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光潜先生在谈到审美态度时,曾以古松作比喻,说人们对待古松有三种态度:古松是什么样的松树,有多少年份,这是科学的态度;古松有什么用处,这是功利的态度;古松是一种美的形式,用欣赏的眼光来看待古松,这是审美的态度。在审美的态度中,古松成了表现人情趣的意象。
在中国的美学和艺术观念中,存在第四种态度:古松不是审美对象,而是一个与“我”的生命相关的宇宙。“我”来看古松,在山林中、在清泉旁、在月光下,古松一时间“活”了起来,成了一个瞬间形成的意义世界的组成部分。“我”的发现使古松和“我”、和世界成为息息相关的生命共同体。就像元代画家倪云林的《幽涧寒松图》中的古松,是这个空灵、悠远的世界里活的存在,而不是具有形式美感的审美对象。
这种态度可以说是一种生命的态度,一种用活的态度看世界的方式,或许称之为一个活的呈现世界的方式更合适。就像虞堪题倪云林的《惠麓图》时所说:“天末远峰生掩冉,石间流涧落寒清。因君写得三株树,忽起孤云野鹤情。”画中长松所构成的活的生命世界,震撼人的灵魂,和人的心灵进行对话。
人是世界的一部分,但人总喜欢站在世界的对面看世界,世界是被“我”感知的存在物(科学的)、消费的客体(功利的),或者是被“我”欣赏的对象(审美的),人成了世界的控制者、决定者。
生命的态度,要还归于“性”,还归于“天”,由世界的对面回到世界中,回到共成一“天”的生命天地中。在这个世界中,人就像庄子所描绘的那条“相忘于江湖”的鱼,不是掌握美的知识,而是体验生命的愉悦。
(木 棉摘自微信公众号“书艺公社”,本刊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