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翔: 你之前的采访里面有一个说法,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当时你提到盲盒,会认为它是一个类似于乐高那样的语言和系统。
王宁: 是的,之前你也问过我当初为什么会做盲盒,其实我们在做很多事情的时候都会这样考虑。有时候我会问,一个民族为什么要有自己的语言,就是因为语言是最好的文化传播和文化沉淀的载体。所以那时候我们就倾向于去找,看能不能有一门自己的语言。好的品牌都有自己的语言,乐高有,星巴克也有。然后我们就选择了盲盒,诞生了一系列围绕盲盒的玩法和流行词,包括抽盒 、摇盒 、端盒 、端箱 ,还有隐藏款、热款 、雷款 。这些都算是行业语言,你会发现它们的诞生帮助了一种文化的传播和沉淀。
李翔: 这个主意当时是谁想出来的?我觉得还挺厉害的。
王宁: 那时候我们就是去学习乐高,认为乐高就是一个体系和语言。
李翔: 现在泡泡玛特的体系和语言里,盲盒肯定是很重要的一部分,除了盲盒,可以被用户直接感知到的,还有什么吗?
王宁: 有很多你听起来可能觉得奇怪的语言,比如说限时不限量,400%、1000% 。大家现在一说都是我要买个1000%。本来这是个很虚的词,什么叫1000%?你的对比是什么?其实相当于把7~8厘米的尺寸视为标准尺寸,比它大4倍就是400%,比它大10倍就是1000%。现在这种体系和语言会渗透到我们很多的产品和业务线当中。
李翔: 用户能感知到吗?
王宁: 能啊,400%、1000%,用户也会这么讲。用户还有一个说法叫娃友 ,还有入坑 ,各种各样的入坑。
李翔: 除了乐高,你认为还有哪些品牌或者公司有自己的语言和系统?
王宁: 我们学习也好、对标也好,更多的是两家公司,一家是乐高,一家是迪士尼。
我们把乐高定义为一家基于产品的设计、开发和销售,搭建出一套体系的公司。迪士尼是基于IP的公司,它创造IP,然后基于IP去做变现。这两家公司,一个玩实的,一个玩虚的。
今天的泡泡玛特,你可以理解为乐高的比例在逐渐降低,之前更像乐高,生产产品、做营销、做渠道、卖货,然后开始逐年一点点降低,而非产品类的,以IP为核心的东西开始增加。
李翔: 你要做这个转变,也就是从卖货、卖实体产品到运营IP的原因是什么?
王宁: 因为我们跟乐高比,有一个先天的优势,乐高只沉淀了语言和产品,我们沉淀了IP。我们的产品火了以后,大家知道这个IP叫MOLLY。也就是说我们天然有迪士尼的属性,只不过迪士尼是通过电影沉淀IP,我们是通过潮玩,所以我们有更大的可能空间,这是不一样的。就像迪士尼沉淀出来的IP米老鼠,拿着米老鼠可以跟产品公司去合作,印到瓶子上、杯子上,但乐高不沉淀米老鼠这种IP,你总不能在杯子或者瓶子上面印点方块吧。
李翔: 我觉得,像抽签、限量版这种,其实很“耐克”,耐克对鞋子的玩法就是这样的。
王宁: 玩法不重要,我觉得太多人探讨玩法,而且只是探讨玩法。玩法有千千万万,盲盒是一种玩法,抽签是一种玩法,打折促销是一种玩法。本质上要看我们对消费的理解。消费其实就解决两个问题:一个是满足感,一个是存在感。满足感是基础的,也许是物质满足,也许是精神满足。存在感就属于,你需要告诉别人你是谁。拿你来说,你为什么有这个发型,为什么买了这副眼镜,为什么穿这样的衣服?如果因为近视,所以你戴眼镜,这就是满足了一个需求。但如果因为你是一个有文艺气息的人,所以你穿干净颜色的衣服;因为你是有潮流感的人,所以你戴这种简单的黑框眼镜,这就是存在感。
所以我说消费就是两件事情:满足感和存在感。你说的限量也好、抽签也好,还有其他玩法也好,是为了让产品有更强的满足感或者更强的存在感。限量抽签,他买到了,他会觉得自己与众不同,很酷。穿的这双鞋别人都没有,自己的存在感更强。本质和逻辑是一样的,有些人每天满脑子都是方法层面的东西,去批判这家公司在搞打折促销,那家公司在搞抽签,还有家公司在搞限量营销,或者说饥饿营销。方法层面的“术”可以有很多变形,但并不值得大家去探讨和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