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讽刺吗?
有些评论家发现马基雅维利对待政治的态度如此极端,以至于他们认定马基雅维利是在讽刺暴君。当然,他们坚持认为,马基雅维利并不是真的把博吉亚当作好君主的典范。他们声称,通过讽刺性语言来表明对暴君不道德行为的支持,马基雅维利实际上是在批判这种治国方针,而非称颂它。这似乎是卢梭对《君主论》的看法。
除了马基雅维利在之后的《论李维》( Discourses on Livy )一书中表达过对共和制的同情之外,支持这种观点的证据少之又少。这就可能让人们相信,马基雅维利本人非常反对“佛罗伦萨应该由一位君主来统治”这一观点。然而,评论界一致认为,马基雅维利早期在《君主论》中所写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这本书引起的争议颇多。
与道德无关吗?
对《君主论》的另一种解释是,马基雅维利是在为那些一心夺权而不择手段的人提供指导。从这种解释来看,马基雅维利是不关心道德问题的,完全置道德于不顾,他只是在给那些如精神病患者一般行事的人提建议罢了。这种解释难以服众。通过博吉亚和阿加托克利斯的比较可以看出,马基雅维利并不赞同无节制的暴政,因为这种暴政纯粹出于自私,且于国家没有什么益处。这本书也不是一本对“如何做”不加评判的手册。在马基雅维利所讨论的范围里,残暴是存之有理的,而且还是在道德层面占理的:它能够防止日后更残酷的行为发生;它是对大众有益的。因此,《君主论》远非一本与道德无关的书籍。它可能会倡导一种传统标准认为不道德的政策,但这些政策的存在本身于道德和政治都是合理的。所以,它远不只是一本为不道德之人提供玩弄权术技巧的手册。
马基雅维利的原创性
思想史学家以赛亚·伯林(Isaiah Berlin,1909—1997)对马基雅维利在政治思想方面的贡献进行了更为精准的解读。在他看来,马基雅维利最大的独创性和魅力在于,他认识到了古典道德观和基督教道德观应用于君主时所存在的局限性。一个拥有诸如诚实和怜悯之心等传统美德的君主很有可能会落入敌人之手,因为他的敌人可不这么讲道德。伯林的观点是,马基雅维利并非不在乎道德问题,他只是无意间引出了一个概念,即可能存在不止一种道德观,并且这些道德观之间并不相容。并不能说这一种道德观是对的,其他的都是错的。实际上,很多道德观并不相容,但彼此的内部都是和谐一致的。
伯林捍卫的是一种被称为价值多元化的立场,这种立场表明可以存在很多不相容的道德体系,并且也没有原则标准来评定这些体系(尽管有些体系明显优于其他体系)。伯林在马基雅维利的作品中看到了自己思想观点的前身。
政治上的“脏手”
马基雅维利的观点至今仍然会引起纷争,其中一个颇具争议的话题就是政治上的“脏手”,即一个政治领导者要扮演好他的角色,必然会做出一些明显不道德的行为,这种结果无可避免。马基雅维利在《君主论》里的阐释似乎是想说明,任何有实权的统治者在必要情况下都会变得冷酷无情,有时候甚至会违背传统道德观里的规定。这并不意味着,当政治领导者发自内心地为了民众的利益而不得不这么做的时候,他的那些诸如撒谎、遮掩、失信于人等行为于他自己而言就是不道德的。在马基雅维利的观点里,君主应当遵循的道德模式与其他人不同,且这种道德模式应是为他们量身定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