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前面带路,向以前被称作土耳其斯坦的地区进发。
黑海沿岸的交通变得越发糟糕,而且我们还遭遇了离开欧洲后的第一场大雨。
当接近格鲁吉亚边境时,我曾想,如果我是个聪明的年轻人,我会来到靠近土耳其一侧的地区,把所有能发现的土地买下来。地图会透露出所有玄机:现在边境都开放了,运输贸易将重新借助几个世纪前的这条线路,昔日的繁荣亦将重现。该地区的土地售价低廉,大概花上20美元就能购买1英亩土地。这个地方迟早会成为格鲁吉亚人、亚美尼亚人以及阿塞拜疆人进入欧洲的大门,他们一直以来都是苏联最富庶的民族。
不过,我自己并未购买任何土地,因为我只投资那些我认为能快速卖出的东西,不管我是否真能做到。再说这是一种工作,而我已经不想再工作了。
在格鲁吉亚边境,汽车必须通过一处凹坑以便他们能够对车底进行检查。不过我们没有遇到任何麻烦就通过了。
我们径直奔向黑市。通常不是我们找黑市,而是它找我们。不出所料,在那些实施货币兑换控制的国家,黑市上的交易利润是极为丰厚的。此类国家的数量正在锐减,因为政府逐渐意识到控制兑换并不起作用。
那时,针对旅行者的苏联官方汇率是1美元兑换6卢布,而在黑市上我用1美元能兑换12~18卢布。我们在旅行中只携带少量旅行支票而大量携带多种硬通货现金,原因之一就是黑市商人不接受旅行支票。与注定要被政府银行“窃取”相比,我宁愿承担被盗贼抢劫的微弱风险。
在前往中国的路上,我们要穿过格鲁吉亚向中亚进发。土库曼斯坦、乌兹别克斯坦、吉尔吉斯斯坦、哈萨克斯坦,多么浪漫的名字!
在沿途,我依稀能看到由双峰骆驼构成的大型驼队。这些骆驼能负重四五百磅的货物连续行走数千英里而备受旅行者青睐。我还依稀听见骆驼嗒嗒的蹄声与驼铃叮叮当当的响声。
破旧狭窄的公路、沙石路、硬肩路并不好走,甚至连土耳其的路况还不如,虽然后者已经很糟糕了。骑在摩托车上,你必须紧盯着路面,否则任何一小块不平整的地方都能导致紧急刹车甚至摔倒。由于比驾驶汽车更需要关注路况,因此体力与精力消耗更大。虽然我以前也曾在许多国家崎岖的路面上骑行,而且还能保持一定的速度,但是由于塔碧莎担心交通事故,所以我们慢了下来。
当我们临近第比利斯的时候,塔碧莎又一次抱怨我骑得太快了。
这令我很苦恼,我一直对耽搁行程很没有耐心,我指出我们仍在旅途的关键阶段,从我的视角看问题会更好一些。
在我所有的旅行过程中,很少会有另一个骑摩托车的同伴。当然,与任何人同行就意味着要在一起,彼此很快就会了解对方的脾气,但对某人来说的必要休息对别人可能就是无法忍受的迟延。在旅途的前半段,我习惯保持稳定的行程、稳定的速度。当没有理由逗留的时候,对我来说一天骑行8~10个小时属于正常,这样当我遇到有趣的地方时才有更多时间充分领略它。
经过商量,我们认为由她带路可能会更好一些,由她决定行进速度,当感觉太累的时候可以放慢速度。
春天来了,我们抵达了格鲁吉亚的首都第比利斯,这是我们在苏联的第一站。令我惊奇的是,在国营酒店里,伏特加、葡萄酒、香槟和白兰地琳琅满目。这令我回想起我们沿途经过的果园,原来格鲁吉亚、亚美尼亚和阿塞拜疆这些富庶之地产出的果实也卖到了这里。这些都是制作酒品的最佳水果,例如丘吉尔喝的就是亚美尼亚白兰地。
苏联国际旅行社作为苏联国营的旅行社因高价而名声在外。半升的红牌伏特加,苏联国际旅行社的酒店要卖到9美元,是街边商店价格的4倍。
我们决定在此逗留几日,这是我们在旅途中惯有的节奏:骑行到有趣的地方就停下来一段时日。
这里处于戒备状态,仍是热点地区。军队告诫我们不要走去巴库的主路,因为可能不安全,同时建议我们取道一条风景更优美的路线。我想那条路的路况肯定更糟。我俩商量了一下,决定不理会他们的指示继续取道主路。
次日,经过400英里的征途,我们驶入巴库,一座石油之城。在道路的两边横陈着锈迹斑斑的管道和钻井设备,散乱地堆成一个垃圾堆。沿着里海骑行,我们看到数以百计废弃的钻井平台。没有人维持油井的压力,如果维持油井压力就能多获得50%的石油。然而,在此处他们只是开采油田的顶部,而后就离开了。
我们驶入巴库,这里是苏联最大的城市之一,也是苏联主要产油区的心脏。
巴库正在实施严格的戒严令,我们甚至不能找到一家夜晚仍旧营业的旅馆。
我们乘渡轮横穿里海到达克拉斯诺沃茨克(后更名为土库曼巴希)。
我们来到了里海的东岸,这是一片不毛之地。与之相反,里海的西岸则气候湿润,土地肥沃。
然后由塔碧莎继续带路,我们穿越卡拉库姆沙漠。这个沙漠十分广袤,从里海延伸到撒马尔罕 ,长达数百英里,横跨土库曼斯坦和乌兹别克斯坦。以前,我到过美国西南部的沙漠,也穿越过中国的塔克拉玛干沙漠,但是卡拉库姆沙漠更为平坦、简明、粗犷。而且我们在其中还看到了农田,我在其他沙漠都没见过。
塔碧莎的摩托车机械问题不断,这让我俩几乎要把一半精力放在它的身上。我希望这不会让塔碧莎过于沮丧,但是她越来越担心能否完成旅行。
在这一地区,每升汽油花费40个苏联小铜板,按照黑市汇率相当于每加仑 15美分,如果按照银行汇率,相当于每加仑30美分。
我们要穿过卡拉库姆运河,它是苏联灌溉系统的一部分。卡拉库姆运河有50码 宽,水很浑浊。我们还遇到一群群野生骆驼,也有路牌上写着“注意保护野生骆驼”,这和美国公路上写着“注意有鹿穿越”一样。
最后我们抵达了布哈拉,在那儿我们食物中毒了。
在医院,医生问我们是否有药。
“没有,这正是我们来就医的原因。”我告诉他。
“我们没有任何药物,”他说,“也许你应该叫一辆救护车。”
我感到很困惑。“我已经在医院了,”我说,“为什么还需要叫救护车?”
“因为救护车上可能有药。”他说。
这让我们目瞪口呆。我们离开医院,用自己携带的药物自己治疗。
次日,我们感觉好多了,只是感到有些疲惫。塔碧莎对布哈拉很感兴趣。她回忆自己的学术研究后解释说,布哈拉曾经是中亚早期最伟大的城市之一,这里有许多圆屋顶和尖塔建筑,代表着权力和财富。
我们驶到撒马尔罕,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城市之一,也是中亚历史最悠久的城市。尽管撒马尔罕的外表很光鲜,但是这座古老的世界中心城市和其他苏联城市一样,承受着空气污染和交通拥挤的重压。城市核心区的废墟可以追溯到公元前5世纪。被亚历山大大帝征服之后,这座城市成为西方文化与中国文化的交汇点。它在14世纪作为帖木儿帝国的都城而达到兴盛的巅峰。土耳其征服者曾把它当作中亚文化中心。18世纪,撒马尔罕开始衰落,但是随着环里海铁路的开通,它又慢慢地重现生机。
撒马尔罕看起来是我们自经过巴库以来遇到的最繁荣的城市,这两城之间相距上千英里。
在市场中,我们能发现质量很好的产品,包括塔碧莎喜欢的散发着芳香的丁香花。我们了解到极少有旅行者会到撒马尔罕来。
这座城市古老文明的代表建筑是雷吉斯坦广场,它由三所伊斯兰建筑构成。高挑的线条和深蓝色的镶嵌衬托出它们的宏伟。我们凝视着它们的美丽,如同欣赏泰姬陵一般让人沉醉。在这个世界上,有些景观是不能通过照片展示的,因为照片无法准确地表达出它们的意境。泰姬陵和撒马尔罕就是两处必须身临其境才能欣赏其美的地方。
乌格-贝克(Ulug-bek)学院建成于1420年,其圆形屋顶下是演讲大厅,后面是一座清真寺。二者之间是黄金学院,其中有一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宽阔庭院。
欣赏着如此的美景,我想到距今100年前,泰姬陵孤零零地矗立在那儿,完全被遗弃。没有人去参观它,也没有人在意它。某个旅行者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发现了它,此后开始对它不断地报道介绍,才有了今天的世界奇迹之一。但是在100年前,你只需花费区区500美元就能将其买下,这是多么奇怪的事情。
在这方面,撒马尔罕与泰姬陵十分相似,甚至更为非凡。我相信将来如果有人在此开一家希尔顿酒店,一定会赚大钱,因为一旦被人知晓,人们就会像涌入泰姬陵一样涌入撒马尔罕。古旧的撒马尔罕静静地立在那里等待被人发现,如同一个清秀的乡村少女尚未被富有的城市求婚者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