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

活得明白

冯磊

1984年，黄苗子71岁。这一年，他写了一份遗嘱。

这份遗嘱提到“四个不许”和“一个最好”。一不许致悼词，二不许别人为他流泪，三不许举行遗体告别仪式，四不许开追悼会。“一个最好”比较有意思：最好把他的骨灰倒进马桶里，用水冲走。

黄苗子所表达的是一种豁达的人生态度。在“四个不许”中，黄苗子最重视前两条，称如果违反了这两条，“必为厉鬼以击其脑”。关于悼词，他说，那些经过字斟句酌、家人反复推敲的悼词，往往“言过其实”或者“言不及其实”。他反对任何人为他流泪。尤其讨厌那些平时不遗余力反对他、打击他的人，在他死后以同道或者老朋友的面目出现。这种借死者自抬身价，甚至言之凿凿“誓死要继承我的意志”的人，是在“用死人的魂灵伪装活人头上的光环”，是伪君子。生前是敌人，在他死后偏偏要使猫哭耗子的把戏，太不磊落了。从这个角度来讲，鲁迅去世前立下遗嘱，表示“我一个都不宽恕”，是睿智的。

早年，漫画家丁聪等曾举行过一个简朴的告别仪式：一帮文化界老友，轮流躺在桌子上，其他人排队上前致悼词。之后，大家哈哈大笑而别。

丁聪、黄苗子那一代人，经历过无数风浪，对名利和生死，早就看淡了。

（布丁摘自《新民晚报》2025年3月11日，丁聪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