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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子纪念小辑

当海子成为歌德,或时间的秘密

王东东

1

在给本科生讲海子诗歌时,我发现他们对海子的短诗更感兴趣。相比于长诗,海子的短诗其实体现出更多的生命情趣。这也符合我们一贯的看法,在我们这里,长诗似乎更多是文学竞技的需要,而非本真的生命书写——这种看法也可能是一种长期的误解。海子的生命感性在短诗中得到了充分释放,浇注成型和发挥。如果没有写作长诗的话,海子本可以幸福地度过一生。谈到海子,无法回避幸福的问题。

臧棣谈论过海子诗中的幸福主题,并且试图提出一种幸福的诗学。这不仅仅是臧棣对海子的投射,海子自己就是一个沉浸于思考幸福问题的诗人,虽然幸福不是思考得到的,同样对待幸福问题,诗人的方式与哲学家不同。如果与戈麦做一个比较的话,可以说,海子对幸福不仅仅更为期待,甚至还对幸福理解得更深。我希望我的话没有亵渎戈麦,谁不期望获得幸福呢?然而,幸福又是什么?戈麦似乎更接近于那种传统的形而上学理解,他在《关于死亡的札记》中写道:

总会有这样一个时候,全部的疑问

由几何学来回答

逻辑哲学中关于一个函数存在于几何学

的结论可以为后人提供一个生活的样板

实证哲学和逻辑数学由此产生

关于一个函数和一个子集

存在于几何图形中的结论

可能为后人提供了这样一个生活的样板

然而,幸福问题并不是一个逻辑问题或几何学问题,戈麦明白现代分析哲学的由来,“由此产生”,其实和西方古典哲学的数学基础尤其几何学来源息息相关。在柏拉图谈话录中,就出现了一个在沙漠中勾勾画画试图回忆“先天”的几何学知识的奴隶,其实也是哲学家的原型。我怀疑戈麦受到过斯宾诺莎《神、人及其幸福简论》的很大影响,这本书就是以几何学的方式完成论证的。它有另一个翻译《简论上帝、人及其心灵健康》,然而,在这本书的结尾,斯宾诺莎几乎否定了推理的作用:“最后,我们看到,推理的认识绝不是我们心中最主要的东西,而可以说,只是一个阶梯,我们由这阶梯上达到我们希望的目的;或者可以说,这是一个良善的精神信使,它既无错误也不诳骗,传给我们一个最高幸福的消息,促使我们去追求这个幸福本身并和它结合为一;这一结合也就是我们最高的福祉和最高的康乐。”(此段引自《简论上帝、人及其心灵健康》)这里且不管其背后的基督教含义,对于幸福诗学来说,也许哲学推理只是手段,理智地向上一跃进入自由,然后才可以谈幸福。心灵健康即为心灵的自由。而幸福应该就是必然性本身,或者说是存在/神本身。显然戈麦在诗歌中采取的是反讽的态度,毕竟,谁也不能按照数学逻辑来安排生活。

海子深深懂得这个道理,他更多是通过想象来面对和接近幸福,甚至直接宣称自己就是幸福的诗人:

从黎明到黄昏

阳光充足

胜过一切过去的诗

幸福找到我

幸福说:“瞧 这个诗人

他比我本人还要幸福”

这首诗的题目是《幸福的一日——致秋天的花楸树》。海子就是这样,一个能够在个体的感性中自由嬉戏的人,一个超级的生命审美家。至少在短诗中如此。其实,但凡有一个瞬间领略幸福,我们就可以说,这是一个触摸过幸福本体的诗人。一个能感受的灵魂,本身就具有一种幸福的能力,或者说是一个幸福的灵魂。这可能就是生活的田园诗和牧歌状态,也是尼采在《历史的用途和滥用》中羡慕过的一种生活方式。幸福不仅仅是一种灵魂的自足,也有可能是灵魂活动的原则。这一点,就和自由一样。

我们可以借助一首明白畅达的诗《感动》来说明这一点,这首诗几乎没有理解的难度,但是又饱含深意,甚至可以说是体现了一种幸福诗学。——

早晨是一只花鹿

踩到我额上

世界多么好

山洞里的野花

顺着我的身子

一直烧到天亮

一直烧到洞外

世界多么好

而夜晚,那只花鹿

的主人,早已走入

土地深处,背靠树根

在转移一些

你根本无法看见的幸福

野花从地下

一直烧到地面

野花烧到你脸上

把你烧伤

世界多么好

早晨是山洞中

一只踩人的花鹿

这首诗的主题是时间,但也可以说是幸福。我们可以提问,是什么“在转移一些你根本无法看见的幸福”呢?主语是什么?实际上,海子要说的,是——“时间在转移一些你根本无法看见的幸福”。这首诗写的就是时间体验,而时间体验又被等同于一种幸福体验。这既是一种时间意识现象学,也是一种幸福诗学。于是,这句诗近乎一种同义循环,是“时间在转移时间”,或干脆就是“幸福在转移幸福”,因为在海子看来,时间等于幸福,和幸福一样,时间也是看不见的。在我看来,海子的这句诗比西人的“玫瑰是玫瑰是玫瑰是玫瑰”要更有意思,后者只是一种对事物的体验,而海子却在试图呈现时间体验的本质。至少,海子想要表达的是,幸福体验在本质上是一种时间体验。“花鹿的主人”不仅是夜晚或时间本身,更是人的灵魂。在这首诗中,对事物的体验——在本质上是一种时间体验——上升为了一种生命体验。

亚里士多德将灵魂分为三种,分别是植物灵魂(营养灵魂)、动物灵魂(感受灵魂)、人的灵魂(精神灵魂/智力灵魂)。贝尔纳·斯蒂格勒追随亚里士多德解释说:“这些灵魂的运动都有一个共同点,即它们都是参与神圣(divin)和神灵(theos)的方式,更准确地说,是圣灵欲望的若干形式。神灵是本身‘静止’的‘第一动力’:他是不动之动,他是运动之因,而自己却从不进入运动,在这一点上,它构成了一个动机,而所有的灵魂都朝着这个动机倾斜。”幸福,显然和这个作为第一动力的圣灵欲望有关。可以认为幸福是圣灵欲望的表现形式,是人的灵魂在圣灵欲望中的沉浸,从圣灵欲望的位置回望人的灵魂中的感受灵魂,甚至可以暂时停留在感受灵魂中,但却能获得一种完满、充实的永恒感受,而忘记了植物灵魂的匮乏和动物灵魂的苦恼,它们原本都是人的灵魂中包含的内容。记得诗人艾略特在他的名文《传统与个人才能》中,也特别引用了一句拉丁文:“灵魂乃天赐,圣洁不动情。”这句话曾经蛊惑我好久,有人说这句话出自伊壁鸠鲁,也有人说就来源于亚里士多德,但其实都体现出一种追求幸福的精神,虽然具体的诗学方法是不同的。

吉奥乔·阿甘本这样谈到提香的画作《宁芙与牧羊人》:“在他们的性满足中,失去了奥秘的情侣,思考着人的本质,即完全的无作状态——人和动物的无作(inoperosità),就是生命最高和不可救赎的形象。”无作其实就是植物性灵魂或者生殖的暂时中止状态。张清华在《海子六讲》中谈了不少问题,诸如海子诗歌的身体和爱欲书写、海子诗歌与精神疯癫的关系,其中后者也是我一直想要讨论的。我要说的是,在众多有价值的论证之外,还有一处特别有价值,那就是对于海子爱情生活的辩护——海子其实拥有过完整的情爱经验。这对于海子的诗绝不是无关紧要的,因为有一种关于海子诗歌价值的无耻谰言始终存在。海子的确不是那种强调经验的世故诗人,但以他的天真超越了世故。

海子有一首较长的诗《我感到魅惑》,结尾是这样的:

我感到魅惑

有一种蜂箱正沿河送来

蜂箱在睡梦中张开许多鼻孔

有一只美丽的鸟面对树枝而坐

我感到魅惑

我感到魅惑

小人儿,既然我们相爱

我们为什么还在河畔拔柳哭泣

我曾谈到过这首诗为什么要用拔柳,而不是折柳,这是因为后者在古典诗歌中已成陈词滥调,而现代诗人只有借助鲁智深式的鲁莽大力,才能以一种强力表达出现代人的情感强度。这首诗以排比的方式罗列了种种魅惑的现象或对象,其实也是对于世界和存在的多样性的体验和揭示。如果说哲学源于对世界的惊奇,那么也可以说,诗歌始于存在的魅惑。有趣的是,《我感到魅惑》的时间体验不再是《感动》中昼夜循环的连贯一致,而是集合了不同的时间也就是“绵延”的瞬间,其中的时间体验特别符合柏格森式无限延宕的绵延。

2

然而,在长诗中,海子开始舍弃感受性时间而走向一种几何学的形而上时间,后者其实是一种取消时间的理智空间。海子的长诗就像戈麦的很多诗,更多理智的筹划。海子本来是一个感性丰沛的诗人,能够从自然中领受幸福的恩赐,甚至可以像苏东坡一样沉浸于“造物者之无尽藏”,虽然也有感伤的时候,但感伤似乎不是他的主要性情特征。他的感伤,可能和长诗创作的受挫感有关。

长诗写作不应该止于青年人的雄心抱负,而应该在人生的漫长岁月中自然实现,也不应该只是凭借个人天赋,甚至还要依赖全体的智慧。海子有点心急了。我理解海子所说的“一种民族和人类的结合,诗和真理合一的大诗”,其实是深刻影响了一个民族的自我理解的诗歌,那么应该对民族的真理认识和真理意识产生影响,至少深入一个民族的文化心理。海子最推崇的诗人其实是歌德,歌德也是这种意义的诗人。他和黑格尔分别代表了德国的诗学和哲学,二者之间其实也有一种张力关系。在那个时代,海子和骆一禾无疑是阅读最广、思力最深的两位诗人,他们所凭借的思想资源并不能够说单薄,因为那是整个80年代中国知识分子的所思所想,但他们通过自己的诗学创造,其实最大限度地表现了时代的文化矛盾。这一点我在不同的论文中也谈到过。

海子的诗,与80年代思想的展开之间具有一种同时性。我做过专门的研究,荷尔德林的名诗“在这贫乏的时代,诗人何为?”之所以如此翻译、呈现并被传诵,其实经过了海子的铸造,正是海子在《我热爱的诗人——荷尔德林》一文中对于当时流行的翻译进行了天才的改写。海子总是从文化比较的角度挑剔中国古典诗人,他的哲学兴趣更接近于西方意义上的存在论,也即海德格尔所谓的“形而上学本体论神学”,而非中国古典天人合一、天人相应的自然精神,后者强调“天地之大德曰生”,更容易导向一种快乐、适意的生活态度。海子无比极端地说:

我恨东方诗人的文人气质。他们苍白孱弱,自以为是。他们隐藏和陶醉于自己的趣味之中。他们把一切都变成趣味,这是最令我难以忍受的。比如说,陶渊明和梭罗同时归隐山水,但陶重趣味,梭罗却要对自己的生命和存在本身表示极大的珍惜和关注。这就是我的诗歌的理想,应抛弃文人趣味,直接关注生命存在本身。这是中国诗歌的自新之路。

这个发言让人想到李泽厚对于乐感文化和罪感文化的比较。从海子的文章中,还能看出他读过刘小枫的名著《拯救与逍遥——中西方诗人对世界的不同态度》(上海人民出版社1988年),并与后者惺惺相惜。在这本书中,刘小枫同样引用了荷尔德林的《面包和酒》,不过与海子提供的版本并不相同。话说回来,正是不同的自然论和宇宙论背景,使东西方思想取道不同路径,也使东西方诗歌呈现为不同气质。海子说:

当然,一切伟大的作品都是在通向天空的道路上消失,但我说的是另一个天空。那个天空是中国人固有的,是中国文人的人格所保存的,虽然现在只能从形式的趣味上才能隐隐看去。这当然不是形成宇宙和血缘时那一团团血腥预言的天空。中国人用漫长的正史把核心包起来了,所以文人最终由山林、酒杯和月亮导向反射灵魂的天空。它是深知时间秘密的,因而是淡泊的,最终是和解的。唐诗中有许多精粹的时刻,中国是伟大抒情诗篇的国度。

这种时间秘密可以理解为苏东坡宣称的“造物者之无尽藏”,是天道或真理在时间中的展开,在其中,自然与历史(“正史”)互为镜像,二者的相似性、类比性足以构成伟大的诗歌。

中西两种不同的思想和诗学,也可能是两种不同的时间形式。海子对这一点无比清楚。他说:“神话是时间的形式。生活是时间的肉体和内容。我坐在谷仓门前,我要探讨的是,在时间和生活中对神的掠夺是不是可能的?!”另一处更为集中:

时间有两种。有迷宫式的形式的时间:玄学的时间。也有生活着的悲剧时间。我们摇摆着生活在这两者之间并不能摆脱。也并不存在对话和携手的可能。前者时间是虚幻的、笼罩一切的形式。是自身、是上帝。后者时间是肉身的浑浊的悲剧创痛的、人们沉溺其中的、在世的、首先的是人,是上帝之子的悲剧时间,是化身和丑闻的时刻。是我们涉及存在之间的唯一世间时间——“在世”的时间。我们沉溺其中,并不指望自拔。

由于有玄学时间的对照,历史时间已然成为悲剧时间。玄学时间确切地说应该是神学或宗教时间。但这其实是一个中国人对宗教的理解。在多大程度上,海子理解了基督教的救赎含义呢?我想,这是一个值得思索的问题。一般情况下,中国知识分子对基督教的理解是否定式的,近似于西方的存在主义者,如克尔凯郭尔和尼采。而汉语知识人似乎并未能够尝试哪怕一些帕斯卡尔式的肯定,正如帕斯卡尔论断的那样,如果我们打赌上帝存在,无论结果如何,人类都不会输——从而完成理智的向上一跃。

牵涉到基督教的时间形式,海子也同样采取了否定的理解,两种时间实际上是分裂的。这个过程其实和西方现代的精神又是违背的,后者恰好也是从否定出发,从否定走向肯定,但因为文化震惊和陌生性,中国诗人最容易得到否定性,因为艳羡而竟至于从肯定走向否定。这不能不说是有趣的对照。在这里,有必要指出的是,这个玄学时间或宗教时间其实也可以内化在中国诗人的血肉里,虽然他仍有可能感到不适,这就是否定性在作祟了。而西方诗人和思想家的努力,是为了给基督教解毒,往往会从玄学时间向历史时间回望,并甘愿在历史时间中游戏停留,歌德的浮士德就是如此。他耽溺于尘世时间的幸福,而永不满足。而海子更看重歌德对玄学时间的描摹:

我真不愿泄露崇高的秘密——

女神庄严地君临寂静之间,

周围没有空间,也没有时间,

谈论她们,也会惹起麻烦,

她们叫母亲!

海子的诗学时间,以一种加速度从悲剧时间奔向了玄学时间。而诗学时间,在根本意义上离不开悲剧时间,其实是以历史生活为基础,也就是说,必须以时间性的体验为基础,即使以玄学时间为对象,也要在历史时间中展开。海子自我反思:“应该说,现在和这两年,我在向歌德学习精神和诗艺,但首先是学习生活。但是,对于生活是什么?生活的现象又包孕着什么意义?人类又该怎样地生活?我确实也是茫然而混沌,但我确实是一往直前地拥抱生活,充分地生活。”应该说,海子的道路和歌德是相反的。皮埃尔·阿多关于歌德的书,就叫作《别忘记生活》。歌德是一个钟情于现在的诗人,而海子却逐渐遗忘了现在,在海子这里,似乎缺乏一种东方式的智慧,而歌德却在自己的位置呼唤和向往这种智慧,试图从基督教回到希腊或异教,并且给基督教解毒。

海子遗忘了古老的东方智慧,他为西方那些人杰所吸引,而那些人杰也为西方的现代所伤害:

瘦哥哥梵高,梵高啊

从地下强劲喷出的

火山一样不计后果的

是丝杉和麦田

还有你自己

喷出多余的活命时间

在诗剧中,他甚至写下这样神秘而晦涩的诗的片段:

那时候我已被时间锯开

那神。

这时候其实已经没有人了,或者说在模仿神话,这个锯开的时间,也就是海子所说的,“是上帝之子的悲剧时间,是化身和丑闻的时刻”。他后来更以自己的生命演示了这一时刻,从感受性时间转向玄学时间,也就是时间的终结。对于人类来说,时间的终结就是体验和意识的终结。在长诗中,海子甚至不再以体验诗学为基础,而直接转向了几何学的逻辑演示:

(三)形式B是纯粹形式

1. 形式B只能通过形式D才能经历。

2. 这就是化身为人。

3. 我们人类的纯粹形式是天空的方向。

4. 是在大地上感受到的天空的方向。

5. 这种方向就是时间。

6. 是通过轮回进入元素。

7. 是节奏。

8. 节奏。

可以发现,形式B是神,形式D就是人。

在抒情诗人之外,海子还是一位史诗诗人和戏剧诗人。不过,现代诗人已经很难接近民族创制者的古老智慧,而更多面对现代性的逻辑矛盾,也因而,他的史诗已经发生了质变,向能够表现心智矛盾和理性崩毁的诗剧倾斜。骆一禾对海子的诗学实质和体裁饱含洞察:“从悲剧知识上说,史诗指向睿智、指向启辟鸿蒙、指向大宇宙循环,而悲剧指向宿命、指向毁灭、指向天启宗教,故在悲剧和史诗间,海子以诗剧写史诗是他壮烈矛盾的必然产物。”实际上,作为史诗诗人海子不一定成功,他说“我考虑真正的史诗”,其实是在现代理性的立场上对民族史诗也即“民族与真理的结合”进行反思。我们不要忘了,他是一个深深浸淫于黑格尔思想的诗人,甚至无法逃脱黑格尔划定的范围。这也是他不能成为歌德的原因。

海子自己深受海德格尔“天、地、神、人”四重结构或四方之纯一性的影响。他其实读到了海德格尔的名作《荷尔德林与诗歌的本质》一文,这里不做展开。海子在《我热爱的诗人——荷尔德林》中说:

做一个热爱“人类秘密”的诗人。这秘密既包括人兽之间的秘密,也包括人神、天地之间的秘密。你必须答应热爱时间的秘密。做一个诗人,你必须热爱人类的秘密,在神圣的黑夜中走遍大地,热爱人类的痛苦和幸福,忍受那些必须忍受的,歌唱那些应该歌唱的。

这个人类的秘密也应该包含时间的秘密。海子诗性体验的本真性就存在于他所说的悲剧时间和玄学时间之间。

而在海子和他的同道骆一禾逝世后,时间来到了它的另一极,一如戈麦在诗中所说:“我是误入了不可返归的浮华的想象/还是来到了不可饶恕的经验乐园”(《南方》),这可以说是对1990年代的世俗化运动也即“向下的路”的预言,在一种耽于表面的时间感知中,不仅历史时间难以把捉,更遑论触及悲剧时间。这是幸运呢,还是不幸?

责任编辑 江 汀 YEeaF2HJftkjUgtGcYMmpLpWnIPVvLd2H8z4MFOzlXX0Tx8UylypdMWKJVoTJ5j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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