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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欧

我们向匈牙利进发的那天风和日丽,但是有点凉,因为当时正值4月,而我们还没走出山区。

靠近边界的时候,令我感到震撼的是那片漫无边际的、平坦的平原,平原上到处是农场、农舍以及广袤平整的耕地。历史上,从这里一直延伸到乌克兰的土地就是欧洲的面包篮,这对维也纳和柏林的意义,如同堪萨斯州和内布拉斯加州之于美国的意义。

从山区出来后,我意识到很多边界都是根据自然地理特征,如河流、山脉、湖泊和沙漠而划定的。此处的边界是沿着山脉和肥沃的平原交界处划定的。

从第一个边检站出来到第二个边检站,都是我在前面带路。我们慢慢地沿着S曲线行进,路上有一条很长的S曲线形漏油痕迹——这里的很多卡车都漏油。我在后视镜中看到塔碧莎,她此时正身体右倾,幅度不断增大,你可以想象曲线行进都是这样的。

当我再次看后视镜的时候,发现她的摩托车左右来回摇摆,而上面居然没有塔碧莎!

我有些惊慌失措,停在路边向后看。她的摩托车仍在行驶,但我还是看不到她。车子上下弹跳,每一次后轮触地后都冲向不同的方向。

塔碧莎哪儿去了?摩托车仍在双向车道的逆行一侧行驶。塔碧莎不见了,这该死的车子还到处乱闯。

我跳下摩托车往回跑。她躺在靠近路边的地上,正挣扎着要站起来。

我吓坏了。我想她一定血流不止,眼泪横飞,衣服破损。哦,我深爱的美丽女人!我这是在做什么?之前,我从未和另一位骑手共同旅行,更不用说和一个没有经验的骑手了。我是不是让她感到不知所措、难以应付?旅程才开始一周,她就在这儿受伤了,甚至可能残废。

可是,她居然跳了起来并说自己安然无恙。我大大松了一口气。她摘掉头盔,我看到她居然没有流血,甚至没有擦伤。她的皮衣、靴子、手套、头盔、防护罩以及双腿都没问题,她真的很幸运。

摩托车横陈在远处,仍然处于发动状态,后轮仍在转动。塔碧莎没受伤,竟然能和我一起跑向摩托车。

我们关掉油门,将车扶正。一些匈牙利人跳下汽车看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当他们发现我们安然无恙就散开了,回到各自的汽车上扬长而去。

我担心塔碧莎,她却更担心摩托车,因为她认为自己没事儿。但是她可能已经脑震荡,而自己浑然不知,因为有时征兆在一两天内不会显现出来。塔碧莎的父母可能是对的。她的母亲说我们简直太疯狂了,她的父亲听后直跺脚,虽然他在17岁的时候就去了欧洲,并不顾父母的反对买了一辆摩托车在夏天四处狂奔。也许我应该和一位幸运之士同行,也许应该独行。

当她多次肯定地告诉我自己安然无恙之后,我们仔细检查了摩托车,发现车子也完好。我们高兴地发现它居然马上就能打着火。我再次看了看塔碧莎,检查她的皮衣上是否有破损,是否身体受了伤而自己没感觉到。我想刚才我们的行进速度是每小时二三十英里的样子,不算快。但是她由于没有经验,不知道如何应对漏油的湿滑路面。她的皮衣没有破损,再次检查车子也完好。

这个地方靠近边界,没有地方停车去喝杯咖啡或者休息一下。所以我们什么也不能做,只能加速向布达佩斯驶去。如果塔碧莎受了内伤,那么最好还是去一个大城市而不是待在农场。

于是我们又出发了。我不得不时时留意她:我以为她摔了这跤之后驾车一定会战战兢兢,但结果完全不是这样,我们和之前一样稳速前进。此后不久我们要在边境排队,能获得短暂休息。不过,之后我们就加大油门驶向布达佩斯。塔碧莎的勇敢告诉我,她正是我要与之同行的人。毕竟,刚开始这种旅行总会遇到问题。但是,这次事故仍然让我心有余悸。与即将面对的中亚诸国和中国的路面相比,这儿的路况并不糟。可能出发前1 000英里的驾驶训练对于环球旅行来说还是不够。是不是我的顽固不化和过分乐观促使塔碧莎在没准备好的情况下就开始了这次旅行?我把思绪放在一边,我已别无选择。

前面是更多的农场、更多的平原。不难看出,尽管匈牙利曾有过辉煌的历史,但是它的未来仍在于农业。匈牙利只有1 000万人口的市场,很难建成制造基地,也很难培训匈牙利人生产高质量的商品。高质量是他们的邻居德国人的特点。

另一方面,英国、法国和德国等发达国家没有必要在农业方面与匈牙利竞争,也没有能力与之竞争。在匈牙利人拥有大片良田沃野的情况下,欧洲一直尝试对英国农民进行补贴的做法是很荒谬的。

天色越来越暗,我们驶进了布达佩斯。以前布达佩斯实际上是两个城市:布达和佩斯,分别位于多瑙河两岸,但是今日两城已经浑然一体了。布达佩斯在奥匈帝国时期是一个重要的省会城市,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之前,它已十分富有。当我穿行在暮霭之中时,仿佛西哥特人穿着战衣骑马穿过罗马一般。那些精美的19世纪和20世纪初的经典石制建筑令人油然而生敬畏之情。我想它们会永远矗立在那儿,因为匈牙利人没有钱把它们推倒重建。布达佩斯正在变成一座博物馆。它在国家富裕之时修建而成,而后国家突然变穷了。在匈牙利重新富有之前,这些建筑将保持历史原貌,匈牙利人自己也不会破坏它们。葡萄牙也是同样的处境,“天然博物馆”已经存续了几十年,时间仿佛凝结了一般。

第二天我们准备去南斯拉夫贝尔格莱德。那天早晨,我参加了金融消息网的一期有关匈牙利开放的特别节目。本打算上午就结束的,但是中欧的典型习惯使节目到了邻近傍晚才结束。我和塔碧莎不得不推迟出发时间,我们都很不愿意延迟,因此我们赶紧上路,想借此弥补失去的时间。

我仍然在前面带路,路面越来越颠簸,坑坑洼洼的。路也越来越曲折,坡度越来越大,路肩却越来越少。我疲惫地前行,超过了身边的轿车和卡车。塔碧莎仍然落在后面。当我加速又超过一辆轿车的时候,看了一下后视镜,塔碧莎又不见了!我找了几分钟,仍不见她的踪影!我熄火停下车来。后面没有轿车也没有卡车跟上来,而我刚刚超过了一队轿车和卡车。我马上意识到后面一定出现了情况。

塔碧莎!我过于催促她了,而她没有经验,这已经让她之前摔了一跤,而现在我又催促着去贝尔格莱德。

我立即掉头折了回去。

我看到她正在路边捡拾东西——工具、地图、衣物、鞋子——她背包里携带的所有东西都散落在路上。一些南斯拉夫人正在帮她。

不过奇迹再次发生——她竟然又没受伤!我沿着她的背包散落的方向,从上面看到路边的峡谷,有10~12英尺 深。摩托车跌落在下面,还有牛仔裤、背心和毛衣。

塔碧莎一切都好,她在我赶回来之前已经来来回回走了10~20分钟。让我难过的是她只有24岁,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干什么。可能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我是否要在发生致命事故前取消这次旅行呢?

自从第一天与塔碧莎讨论这次旅行,我就为她担心。那时我想骑我那辆1 000cc的摩托车,在上面我装上了定制的座位、收音机、油箱和把手。塔碧莎想骑我那辆1967年产的宝马R69US,那款车很经典,但是没有电子打火,只能用老式的踏板打火。

我很喜欢她骑那辆车,但是它需要更新,包括车体两侧的保险杠。在美国只有一个地方提供这种服务,那就是俄亥俄州。因此,当塔碧莎学习完驾驶课程并在纽约的街道上实践之后,她就独自一人在仲冬去了俄亥俄州,在那儿让摩托车焕然一新。

当时正值1月,天气阴冷,飘着雪花。高速路上风很疾,摩托车的轮子把路面上的冰碾成碎片。我很担心塔碧莎。她很勇敢,也很有冒险精神,但是正如她在出发前所说的,如果她不能在仲冬时节在平坦的高速路上骑到俄亥俄,那么肯定不能在扎伊尔和西伯利亚的路面上行进。时间慢慢地过去,我每天夜里都渴望听到她的声音。对于任何摩托车手来说,驾驶的前六个月是最危险的。她认为她能行,但实际上她不行。

塔碧莎做到了,她向我证明她有能力应对这次艰苦的旅程。回来的路上,她拜访了住在匹兹堡的姑妈。姑妈和她的邻居都很惊诧,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孩竟然骑着摩托车从俄亥俄去纽约。塔碧莎没有告诉她们自己的真实意图,怕她们听到后会反对。

现在,摩托车躺在南斯拉夫的峡谷之中——散架了!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爬了下去。车子已经摔坏。尾灯掉了,行李架弯得不成样子,甚至有一个火花塞也摔弯了。

周围站着很多人,我指挥他们下来帮助我。由于挡泥板弯曲,前轮根本动不了。我们不得不把车子抬到峡谷上面。

塔碧莎认为这次旅行要结束了,车子也完了。但我仔细检查了车子的每一个部分,竟然发现它仍然能运转,虽然运转得不是那么完美。在俄亥俄涂饰的图案和条纹已经磨损,但是车子的框架没有大问题。

不过,塔碧莎显然有些受惊。自从昨天开始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就如同世界末日要来临——穿过边境,到了布达佩斯,观光,而后又疲惫不堪地朝边境进发。她责怪我骑得太快,我承认这一点。

现在已经是傍晚六七点钟。警察来了,我们向他们解释我们必须赶往贝尔格莱德,并问他们谁能带我们去。接着他们去了一个小镇子,不久带着一个伙计和一辆小拖车来。我对他们说:“感谢上帝。”但是我认识到在这个国家没有零件,没有维修工,没有宝马经销商,一切都没有。我只记得过去南斯拉夫的警察骑的是宝马摩托车,所以可能我们能找到还记得如何修理这种车的人。

塔碧莎跳上我车子的后座,我跟在小拖车后面,小拖车拖着她的摩托车。她趴在我的肩头,告诉我,刚才她想超过一辆卡车,刚刚超过去,另一辆卡车就迎面快速驶来,她赶紧躲闪,突然车子尾部开始摇摆,车子失去控制栽向峡谷。幸运的是,她及时跳到一边,否则可能已经身亡,500磅的车子压在身上可不是闹着玩的。这是非常严重的事故,幸好她安然无恙。如果车子甩向后面卡车的车道中,那么她就没命了。她有些伤心难过,又有些受惊,问我她是否应该打道回府,事实上她不知道该做什么。我很懊悔自己骑得太快,让她遇到这么多麻烦。我发誓要有所改变。 +6FkNazstOMKyjdAAs6yzht3z3dhDuGVe0jwpq3QMyfBhHA+ROwzA8ZwqCar3V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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