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不止一条路径

《庄子·知北游》中说：“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一个人懂得了生命的有限性，才会更加热爱生命。我们应该活成自己的样子，而不是别人期待的样子；我们应该去做自己的选择，而不是被功利思维裹挟着，奔向所谓成功。古代名士们用哲学、文学、绘画、音乐以及放荡不羁的狂人生命方式所诠释的，其实只有两个字：真我。

为何今天的人们，会羡慕古人的隐居生活？

其实，我们羡慕的并不是牛羊散漫，日出而作的生活方式，而是放下生活的面具，随遇而安的生活状态。

庄子在《人间世》里说：“知其不可奈何而安之若命，德之至也。”一个人洞悉了自己的天赋所在，资质利钝，性格长短，也就懂得了顺乎天然，随遇而安的真谛，也就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生命光芒。

有些努力是有意义的，有些使力则是徒劳。

安之若命，是对单一价值追求的抵制，是与自我的和解。《骈拇》云：“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凫鸟不必羡慕仙鹤的大长腿，仙鹤不必效仿凫鸟的小而美，一个人木工做得好是成功，菜做得好是成功，长期保持好身材同样是成功，每个人有自己的优长，上天赐予每个人的短处，是为了彰显他的长处。丢开蝇营狗苟的琐碎生活，舒展被束缚的羽翼，我们都是独一无二的、自由的飞鸟。

我们最好的生活，来自我们对生活方式的选择。如何摆脱物质与精神的双重束缚，获得更多生命的可能？

前贤率性而为的人生，为我们提供了参考。

真正的自由，不是做什么的自由，而是不做什么的自由。刘伶长得一点都不帅，甚至有点丑，但喊出了“天生刘伶，以酒为名”的声音，简直就是嬉皮士的老祖宗；陶渊明丢开了五斗米俸禄的官衔，却拥有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意主张，里里外外透着元气淋漓，一看就是“睡到自然醒”的模样；林和靖选择与梅花仙鹤为伴，好像做了一辈子单身狗，实则远离了鸡零狗碎、一地鸡毛的生活，拥有的是神仙般的状态；傅青主精通医术、书法、绘画、诗词、武术、美食，傍身绝学十几项，妥妥斜杠青年，却不装油滑、扮大师，一生无媚骨；还有严子陵、阮籍、嵇康……他们拒绝卷入“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的老套路，不想做“禄蠹”，把自由视为生命的最高原则。

黛比·福斯特说：“我们需要理解、接纳和包容自己身上的一切特质，因为如果连我们自己都接受不了自己的话，又怎么能期待世界接受我们呢？要想获得别人的爱，我们必须首先建立起自爱。只有把内与外、积极与消极结合起来，找回一个完整的自我，你才能在不同的情境下控制自己所表现出的特质。”这些古代的名士们，不曾出将入相，没有高官显爵，却同样耀眼。他们纵酒、长啸、弹琴、打铁，开party，甚至于裸奔，他们的形象不那么庄严，在历史的宏大叙事中一点儿也不高大上，步履甚至有些歪歪斜斜，却让人觉得更加可爱，更加可亲近，就像我们身边的朋友一样。

我们应当明白，我们之所以与众不同，不是成就在我们身上的加持，而是生而为人的本性。

筑自己的梦，面对自己的命运，随遇而安。

生活不止一条路径，成功不限一种方式。

我们也许不会成为世界上活得最长久的那个人，却可以成为活得最多元的那个人，拒绝只有学习和工作的干瘪生活模式，反对内卷，反对活在他人的目光里，去交友、去跳舞、去旅行、去爱。就像诗人詹姆斯·乔伊斯告诉我们的那样：“去生活，去犯错，去跌倒，去胜利，去用生命再创生命。”

是为序。

白羽
二〇二四年四月五日凌晨于天津晨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