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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三征麓川

在平定思任发叛乱的过程中,由于方政的战死和沐晟的意外去世,导致平叛大军接连失去了两位统帅,仅存的统帅沐昂继续率军平叛,结果一无所获。

在上一节中我讲述了沐王府对西南地区少数民族的态度,有这样的结局并不意外,但沐晟被问责一事把沐昂吓住了,所以在平叛失败之后,他为了避免自己遭到沐晟那样的下场,做了两手准备。

第一手准备是谎报军功,明军在与麓川军的战斗过程中并未一败涂地,而是互有胜负,只是没能达到既定的战略目标。经过沐昂的妙笔生花,此次战斗就变成了明军压着麓川军一顿猛揍,打得思任发哭爹喊娘,只是麓川军凭借对当地的熟悉勉强保住了性命,就在沐昂准备大发神威彻底弄死思任发时,传说中剧毒无比的瘴气出现了,于是沐昂只得仰天长叹:“不是我不想杀贼,实在是天不予我。”

第二手准备是贿赂高官,沐昂深知自己的表现瞒不过有心人,于是他列了一大串名单,准备了大量礼物,命亲信密送进京,孝敬给名单中的各位高官。这个名单中到底有多少人呢?正史没有记载,野史的说法是“数百”,我认为有些夸张,但大多数重要的官员,如杨士奇、杨荣、杨溥、胡濙、李贤、王恕等人全都有份。沐昂的亲信先是替他表达了对朝中诸位大贤的敬仰之情,然后又表示西南平叛只是一时失利,希望各位大人能在陛下和太皇太后面前多多美言,并建议朝廷尽快与思任发和谈,如果不愿和谈,非要平定思任发叛乱,请再调十二万军队过来。

如果是一般人或一般事,使出这两招之后通常会安然无恙,但思任发这事实在闹得太大,全天下都将目光放到了西南边陲。沐昂到底打得怎么样,其实是不太容易作假,再加上沐昂久在边陲,他行贿的官员虽多,但总有一些被遗漏的。有人通过隐秘渠道得知自己的同僚受到了贿赂,自己却什么也没有,心中难免会有怨言,于是便会在“无意”中泄露部分实情,并被御史台得知。御史台可是专门监察官员的,沐昂不但谎报军功,还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搞出了大规模行贿的丑闻,真以为御史都是吃白饭的?于是没过多久,相关传言就在京城四处传播,御史们抓住这个契机,联名上奏弹劾沐昂。

朱祁镇接到奏折之后便问杨士奇御史们所言是否属实,你到底有没有收受贿赂?杨士奇义正词严地表示外界传闻都是胡说八道,老臣行得正坐得直,不会干出这种目无君上的事,沐昂只是派人送了点云南土特产到老臣府上,根本不是行贿,想必是有人凭空诬陷,还望陛下为老臣做主。

杨士奇的话得到了部分朝臣的附和,但大多数人却一言不发。朱祁镇毕竟年幼,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时王振在边上轻飘飘地来了一句:“吴诚和曹吉祥不是还在军中吗?据沐昂所说,云南现在是瘴气天,反正仗打不下去了,陛下不妨将二人召回来仔细询问一番。”

王振这话一出口,杨士奇心中暗暗叫苦,他知道自己受贿一事根本无可辩驳,本打算私底下找小皇帝单独解释。朱祁镇就是个十三四岁的孩子,杨士奇完全有把握通过避重就轻的方式摆脱受贿罪名,现在倒好,王振根本不打算和杨士奇辩论“收土特产算不算行贿”,而是把话题上升到“杨士奇有没有撒谎”的高度。

吴诚和曹吉祥都是宦官,他们绝不会站到杨士奇一边为他打掩护,他们或许不知道杨士奇是否有收受贿赂,但却非常清楚平叛大军在沐氏兄弟手下表现得有多么丢人。等他们回京一宣扬,朱祁镇一发火,你杨士奇别说收了点土特产,就算只是跟沐氏兄弟派来的人打了个招呼,皇帝都会想办法给你定罪的。到那时,某些受贿的官员为求自保,肯定会主动坦白自己收了礼品,以为只是礼尚往来,根本没想到沐昂居然敢欺君罔上,自己愿意转做污点证人,从而尽量避免陷入这个大坑。

理清各个关节之后,杨士奇也只得臊眉耷眼地承认自己的确收到了沐昂送来的一些礼品,也的确听到了一些沐昂谎报军功的传言,但自己并未受到影响,只是按照礼节应付了一下,然后打算仔细详查西南地区到底发生了什么。与此同时,杨士奇还用了“隐蔽溢美”这四个字来为此事定性,说沐昂身为征战多年的宿将,或许在汇报军功时会有一些夸大,但那只是小问题,大军绝不会像各种小道消息传的那样惨败。

听完杨士奇的申辩,朱祁镇还没说话,王振抢先开口:“吴诚和曹吉祥接连发来几次奏报都在弹劾沐昂无所作为,杨宁等人更是牢骚满腹,为什么和杨大人口中的情况不太一样呢?从正统四年正月一直到现在(正统六年正月),已经过去了两年时间,平叛大军打来打去,居然拿反贼毫无办法,这难道是宿将应有的表现吗?他还有什么脸面向朝廷要兵要将?”

王振盯着杨士奇就是一顿狂撕乱咬,把杨士奇给惹急了,于是他问王振:“沐昂于国有大功,你却对他心存偏见,你是不是认为只有吴诚和曹吉祥才是正人君子,其他人都是阴险小人?云南本就是少数民族聚居之地,形势比中原地区复杂得多,沐王府在那里经营了数十年,他们才最有发言权。如果连他们都说平叛困难,那就说明是真的困难,如果王公公认为沐昂不可靠,难道你打算亲自带兵去云南平叛吗?”

杨士奇的这番话意思很简单:你觉得沐昂不行,你行你上呀!受到杨士奇的鼓舞,不少文臣出面表示,既然朝廷现在拿不出更多兵力,就应该考虑与叛军和谈,反正他们龟缩在西南一隅,对大明也没什么威胁,切不可因小失大,更不可好大喜功。这话明面上似乎是在针对王振,可实际上也是在讽刺朱祁镇,你个小皇帝乳臭未干,懂什么军政大事?天天跟王振这种人混在一起,能学到什么好东西?

王振虽然深受朱祁镇信任,但他毕竟是少数派,此时面对众多朝臣的攻讦,他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出话来,可就在这时,兵部尚书王骥发言支持王振。王骥对朱祁镇说:“只有获胜之后的谈判才能攫取更多的利益,而战败之后的谈判只能被迫签订城下之盟。现在我们虽然不算战败,但叛军显然已经不怕我们了,此时谈判对我们尤为不利,朝廷应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重创叛军,然后再考虑是战是和。”

王骥话音刚落,英国公张辅立刻接过话锋:“思氏虽是麓川王族,但接受我大明册封已有六十余年,如果他们心向大明,现在肯定也和贵州那帮土司一样安分守己,可思氏每隔一段时间就会跳出来闹事,现在平叛大业受到阻碍,我们更加不能选择和谈,否则必然会在西南地区造成极大的负面影响。”

到此时,话题已经从杨士奇等人是否受贿转移到了是否应该和谈,一派以王振、王骥、张辅为首,建议追究沐昂丧师辱国的责任,另选贤能挂帅征讨;另一派以杨士奇为首,认为叛军太狡猾,沐昂并未犯原则性错误,不应予以惩处,叛军则应以安抚为主。朝堂上分成两派,你一句我一句地吵了起来,垂帘听政的张太皇太后又恰好病了,朱祁镇有些拿不定主意,于是只得宣布散朝,改日再议。

此时的朱祁镇年仅十四岁,还没到亲政的年龄,拿不定主意是很正常的,但他内心其实更倾向于主战派的意见,这里面除了有更信赖王振的因素之外,还在于年轻人受不得气,仗都还没打完呢,居然就想着谈判了,多憋屈啊!可如果放弃和谈继续平叛,实现起来也很困难,朝廷的大部分兵力都在北方防备瓦剌和鞑靼,如果要调集北方军队前往云南平叛,耗费的钱粮将会是一个天文数字。大明经过朱高炽和朱瞻基两代皇帝的努力,算是勉强恢复了一点元气,此时把大量人力、财力、物力耗费在西南是否值得呢?朱祁镇想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调兵,财政困难是一时的,如果云南叛军不解决,随之而来的连带效应恐怕会更糟糕,甚至会拖累子孙后代,如果非要等到局势糜烂之后再从北方调兵,恐怕就来不及了。

下定决心之后,朱祁镇立刻与王振、王骥、张辅三人进行反复磋商,最终决定任命兵部尚书王骥为云南总督,总揽军务,定西伯蒋贵为征蛮将军,担任此次平叛的总兵官,宦官曹吉祥为监军,侍郎徐晞负责后勤粮饷督办,并从北方选调十五万大军前往云南,务必平定思任发叛乱!

战略制订完毕,接下来就是琐碎且烦冗的执行过程,大军粮草的安放问题、军队调动线路的问题和北方防线的调整问题都必须慢慢解决,其间还有思任发派遣使臣朝贡,打算通过外交手段使大明放弃征讨,张太皇太后、孙太后出面与官僚集团周旋等环节,直到当年九月底,王骥和蒋贵才正式出兵。

思任发听说明军的主力来自北方,认为他们来到云南后很可能会出现水土不服的现象,如果能趁机打出一场大胜仗,后面的路就会越走越宽,所以麓川军尽管在兵力上处于劣势,却勇猛地主动发起了进攻。结果出乎思任发的意料,明军勇猛异常,轻易就抵挡住了麓川军的攻势,然后一波反攻把思任发打得大败而逃,麓川军死伤惨重。

这是怎么回事呢?原来在朱祁镇决定发兵时张辅就考虑过相关问题。明军将士大多来自北方,到云南作战难免会有所不适,所以这支军队从长江下游渡江之后并没有直接前往云南,而是在湖南等地操演了近一个月。在这段时间里,思任发将工作重心放在了外交方面,希望能够通过外交使得明军放弃南征,并没有过多注意这支军队的动向。

首战失利的思任发决定换条线路进行反攻,他率军三万抵达大侯州(今云南临沧部分地区),然后立刻向景东和威远(今云南普洱部分地区)发动进攻,打算把明军主力吸引到这一带。明军兵部郎中侯璡、都指挥马让、卢钺率军抵挡,双方胜负难分,陷入了僵局。摆在明军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一是增援侯璡等人,二是选择其他区域进行攻击。王骥和蒋贵商量了一下,认为侯璡等人目前并无危险,我军要是能尽快从其他区域打开缺口,思任发就会陷入重围之中。就这样,明军主力虚晃一枪,绕道向北前往金齿,此地是沐晟平叛时率军驻扎的地方,已经被思任发所占。明军赶到之后很快就清理了当地的驻军,准备渡过伊洛瓦底江直扑麓川的核心区域。眼见明军主力不与自己纠缠,思任发立刻率军离开大侯州,回撤至允姐兰调集军队,誓要阻挡明军的推进。

王骥和蒋贵得知思任发的动向之后,决定兵分三路。中路军由王骥和蒋贵率领,攻打腾冲;左路军由参将冉保率领,与中路军在木邦、车里会合;右路军由曹吉祥和副总兵刘聚率领,攻打下江和夹象石,随后攻破上江与中路军会合。

十天之后,中路军与左路军已经在指定地点会合,但右路军却被阻挡在了上江,猛攻不下。王骥和蒋贵立刻回师,双方合力又攻了两天,最终借助风势放火,攻破了上江。拿下上江之后,明军继续朝腾冲进发。

在上一节中我说过,麓川军的实力并不算强,方政率领本部人马都能把他们揍得东倒西歪,要不是沐晟掣肘,兴许思任发早就被活捉了。现在王骥和蒋贵同心协力,麓川又缺乏战略纵深,在上江失守之后,只能被迫和明军硬碰硬,思任发命人布置了七道防线,死死扼守住交通要道。

这种战斗没什么花样,讲究的就是“狭路相逢勇者胜”,结果明军分三路夹击,把思任发布置的七道防线冲得七零八落,近十万麓川士兵被杀。随后王骥和蒋贵一鼓作气继续追击,思任发连喘息的时间都没有,再次被明军击败,最后一直退到允姐兰,明军发动总攻,思任发抵挡不住,只得带着妻儿老小从小路突围,然后乘船渡过瑞丽江逃往缅甸。

正统六年(1441年)十二月,大明朝廷对麓川的第一次征讨以大获全胜告终。明军获胜的消息传至北京后,朱祁镇大喜过望,他先是褒奖了主战派的代表人物王振和张辅,后又逐一加封在此战中立功的南征将官。

大明这边欢天喜地,逃到缅甸的思任发恨得牙根都快咬断了。在他看来,大明就是无耻的侵略者,抢夺了本属于思氏的美丽家园,自己只是一时不顺,暂时退到缅甸养精蓄锐,只要找到合适的时机,一定会再次光复麓川。

此时的缅甸正是阿瓦王朝统治时期,国王弥利侨苴更希望自己的邻国是弱小的麓川,而不是强大的明朝,所以他积极支持思任发,当然,他所谓的支持都是口头支持,毕竟缅甸只是一个小国,不敢真的得罪大明。

明军灭掉麓川之后,没过多久就班师回朝了。他们这一走,思任发觉得自己的机会又来了,但由于他的身份比较敏感,不敢轻易回到故地,于是便派自己的儿子思机发联络残部率军攻打者蓝等地,者蓝位于如今的缅甸境内,当时属于麓川的飞地,名义上属于大明。

朱祁镇得知此事后立刻写信斥责弥利侨苴,说他收留大明反贼,破坏两国之间的友好关系。弥利侨苴收到信后立刻把思任发抓了起来,然后回信给朱祁镇说:我已经把反贼给抓起来了,他在建立麓川的时候把原本属于我们的孟养给抢走了,不知皇帝陛下能否把孟养还给我们?只要归还孟养,我立刻把思任发给您送过去。

孟养就是现在缅甸西北克钦邦境内的莫宁,如今的确是缅甸领土,但在明朝,孟养却属于争议领土,大明和缅甸都宣称是本国领土。现在弥利侨苴拿思任发大做文章,希望朱祁镇放弃这块争议领土,天底下哪有这等好事?朱祁镇当初之所以选择增兵云南平叛,就是因为觉得在打不过敌人的时候选择和谈很丢人,弥利侨苴此举摆明了就是讹诈,居然还想着用反贼来换领土,这不是开玩笑吗?朱祁镇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火又上来了。正统七年(1442年)十月,朱祁镇再次调集五万军队,派王骥、蒋贵这对黄金搭档出征,这次出兵的主要目的是威慑西南边疆,说直白点就是吓唬缅甸。

得知朝廷再次派出大军南征,沐王府的沐昂赶紧上疏朱祁镇,表示自己已经痛定思痛,再也不会犯之前的错误,希望能够得到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朱祁镇同意了沐昂的要求,当南征大军来到云南之后,沐王府的两万军队也前来会合,大明此次南征的总兵力达到七万。

当弥利侨苴得知明军将至时,立刻把思任发放了出来,然后无偿援助他部分军械物资,希望他能打回老家去,收拾旧部,干掉明军。从弥利侨苴的表现来看,后世学者认为他之前囚禁思任发的举动不过是逢场作戏,欺负朱祁镇年幼,打算忽悠他放弃孟养,至于思任发到底交不交出去,就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了。我估计他是不会交的,因为麓川虽然被灭,但遗老遗少并不少,缅甸与麓川隔江相望,如果弥利侨苴真敢把思任发交给大明朝廷,那么麓川的遗老遗少肯定会在缅甸的边境地区频繁闹事,思任发的子孙们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

正统八年(1443年)二月,王骥和蒋贵再次来到阔别近两年的金齿,他们并没有急着出兵,而是派使者晓谕弥利侨苴,要求他立刻交出思任发全族,否则大明天兵一到,会发生什么事可就不好说了。得知这一消息后,弥利侨苴连连点头,表示自己马上就派人把思任发送过去,请您多等几天。王骥和蒋贵等了又等,也没见缅甸送人,于是立刻起兵进驻腾冲,弥利侨苴拖延了几天,发现思任发那边没什么动静,于是只能硬着头皮派出一支军队,隔着瑞丽江和明军对峙。

王骥和蒋贵抵达腾冲之后,得知思任发已经返回麓川故地,于是并没有急着渡江和缅甸军交战,而是打算先解决思任发。思任发回去之后也学乖了,知道硬碰硬根本打不过明军,于是开始玩起了游击战。

初期,王骥和蒋贵吃了不小的亏,但吃一堑长一智,王、蒋二人静下心来稳扎稳打,思任发的地利逐步被抵消。正统九年(1444年)二月,思任发眼看就要撑不住了,只得再次逃往缅甸,希望弥利侨苴能派兵帮助自己。

正当弥利侨苴犹豫不决时,突然听闻明军即将渡江攻打缅甸,于是他连忙命令驻守在瑞丽江一线的缅甸军做好战斗准备,务必要把明军挡在瑞丽江彼岸。明军来到云南这一年的时间里主要精力都用在了和思任发反复角力上,并没有太在意瑞丽江对岸的缅甸军。此次渡江也只是听说思任发又逃到了缅甸,这才仓促征调了一些船只,按说肯定不是缅甸军的对手。但缅甸国内也有不少反对势力,他们通过各种方式给予明军大力支持,这使得明军的实力突然得到增强,直接击溃了那支驻扎在瑞丽江边的缅甸军。思任发得知这一消息后,立刻意识到弥利侨苴恐怕是保不住自己了,于是赶紧逃到了缅甸宣慰使卜剌浪马哈省那里。

一会儿是缅甸国王弥利侨苴,一会儿又是缅甸宣慰使卜剌浪马哈省,估计大家已经被搞糊涂了,在此我简单做个介绍。

永乐元年(1403年),朱棣在西南设置了六个宣慰司,缅甸宣慰司就是其中之一,但缅甸只是大明的属国,并不是实际领土,所以朱棣保留了缅甸国王。换言之,缅甸有两套行政班子,一套是以缅甸国王为首,由缅甸王族领衔;另一套则是以缅甸宣慰司为首,由当地豪族(主要是掸族豪强)为首。缅甸国王弥利侨苴被明军击败,思任发不确定他会不会出卖自己,而卜剌浪马哈省虽是行政架构隶属于大明的缅甸宣慰使,但早有不臣之心,思任发希望他能够庇护自己。

可思任发的这种举动注定是徒劳的,弥利侨苴被明军吓得浑身发抖,一旁看热闹的卜剌浪马哈省心里也怕得要命。正统十年(1445年)十二月,朱祁镇命卜剌浪马哈省将思任发送到北京,卜剌浪马哈省立刻照办,将思任发及其亲随等三十余人尽数交给了云南千户王政。

思任发倒也硬气,他知道自己被送到北京后必死无疑,所以在押运途中拒绝进食,还没到北京就已经饿得奄奄一息了。王政眼看思任发恐怕是活不了了,于是当场将其斩首,然后把思任发及其亲随的首级送往北京,历时七年的思任发叛乱也算暂时告一段落。

朱祁镇登基之后,思任发叛乱是他遭遇的第一次重大考验,在此次考验中,官僚集团的大部分人都在拖他的后腿,朱祁镇的执政环境并不宽松。真正支持他的人严格来说只有两个:王振和张辅。王骥和蒋贵虽然是具体执行人,但根据史书的说法,王骥是王振一党,而蒋贵则是王骥的老搭档。宦官的身份,以及后来的土木堡之变,使得王振的风评极差,但我要申明一点:王振或许有各种各样的缺点,但在知人善任方面他还是值得肯定的。比如被看作王振一党的王骥,后世学者对他的评价都是以褒奖为主,他也是著名的“明朝三王”之一。所谓“明朝三王”,是指明朝有三位因军功封爵的王姓文臣,他们分别是平定思任发叛乱的靖远伯王骥、威震边关数十年的威宁伯王越,以及平定宁王叛乱的新建伯王守仁。

除了王骥之外,张辅和王振之间的关系也很好,张辅的父亲张玉是朱棣最为倚重的心腹大将,张辅本人则是朱高炽、朱瞻基、朱祁镇三朝的第一名将。当王振的平叛主张无人支持时,是张辅站出来积极支持他,在这七年的平叛过程中,最耀眼的组合自然是前线总指挥王骥和蒋贵,但在北京,最默契的搭档则是王振与张辅,正是有了这两人的辅佐,朱祁镇才能顺利解决思任发叛乱,也正是因为在平定思任发叛乱中的出色表现,朱祁镇才获得了提前亲政的资格。

我在前文中说过,王振从战战兢兢到自比周公,这种变化其实就来自朱祁镇的权力变化。很多人对朱祁镇的评价极低,是因为后来发生了土木堡之变,可在我看来,土木堡之变前的朱祁镇绝对是一个优秀的统治者,甚至比他爹朱瞻基更为优秀。当明军来到瑞丽江沿岸时,前来助阵的木邦等当地部族都曾心怀敬畏地说:“自古汉人无渡金沙江者,今王师至此,真天威也!”

尽管此时的朱祁镇很优秀,尽管王振和张辅的配合非常完美,尽管思任发叛乱被顺利平定,但凡事有利必有弊,大明朝廷不计代价地镇压西南边疆动乱,使得北部边防逐渐空虚,这为后来的一系列事件埋下了伏笔。而即便是朱祁镇非常重视的西南边疆安稳问题,在思任发出局之后也没能彻底得到解决。

正统十三年(1448年)三月,思任发的儿子思机发再次出兵攻打孟养,王骥再度领兵南征,这一仗打得也很漂亮,麓川军数次惨败,思机发不知所踪。你以为这就完了?不,当王骥率军离开后,麓川抵抗势力奉思机发的弟弟思禄为主,又一次出兵占据了孟养。朱祁镇这回是筋疲力尽了,他派人与思禄和谈,约定以金沙江为界,双方划江而治。

史书在谈及此事时有一个小插曲,据说负责签约的官员还给思禄带了一个口信,要他发誓,除非“石烂江枯”,否则他绝对不能渡过金沙江。这真是令人哑然失笑,朱祁镇根本无法彻底平定思氏叛乱,只能用发誓的方式来约束思禄,他当然知道这种做法不靠谱,但此时的朱祁镇已经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管西南边疆的那些事了,因为还有更为严重的事情等着他去处理。 5ENdB/lSFLWPOu5a2GczeZQqfURhdX+c02eoCWpFnv7qvjC7wJKJ6sVO88cHn1I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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