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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威尼斯三杰
油画的质感

威尼斯的艺术家群体中,以提香最为著名。提香之前,是贝里尼父子:父亲雅各布·贝里尼(Jacopo Bellini)、哥哥詹蒂尔·贝里尼(Gentile Bellini)、弟弟乔凡尼·贝里尼,还有一位曼托瓦的大师曼特尼亚,娶了他们的妹妹。这是非常具有影响力的艺术家族。

贝里尼的画风还是比较接近北方文艺复兴的,线条清晰、硬朗。看他的《圣方济各的狂喜》,无论人物还是背景中的山石、树木、建筑,都带着明显的佛兰德斯风格。

曼特尼亚
Andrea Mantegna
1431—1506

这种风格配合威尼斯的一种特殊题材,获得了特殊的美学效果,就是把人群与建筑结合起来的各种节日、庆典和仪式的记录。哥哥詹蒂尔·贝里尼是威尼斯御用画家(从1474年担任总督肖像画家),总督的肖像由他负责,记录国家大事的种种庆典也是他,比如现藏于威尼斯学院的《圣马可在亚历山大传道》,又辉煌又冷静,表现仪式一丝不苟。但画家在远景中又设计了闲笔——与庄重事件显得不那么合拍的闲人和闲事——在叙事上、绘画上是全新的手法,又真实又有趣。后来,乔凡尼·贝里尼也担任了总督的肖像画家,留下最精彩的一幅总督肖像。

乔凡尼·莫塞尼戈总督像
Doge Giovanni Mocenigo
詹蒂尔·贝里尼

63cm×46cm 板面蛋彩
1478年

差不多从十五世纪开始,威尼斯总督留下官方肖像才成为正式的传统。这是1478—1485年任总督的莫塞尼戈的蛋彩肖像画,为正侧面,其金色背景有拜占庭风格,以线造型,画得干净利落。

莱奥纳尔多·洛雷当总督像
Portrait of Doge Leonardo Loredan
乔凡尼·贝里尼

61.6cm×45.1cm 板面油画
约1501年

这是威尼斯总督肖像中最好的一张,也是肖像画史上一张无可替代的杰作。在他之前,威尼斯总督像全部采用正侧面,贝里尼大胆改为四分之三侧面。他用蓝色背景,加强了人物的体积感,突出空间的深度。人物的皮肤、瞳孔,白色缎衣上的金线如能触摸一般。贝里尼如此沉迷于错视法,以至于他故意在下方的檐墙上画了一张皱巴巴的小纸片,似要挑战观众的眼睛。他的名字就签在这上面。

我们可以说兄弟二人的作品有不同的味道,可是一旦乔凡尼向真实迈出一步,直到现代绘画意识觉醒,此后的西方肖像画都没有回到以线造型的方法上。

丁托列托
Tintoretto
1518—1594

委罗内塞
Paolo Veronese
1528—1588

如果我们将威尼斯与佛罗伦萨或者罗马相近题材的绘画对比一下,就会发现风格不同,主动回溯古希腊罗马古典精神的美学在威尼斯绘画中并无端倪。画中人和建筑的比例关系,倾向于纪实的某种特性,几层景深(并且彼此之间无联系)的处理办法和文艺复兴时期的主流(拉斐尔—米开朗琪罗—瓦萨里)截然不同。这是第一代的威尼斯绘画风格。

我们往后看。第二代是乔尔乔涅和提香,他们都是乔凡尼·贝里尼的学生。如我在上一章中所提及的,短短一代人之后,威尼斯的绘画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第三代中最著名的两个人,是 丁托列托 委罗内塞 。丁托列托和提香有个故事很有意思,但真实性存疑:丁托列托小时候,父亲注意到他的才能,将他送到提香的画室做学徒;但仅过了十天,丁托列托就被提香送回家,据说是提香嫉妒他的才能。另一种说法是提香认为他的才能可以独立创作,而不必再做学徒。委罗内塞其实不是威尼斯人,这也不是他的本名,他是威尼斯的属地维罗纳的人,所以大家就叫他“维罗纳人”,翻译过来就是委罗内塞。委罗内塞的生平和艺术风格演变的过程这里不细说,不过显然最大的转折点是他来到威尼斯。

到了第三代的时候,米开朗琪罗的影响显现了。丁托列托曾非常鲜明地表明态度,在自己的画室中写上“Il disegno di Michelangelo ed il colorito di Tiziano”(米开朗琪罗的素描和提香的色彩)。注意顺序,他把米开朗琪罗放在提香之前。

确实如此。根据丁托列托生平的记载,他很注重绘画前的设计和布局,但并不是以画大量草图的方式。他从模仿米开朗琪罗的雕塑入手,用蜡或黏土复制雕塑,将其放到一个木盒中,通过一个小孔用蜡烛照明,再进行绘画。甚至在竞争某个项目的时候,别人都是拿着草图去应征,史料中不止一次地记载丁托列托直接送去的是已经完成的作品。我们可以想象他的速度,也可以推测他大概不会画草图。他存留下最重要的一件草图,就是为《天堂》画的草图,因为这幅画极其巨大,也因为他格外郑重,算是破例。

丁托列托的构图特别大胆。他早期的两件作品 《圣马可遗体的发现》《圣马可的遗体运往威尼斯》 中,我们可以看到景深非常大,明暗对比强烈,布局不均衡。从人物的形体上,这两张画明显可以看到米开朗琪罗的影子。

《圣马可遗体的发现》中延伸远去的立柱和拱廊提供了空间的纵深,人物集中在前景,被斜射的光照亮。圣马可的遗体躺在床板上,苍白明亮,本身也构成巨大的透视。

丁托列托特意打破传统构图模式,两组人物在画幅两侧形成并不稳定的三角,但建筑的严整线条很好地给予了平衡感。

《圣马可的遗体运往威尼斯》的构图方式和上一张相同,更为大胆。人物集中在前景右侧,威尼斯商人带着仆人抬着圣马可的遗体,左侧只露出一角旗帜和仰卧的男子半身。丁托列托是通过背景中的建筑物实现画面平衡的,左侧的白色建筑显然抵消了右侧人物可能带来的倾斜感。

这两幅画中的人物比真人还要大,气势恢宏。

圣马可遗体的发现
Finding of the Body of St. Mark
丁托列托

405cm×405cm 布面油画
1562—1566年

圣马可的遗体运往威尼斯
The St. Mark's Body Brought to Venice
丁托列托

398cm×315cm 布面油画
1562—1566年

他成熟期的作品预示了巴洛克风格,好些天顶画显示了他对短缩法的高度掌握。他很刻意地在disegno方面打破了佛罗伦萨的“规则”:不把观众的注意力吸引到画面中最重要的视觉中心,而是分散到各个角落,实现一种更富动感、联动性的画面。面对丁托列托又混乱、又神秘、又神圣的原作,你不可能无动于衷。这里以他的《最后的晚餐》为例,和达·芬奇的同名作品比较一下。艺术史家沃尔夫林(Heinrich Wölfflin)针对文艺复兴与巴洛克提出的五对概念,分别是:

达·芬奇和丁托列托这两幅 《最后的晚餐》 可以说完美全面地印证了沃尔夫林的理论。瓦萨里曾抱怨说丁托列托简直将艺术当玩笑,这句话反证了后者如何背离了佛罗伦萨的艺术观。

如果说丁托列托从内在的结构性方面颠覆了佛罗伦萨画派的disegno理念,启迪了巴洛克的话;委罗内塞对后者的影响就更主要通过表面的质感,落实在colorire方面。

换句话说,委罗内塞的“素描”是佛罗伦萨人还能接受的,这可能与他曾经研习过罗马诺的作品,间接受到拉斐尔影响有关。丁托列托和委罗内塞都画过 《迦南的婚礼》 ,对比之下就一目了然了。和《最后的晚餐》一样,丁托列托也把最重要的人物放在远离中心的位置,但是通过透视和光线把视线引导过去;委罗内塞需要应付的画面更大,于是他结合了建筑,形成室内室外一体的效果。委罗内塞设计了两层平台,加上后面较远的两排建筑,让人物集中在前景。这样一来,他可以填满巨大的画布,而且让画面有一个相对的视觉中心。

再来看色彩,看画者的直观感受是,和丁托列托比起来,委罗内塞作品的色彩像突然被阳光照亮了一样,熠熠生辉。追求色彩的表现力,就不能像丁托列托那样,通过制造明暗对比简化画面。同样是巨幅画,委罗内塞更多地体现了油画的美学。看看《迦南的婚礼》,里面各种质感的面料、许多餐具、不同人种、不同阶层,丰富极了。这是综合的魅力,不光体现在线条和布局上。委罗内塞虽然不如提香那么精到,但仍然很耐看,这样的画是无法一气呵成的。委罗内塞作品中的鲜艳度和丰富感,正是通过色彩和笔触实现的,显然比文艺复兴的古典绘画更进一步,是巴洛克绘画的先声。

有的学者把丁托列托和委罗内塞放在风格主义的范畴中去讨论,当然也有道理,因为他俩都受到了米开朗琪罗的影响。不过,他俩作为巴洛克绘画先驱的意义,显然比作为风格主义的尾声要重要得多。

结合上一章,整体来看,威尼斯的绘画自给自足,佛罗伦萨的绘画观念以及相应的教育体系对威尼斯影响甚微。更重要的是,后来学院绘画吸纳进去的诸多巴洛克元素,包括构图的解放、色彩的丰富、油画质地的加强,开创者正是提香、委罗内塞和丁托列托。这是另一条源流,令学院绘画的内涵大为丰富。

最后的晚餐
The Last Supper
达·芬奇

460cm×880cm 湿壁画
1495年

跟米开朗琪罗和拉斐尔的湿壁画作品不同,达·芬奇不是以线造型,他仍然使用了渐隐法,即通过形体的逐渐消失来制造空间感。他或许使用了特殊的材料,加上战争损害,如今画面颜色脱落严重,这给了画面另一种朦胧之美。我们不易想象作品完成时的本来面貌,也许看到了,会意外。

构图上,达·芬奇的《最后的晚餐》使用最为经典的对称式。背景的墙面有三扇窗户,耶稣的头部恰在中间,与摊开的双手形成一个完美的金字塔。注意两侧的门和天花板,包括桌布下方透出的桌脚,都严格地对称。

耐看的是人物的小组合。除了犹大后仰,其余的人物都因耶稣的话激发出向心力:耶稣右边的门徒都倾身询问,悲愤而焦急;左边紧挨耶稣的三人在激烈地辩解,另外三人在讨论,但手势也指向耶稣。每个门徒面部的微妙表情都耐人寻味。达·芬奇为《最后的晚餐》搜罗了诸多模特,在手稿中可以见到。

最后的晚餐
The Last Supper
丁托列托

365cm×568cm 布面油画
1592—1594年

大部分《最后的晚餐》都采用了达·芬奇式的中心对称构图。丁托列托必定知晓这种构图,因此反其道而行之。他的画中透出一种热烈和不安,餐桌倾斜着指向纵深,耶稣和门徒被隔在餐桌之后,虽然他处在黄金分割的位置,但周围的人物并不因他而形成某种动势,将他烘托而出。丁托列托只是利用了一道明亮的头光来强调其身份,而门徒也有较暗的头光。

主要人物的身前身后围绕着许多仆人,装盘、上菜,构成一道半圆。近处垂下的油灯呼应了耶稣的光环,发散的光芒缭绕为一群飞翔的天使,真是神来之笔。

迦南的婚礼
The Wedding at Cana
委罗内塞

677cm×994cm布面
油画1563年

这幅卢浮宫里尺幅最大的油画,不幸位于《蒙娜丽莎》的对面,因此相形之下备受冷落。

耶稣身前演奏的乐队,正是当时威尼斯画坛名手的形象:白色袍子的中音提琴手是画家本人,往右依次是吹高音短号的巴萨诺、还是位俊朗少年的小提琴手丁托列托,再往右是着红袍、探身的低音提琴手提香。

我们要意识到自己面对的不仅是一幅图像,还是一幅绘画。除了讲故事,画家的本能就是要让自己画得开心。铺满这个巨大的画幅,要有足够多的人、宏阔的背景和各种各样的道具。所以他以现实的、富庶的威尼斯家庭取代了贫穷的巴勒斯坦,来满足自己展示技巧的欲望。看这个富贵人家的主人和客人身上各种绫罗绸缎,各种质地的餐具,可以想象他画得多么过瘾。

委罗内塞是快手,这么大一张画他竟然只用了一年。 JTpbaJvr3U2CyYQMzOuBzhE2k1Zt8U/nAJJVY8TXuR9FWjm3v8UVaGSmJSZzeS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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