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墙刚刚倒塌,1990年初全球市场中的所有人都确信中欧会成为下一个经济奇迹,成为又一个东南亚。
看好中欧的一致观点如下:德国和奥地利的股票市场在历史上就与中欧各国有联系,德国和奥地利的公司在中欧各国都经营企业。作为处于东欧和西欧两大集团中间的唯一中立国家,奥地利是一个天然的交通十字路口。维也纳无论在历史上还是在地理上都是通往中欧的经济与政治门户,直至20世纪前叶,维也纳都是奥匈帝国的首都,奥匈帝国已经主宰中欧长达数个世纪。奥地利人与中欧、东欧的联系比德国人与中欧、东欧的联系更为紧密,德国事实上已经成为中欧、东欧的敌人。此外,在冷战期间全世界所有的间谍都取道维也纳,因为这是一个中立城市。
我认为上述观点没有可取之处。我认为任何人将钱财投资在苏联和中欧大部分地区都将亏损,因为随之而来的将是争斗、冲突与混乱。整个区域都没有法定的边界,所有的边界都是1945年战胜国军队划定的,我不认为这些边界能长久地就此划定。当中欧人发现繁荣不会自动到来之时,政客们就会通过加印钞票的方式赢得选票。随之而来的通货膨胀和经济崩溃只会加深种族敌意,从而导致持续的冲突。高通货膨胀将把中欧变成南美式的经济体,而不是又一个东南亚。
我的上述想法走漏了风声。奥地利一家刊物的一篇文章报道称,睡美人的王子认为中欧经济即将崩溃。突然,那家邀请我去演讲的小银行(这家银行在奥地利是第九大银行)遇到了非常棘手的问题:奥地利的每个人都想到林茨来聆听这次演讲。原来听众只是这家银行自己的客户,但是现在不得不把城中最大的演讲厅租下来,并在大厅的外面安装电视供那些不能进场的人观看。
因此我们匆匆忙忙赶到林茨。我身穿黑色的皮衣、打着领结出现在会场。“中欧将面临一场灾难,”我说,“奥地利股票市场已经上涨有些时间了,有七年多,现在已经到了不太正常的高点。”我列出一些典型的迹象。所有的大学生都想进入股票市场。人们辞掉工作去炒股,因为这是一种更为轻松而且收益颇丰的谋生手段。传统上的每一项指标——低股息率、高市盈率、飘忽不定的交易量——都已经接近极限。这是典型的投机泡沫的表现,只要一个小小的针孔,整个气泡就会破灭。
“一切都要到头了,”我说,“你们最好卖出股票,因为股市将至少下跌50%。我不知道这种情况是发生在下周还是下个月,但可以肯定将在接下来的几个月发生。”
听众问了几个问题:“你这样说是不是因为你已经卖空了我们的市场,因此希望它下跌?”
之前我曾公开表示我已卖空奥地利基金,这是仅有的卖空奥地利股票市场的方式。如果市场下跌,我的确将获利。
“我只是向你们说明你们的市场将要发生重大转变,这一切与我是否活着或者是否来过此处都无关。”我这样解释。
听众中还有更为尖锐的问题,因为没有人希望这一切发生。他们嘀咕我为什么要这样说,这些都是不好的事情。“你为什么要毁掉我们的国家?”他们质问道,“我们邀请你回来只是希望你能说些好的事情。”
他们不想面对现实,只注意到一个新兴的市场正在崛起。他们没看到如果预期的繁荣没能如期实现,新的领导人不可避免地要受到责备。匈牙利、波兰、罗马尼亚、南斯拉夫、保加利亚以及捷克斯洛伐克等国家都有着巨额的外债,人均外债居高不下。它们中没有一个国家能卖出什么东西。毕竟,40年来它们的工业只能生产出一些以次充好的货品,这些东西只能在经济互助委员会的市场中售卖。除了预期的旅游业小有景气,西方国家不会有人购买这些国家的任何东西,无论是手表还是汽车。
次日,塔碧莎和我就离开了。奥地利股票市场因为我的演讲下跌了一两个百分点,不是很引人注意。然而,媒体上却在激烈争论。由于奥地利不允许卖空股票,因此奥地利股市中也就没有“熊”。没有人希望股市下跌。
人们从来都不想听到坏消息,从来不想听会让他们生活难过的消息。回想那些石油繁荣的日子,华尔街有人曾告诉我石油每桶将涨到100美元,我告诉他们这是不可能的。当油价涨得太高,那么高价时通常出现的现象会如期而至:有人会找到更多的石油或者有人找到替代物。对石油的消费也将下降,冬天人们会调低空调的温度并穿上毛衣。此种言论惹恼了华尔街的报纸,他们说我发疯了。
他们一直告诉我:“这次不同。”我听过无数遍了,但是每次都不会不同,只是情形不同而已。树不会长到与天一样高,股票市场也不会永无休止地上涨,高价会降低需求。随着价格的上涨,众多的人涌进市场都想大捞一把,这推动着供给增加,最终会使价格下跌。过去没有人能废除供求规律,将来也没有人能。供求规律是一项自然法则,很多政府似乎都不能够理解或者不相信这项法则。因此,在美国人们必须忍受加油排队的问题,这是因为政府认为它能制定价格。然而,这是不可行的,至少从长期来看是不可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