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青春筑星海 梦想扬风帆
2024年，国产游戏《黑神话：悟空》火爆“出圈”，在海内外引发阅读《西游记》原著的热潮。瑞士学者林小发（Eva Lüdi Kong）是首个《西游记》德文全译本的译者，曾在中国生活20多年。2016年，林小发翻译的《西游记》出版，在德国文坛掀起一阵“西游旋风”，并在次年获得第十三届莱比锡书展奖翻译奖。当时的获奖评语这样写道：“（翻译）不仅是把一种语言翻译成另一种，更是在不同时代和不同思维方式的峭壁上搭起一座桥。这正是‘世界文学’的真意，一种来自全世界、面向全世界的文学。”
林小发1968年生于瑞士比尔——一个钟表业小城，当地通行德语和法语。1983年3月，一个来自中国广西的杂技艺术团到访比尔，14岁的林小发一下就被宣传册上的汉字迷住了。回家后，她对照着册子上的汉字一笔一画地描，开始自学汉语。至今，那本册子还被她珍藏在家中。
1990年，林小发来到中国，在浙江杭州西子湖畔的中国美术学院学习。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上海古籍书店读到了《西游记》，妙趣横生的故事立刻引起了她的兴趣，书中蕴含的中国古代世界观深深地震撼了她。
德语世界原先有《西游记》的两种译本：一种是赫茨费尔德在1962年翻译出版的《西方朝圣》，依据的是中文原版及100回俄文译本，但采取的是总结性的翻译方式，诸多诗词、回目、对话等被删除；另一种是转译自1942年出版的英文节译本《猴子：中国民间小说》。
在林小发的印象里，彼时除个别人略知一二，德国人和瑞士人对《西游记》几乎一无所知。
1999年，读过原著和两种德文译本的林小发开始着手翻译《西游记》。在她眼中，这是一本独特的小说。“它不仅讲述了一个故事，而且给读者展开两层平行的内容：一是故事的叙事层面；二是隐喻于诗词和回目中有关修行悟道的层面，用故事人物和情节，比喻一个人在修行过程中的内心动静。”
《西游记》中人物繁多，同一人物还可能有别名，比如孙悟空，就另有“美猴王”“齐天大圣”“孙行者”等诸多称谓。林小发的处理方式是将“孙悟空”音译，其余意译。
怎样译“唐僧”，林小发犹豫了很久。她先用汉语拼音“Tangseng”，后来改译为“来自中国的高僧”。原文里的“唐”，她翻译成“China”，这样读者很容易联想到古代中国。唐三藏的“三藏”，原意是经、律、论3种类别的佛典，她先选用汉语拼音，后来发现其他译著通常采用梵文音译“Tripitaka”，就沿用了这个通译。
神灵和妖精名的翻译则需要想象力。像小妖伶俐虫和精细鬼，分别被林小发译成“伶俐的小动物（Flinkgetier）”和“精细的小鬼（Feingespenst）”，前者的“getier”，特指与昆虫、蜗牛一般大小的动物。在林小发看来，成语大多不难翻译。“沉鱼落雁”译成德文，比中文长一些，大意是“她太美丽，令鱼儿羞得潜往深处，使大雁惊得自天空坠落”。
最初译了10回后，林小发曾把译稿和小说简介寄给几家德国出版社，但都被婉拒了。当时，德国几乎没有人听说过《西游记》，更不知道这本书的价值。在大约10年时间里，她都没找到愿意出版德译《西游记》的机构。对于是否继续翻译，她也踌躇过，但终究没有放弃。
为了让德国读者了解《西游记》的文化背景，林小发还作了大量注释，书后附有一篇50多页的后记，其中18页是详细的神仙列表。林小发还挨个介绍了《西游记》中主要出场的各路神仙的来龙去脉，讲述《西游记》故事的形成和小说接受史、佛教和道教寓意以及数字、卦象、五行、方位等元素在小说中的意义和作用。
2009年法兰克福书展由中国担任主宾国，林小发在这里遇到了雷克拉姆出版社的编辑迪特·梅耶尔。后者恰好对中国文学感兴趣，才令小说后来得以出版。彼时，林小发已经翻译到了第六十回。7年后的法兰克福书展上，林小发译的《西游记》首发，首印2000册一售而空，短短5个月后就准备印第四次，在德国文坛掀起一阵“西游旋风”。
中国译林出版社的资深德文编辑王蕾读了林小发译的德文版《西游记》，很是吃惊：“德文版《西游记》的开头太流畅了，从翻译层面来说做到了信、达、雅，可见译者对中国文化造诣很高。”
王蕾随手把德文版《西游记》第一回重译成中文，发到社交平台上。许多中国网友看了之后表示，仿佛体会到了阅读《西游记》的全新乐趣，也激发了他们对德文版《西游记》的兴趣——他们在网上询问，乌巢禅师那里的《心经》有没有翻译？车迟国斗法，喝圣水那一段又是如何翻译的……面对网友的热情，林小发用流利的中文回复：“若译本能激起中国人重读原版的兴趣，我很开心。译回中文有趣，能读原著是福。”
林小发最早就读于苏黎世大学汉学系，1996年毕业于中国美术学院版画系，2004年浙江大学中文系硕士毕业。2006年起，林小发在中国美术学院中德学院任教。多年来，林小发俨然成了“《西游记》十级学者”。
中国文化的沃土，滋养了林小发这位充满魅力的学者。在中国学习、工作期间，她不仅深入研习中国传统文化，也在中西文化的交融中，逐渐形成了对中国文化的深刻认同。这份认同促使她致力于中国文化传播的实践，成功将《西游记》这一中国古典名著转化为德文版本。
林小发翻译这部中国古典名著，足足花了17年。对她来说，漫长的翻译过程中的成长与挫折，恰恰应和了《西游记》的主题——取经。德文版《西游记》的问世，为西方读者提供了了解中国传统文化的途径；而将德文版再译为中文的网上互动，又为中国读者提供了新颖的视角，体现出中西文化的交流与交融。
（一言摘自《人民日报·海外版》2024年1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