论》,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1年9月。

58.《毛泽东时代和后毛泽东时代:另一种历史书写》,台北:联经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2012年1月;韩文版由韩国Hanul公司于2012年9月出版;日文版由日本青土社于2012年12月出版,改题为《毛泽东和中国——一个中国知识分子眼里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史》。

59.《梦话录》,桂林:漓江出版社,2012年2月。

60.《重建家园:我的退思录之四》,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2年4月。

61.《血是热的》,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12年4月。

62.《中国教育的血肉人生》,桂林:漓江出版社,2012年6月。

63.《经典阅读与语文教学》,桂林:漓江出版社,2012年6月。

64.《中国现代文学编年史——以文学广告为中心(1915—1927)》(三卷),与吴福辉、陈子善等合作,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3年5月。

65.《活着的鲁迅》,合肥:安徽大学出版社,2013年4月。

66.《示众》,重庆:重庆出版社,2013年11月。

67.《我的家庭回忆录》,桂林:漓江出版社,2014年1月。

68.《中学语文教材中的鲁迅作品解读》,桂林:漓江出版社,2014年9月。

69.《静悄悄的存在变革:我的退思录之六》,北京:华文出版社,2014年10月。

70.《世纪心路——现代作家篇》,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年10月。作为“钱理群作品精编”一种。

71.《精神梦乡——北大与学者篇》,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4年10月。作为“钱理群作品精编”一种。

72.《与鲁迅面对面:我的退思录之七》,广州:广东人民出版社,2015年5月。

73.《情系教育——教师与青年篇》,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5年5月。作为“钱理群作品精编”一种。

74.《和钱理群一起阅读鲁迅》,上海:中华书局,2015年7月。

75.《删余集三编》,2015年自印。

76.《钱理群教授学术叙录续编》,2015年自印。

77.《二十六篇:和青年朋友谈心》,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6年2月。

78.《风雨故人来——钱理群谈读书》,北京:商务印书馆,2016年6月。

79.《一路走来——钱理群自述》,郑州:河南文艺出版社,2016年7月。

80.《岁月沧桑》,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16年7月,为删节版。

81.《漂泊的家园——家人与乡人篇》,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6年9月。作为“钱理群作品精编”一种。

82.“20世纪中国知识分子精神史三部曲”,香港:香港城市大学出版社,2017年3月。分为《1948:天地玄黄》《1949—1976:岁月沧桑》《1977—2005:绝地守望》三部,其中《天地玄黄》系依据2008中华书局版重版,《岁月沧桑》系未删节的全文版,《绝地守望》原名《我的精神自传》,也是未删节的全文版。

83.《爝火不息:文革民间思想研究笔记》(两卷),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2017年4月。

84.《鲁迅与当代中国》,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7年6月。

85.《鲁迅作品细读》,北京:北京出版社,2017年10月。

86.《上下求索集——钱理群文选》,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2018年6月。

87.《论志愿者文化》,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8年9月。

88.《钱理群的另一面》,北京:作家出版社,2019年10月。

89.《写在中小学教育的边缘》,上海:东方出版中心,2020年10月。

90.《八十自述》,香港:香港城市大学出版社,2021年8月。

91.《钱理群讲鲁迅》,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22年1月。

92.《中国现代文学新讲:以作家作品为中心》(即“钱理群新编中国现代文学史”),北京:九州出版社,2023年5月。

93.《认识脚下的土地:关于贵州地方文化研究的思考与讨论》,即出。

94.《老年人生的焦虑、机遇、再出发:我的养老学研究笔记》,即出。

编纂

1.《纪念钱宁同志》,北京:清华大学出版社、水利电力出版社,1987年10月。

2.《王瑶先生纪念集》,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0年8月。

3.《鲁迅小说全编》,与王得后合编,《前言》由钱理群执笔,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1年11月。

4.《鲁迅散文全编》,与王得后合编,《前言》由钱理群执笔,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1年11月。

5.《说东道西》,为《漫说文化》丛书之一种,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年5月;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重版;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8年三版。

6.《乡风市声》,为《漫说文化》丛书之一种,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2年5月;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重版;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8年三版。

7.《世故人情》,为《漫说文化》丛书之一种,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年10月;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重版;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8年三版。

8.《父父子子》,为《漫说文化》丛书之一种。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0年10月;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重版;北京时代华文书局2018年三版。

9.《中国文学纵横论》,台北:大安出版社,1993年1月。

10.《鲁迅杂文全编》(上下),与王得后合编,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3年2月。

11.《鲁迅语萃》,与王乾坤合编,《编序》由钱理群执笔,北京:华夏出版社,1993年9月。

12.《周作人散文精编》(上下),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1994年10月。

13.《遗爱永恒》,此为二哥钱临三的纪念文集,1994年自印。

14.《冰心自传》,与谢茂松合作,南京:江苏文艺出版社,1995年6月。

15.《王瑶文集》七卷本,钱理群负责编选第二、五、七卷,太原:北岳文艺出版社,1995年12月;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1月重版,编为八卷,改题为《王瑶全集》。

16.《钱天鹤文集》,北京:中国农业科技出版社,1996年5月。

17.《先驱者的足迹——王瑶学术思想研究论文集》,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6年6月。

18.《鲁迅学术文化随笔》,与叶彤合编,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1996年9月。

19.《百年中国文学经典》八卷本,与谢冕合编,负责第一至四卷编选,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年12月。

20.《二十世纪中国小说理论资料》第四卷(1937—1949),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7年2月。

21.《时代小说》(吴组缃),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7年8月。

22.《二十世纪中国文学名作中学生导读本》,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1998年9月。

23.《中国沦陷区文学大系》,共七卷八册,钱理群主编、封世辉副主编,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1998年12月。

24.《二十世纪中国文学与大学文化丛书》,钱理群主编,包括《东南大学与学衡派》(高恒文)、《二三十年代的清华校园文化》(黄延复)、《西南联大历史情境中的文学活动》(姚丹)、《抗战时期的延安鲁艺》(王培元),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9年5月,2000年3月、4月、5月先后出版。

25.《走近北大》,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1月。

26.《校园风景中的永恒:我心目中的蔡元培》,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2000年1月。

27.《新语文读本》中学卷,十二册,与王尚文、吴福辉、王晓明合编,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2001年3月出版,2004年5月出版农村版,2007年3月出版修订版。

28.《鲁迅杂感选集》,钱理群撰写长篇导读,贵阳:贵州教育出版社,2001年8月。

29.《王瑶和他的世界》,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1月。

30.《中国现当代文学名著导读》,钱理群主编,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2年1月;2004年作为“博雅导读丛书”之一重版。

31.《二十世纪中国小说读本》,杭州:浙江文艺出版社,2002年2月。32.《新语文写作》,王栋生主编,钱理群担任顾问,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2003年5月。

33.《贵州读本》,钱理群、戴明贤、封孝伦主编,贵阳:贵州教育出版社,2003年8月。

34.《诗化小说研究书系》,钱理群主编,包括《镜花水月的世界:废名〈桥〉的诗学解读》(吴晓东)、《〈边城〉:牧歌与中国形象》(刘洪涛)、《鲁迅诗化小说研究》(张箭飞),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前两本2003年8月,第三本2004年11月。

35.《中国大学的问题与改革》,与高远东合编,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3年10月。

36.《尽是尘寰警世诗——钟朝岳文钞》,这是为四川一位作家编选的书,2003年自印。

37.《中学生鲁迅读本》,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4年3月。台北:台湾社会研究杂志社,2009年9月再版,改名为《鲁迅入门读本》;北京:中国长安出版社,2012年8月出版简体版。

38.《那时我们多年轻:北大—人大(1956—1960)》,中国人民大学新闻系五六级十三班集体编写,2004年4月自印。

39.《大学文学》,与李庆西、郜元宝合编,钱理群负责第二编《中国现代文学》,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年1月。

40.《鲁迅杂文选》,武汉:长江文艺出版社,2005年2月。

41.《鲁迅杂文选读》,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5年3月。

42.《二十世纪诗词注评》,与袁本良合编,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5年6月;桂林:漓江出版社,2011年10月重版。

43.《鲁迅作品选读教学参考书》,与南师大附中语文教研室合编,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5年6月。

44.《在酒楼上·伤逝·阿金》,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05年10月。

45.《鲁迅散文全编》,在1981年浙江文艺出版社基础上重编,补充了“南腔北调演讲词”,并重写“前言”,西安: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6年3月。

46.《现代教师读本》,钱理群为主编之一,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2006年7月。

47.《附中:永远的精神家园》,此为中学同学回忆录,钱理群主编,2006年9月自印。

48.《我的父辈与北京大学》,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年11月。

49.《〈新语文读本〉:一段历史,一个故事》,南宁:广西教育出版社,2007年5月。

50.《小学生鲁迅读本》,与刘发建合编,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5月。

51.《地域文化读本》,分《北京读本》《上海读本》《江南读本》《楚湘读本》四本,与王栋生共同主编,上海: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

52.《诗歌读本》,分《学前卷》《小学卷》《初中卷》《高中卷》《大学卷》《老人儿童合卷》六卷,与洪子诚共同主编,南宁: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0年10月。

53.《名家文学读本》,分《小学生鲁迅读本》《小学生冰心读本》《小学生老舍读本》《小学生叶圣陶读本》《小学生朱自清读本》《小学生丰子恺读本》《小学生巴金读本》《小学生沈从文读本》《小学生萧红读本》《小学生汪曾祺读本》十本,钱理群为主编,杭州:浙江少年儿童出版社,2011年6月及之后陆续出版。

54.《阅读王瑶》,与孙玉石合编,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5月。

55.《志愿者文化丛书》,分《鲁迅卷》《梁漱溟卷》《晏阳初卷》《陶行知卷》《卢作孚卷》五卷,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8年6—12月。

56.《我的深情为你守候——崔可忻纪念集》,自编,北京:北京活字文化出版公司,2019年4月。

57.《未名诗歌分级读本》,分《小学卷1》《小学卷2》《小学卷3》《初中卷》《高中卷》五卷,与洪子诚共同主编,南京:江苏凤凰少年儿童出版社,2019年5月。

58.《安顺城记》,钱理群、戴明贤、袁本良、顾久主编,杜应国总纂,贵州:贵州人民出版社,2020年11月。

59.《鲁迅研究笔记》,王得后著,钱理群选评,北京:商务印书馆,2021年12月。

60.《钱理群新编鲁迅作品选读》,北京:当代世界出版社,2022年1月。 tWV53W8V7xfa0EikHA+iUKQKzXqsgY+UKeEBO23In7JmZ6/MnKb2SFcmBU7Dlz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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