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此之前,隋帝国已加速步上灭亡之途,严刑峻法,苛税暴敛,陷人民生活于水深火热。全国各地民怨沸腾,义军蜂起,朝野乱成一片。充满野心的人们,纷纷割据自立,争逐中原,各地风声愈来愈紧。
隋朝的权贵宇文化及,其弟娶炀帝之女为妻,异常专横跋扈。
大业十二年(公元六一六年),炀帝巡幸江都,宇文化及亦随行。江都位于扬子江北岸,炀帝开凿大运河在此与扬子江相汇合。炀帝在江都的荒淫豪奢,几达令人不敢想象的地步。这是一代英雄眼见世事乖违,隋朝之灭亡不可避免,穷途末路之下的疯狂行径。宇文化及则虎视眈眈,伺机而动,随时想杀死炀帝,夺取天下。
另一方面,如前所述,北都太原留守李渊,愈来愈得到人民的拥戴,势力庞大。最后说服他兴兵起义的,乃其次子世民。
以李渊为首的“救世义军”,从太原沿汾水南下,进入关中。关中的中心地点,也就是首都长安,由炀帝的孙子——十三岁的代王侑任留守。代王侑得知李渊军起义的消息时,本想阻击于汾水下游,然未克成功。义军终于顺利进军长安,长安遂为李渊所占领。时为义军从太原出发的第四个月。
李渊攻下长安之后,立刻以天子久不居首都,致天下大乱为由,使代王侑即天子之位,称为恭帝,并将大业十三年改元为义宁元年,且奉尚在江都的炀帝为太上皇。如此,就不必背上反叛的罪名。
恭帝封李渊为唐王,并任宰相之职。至此,唐王李渊正式掌握军政大权,雄踞长安。
李渊挟持年少的傀儡皇帝为后盾,他已领先群雄一大步了。
第二年,也就是义宁二年(公元六一八年)三月,宇文化及冲入江都宫中,杀了炀帝,隋朝正式灭亡。隋朝包括恭帝在内,仅历时三代三十八年而已。
四月,炀帝被弑的消息传至长安。
五月,唐王李渊胁迫恭帝禅位,改国号为唐。高祖渊改年号为武德,立长子建成为太子,封世民为秦王。
李渊逼恭帝禅位的情形,后再详述。这种毫无用处的废帝,在适当的时机,也就是没有利用价值时,往往被杀掉。可怜的少年,废帝杨侑也逃不过这个惯例,终被暗杀。
大唐帝国正式成立。从义军起兵到草创王国,都是年轻有为的世民奋斗的结果。从这个角度来说,世民才是唐朝真正的创建者。
大唐帝国虽已成立,掌握的地区不过以长安为中心的关中一带,各地尚有群雄割据,有的还自认为隋朝正统。当然,讨伐群雄,获得辉煌战果的,仍旧是秦王世民。
这个时候,世民不过是个二十一岁的青年,但他终日奋战,栉风沐雨,将敌人各个击破,事实证明他是非凡的军事天才。他的英名已响彻天下。
武德九年(公元六二六年)八月高祖传位给秦王世民,世民成为唐朝第二代皇帝,也就是后世所称的唐太宗。世民时年二十九,正是精力旺盛、充满斗志的年纪。关于长子建成太子无法继承帝位的原因,留待后述。翌年,世民改元贞观。
太宗即位后,天下仍是混乱状态,国难重重。首先便是天灾。贞观元年,关中遭到从未有的大饥荒。关中是指长安一带为南山、北岭两大山脉包围的大平原,南北一百五十华里,东西四百华里,秦汉时代,东以函谷关、西以散关、南以武关、北以肃关护卫边境,因此得关中之名。从隋末至唐初,关中饱受战火蹂躏,民不聊生,谷物歉收也是必然的结果。
米价奇昂,一斗米需绢布一匹,甚至有钱还买不到。人民强悍者沦为盗贼,弱者卖身为奴隶,或流离失所,四处逃亡。饿死的人民触目尽是,尸横遍野,凄惨的情状难以言喻。
贞观二年,即武曌诞生之年,关中大旱,此后,又遇蝗虫为虐。大批的蝗虫如黑云一般,方出现天边,霎时便掩盖了整个天空,乌压压地一大片下降之后,别说一草一木,就连牛马身上的毛都被吃个精光。吃光一处地方之后,又如一阵黑旋风般,袭击另一地。
太宗南征北讨,从不畏惧,碰到蝗灾却也束手无策。他曾恨恨地抓起一只蝗虫,生吞下去,咬牙切齿地说道:
“蝗虫啊蝗虫,你要吃就吃朕的肝肠好了,不要再掠夺人民的食物吧!”
蝗虫之害方结束,贞观三年又发生大水灾。
太宗即位之后,虽然政务纷冗,仍在百忙之中,抽时间巡幸关中各州,视察各地的灾情,并拨出内府大笔的金钱,替卖身为奴隶的人民赎身,让他们各自归乡。他这样做,虽然是杯水车薪,但身为新帝国的天子,又岂能不对人民略尽义务?
太宗即位,除了接二连三遭逢天灾之外,尚需面对强悍的敌人。朔北的胡族东突厥,趁新帝国的势力还未稳固之前,突然率领十余万骑兵南下,已到达长安北郊的渭水北岸。这正是太宗即位不久,关中闹荒的时候。
所谓突厥,他们的祖先为平凉杂胡,乃匈奴的别种,姓阿史那氏。自魏太武帝灭北凉,阿史那族约五百家奔蠕蠕,世代居住在金山,是一个彪悍的游牧民族。他们的酋长称为可汗。突厥过去不断侵扰北边,并时时觊觎土地肥沃、气候温和的中原。
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和大沙漠,夜间则变得奇冷无比。多少世纪以来,在这严酷的气候和大地上磨炼出的游牧狩猎民族,自然养成凶猛残忍的性格。他们骑术优良,箭法奇准,加之独特的骑兵战术,对文化蒸然的中原地带确实构成很大的威胁。
突厥来袭的主要目的,在于掠夺边境的子女和财宝。每次突厥南下时,中原朝廷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们去,不但不要求归还抢走的子女财宝,更给予大量的金银布帛,以为安抚。久而久之,遂演成不成文的规定。突厥之于中原,就等于是个轻易碰不得的恶性瘤。突厥屡次尝到甜头之后,对中原更加轻视,掠夺的行动也愈来愈大胆。
然而,突厥内部也为了争立可汗,不断内讧。各地又有许多小可汗,国家的权力很难集中。隋朝有鉴于此,便积极从事突厥内部的离间工作,获得空前的成功。突厥也因此分为东、西两部,势力大为减弱。
这一次东突厥来袭,并不如往常那么简单,仅在北边掠夺一番而已。他们已达渭水,直逼唐朝的首都。
李渊太原起兵时,为了怕突厥忽然发动攻击对自己不利,曾派使者前往东突厥恳请帮助,甚至不惜对可汗行臣下之礼。因有这个弱点,高祖在位时,即使突厥侵略边境,高祖亦按照往例,致赠巨额的财宝,求取暂时的和平。
然太宗即位后,突厥就深感不安。因太宗的武功及威名,已远播突厥。他们害怕往后不能任意在边境掠夺,获得金银布帛,便趁太宗即位之初,一切尚未稳定之际,发兵南下。他们欲借此恐吓太宗,并希望能够保持一如往常的有利局面,故大军直逼长安。
唐朝初创,无论在治安或武力各方面,都还未步上轨道。因此,突厥来袭,真可说是“国难当头”。对太宗而言,也是对其威信的一项重大考验。
聪明睿智的太宗,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因此早已有所准备。他即位之后,每天都亲率数百名将士,在城北的禁苑,以突厥为假想敌,勤练突厥式的骑兵战术。马上射箭,是突厥最得意的战法,然而太宗自幼也是一个射箭高手,在太宗的亲自指导之下,唐朝官兵的骑术与箭法,已有显著的进步。
唐朝的朝廷弥漫着忧虑焦急的气息,东突厥已派遣军使渡河前来。
“此番我君亲率百万骑兵出征。”
将十万夸为百万,目的在于恐吓。
此时,太宗满是钢丝般胡子的脸孔因愤怒而涨红,严斥突厥代表太无礼,立刻抽出佩刀,欲斩军使。
不仅突厥的军使惊慌万分,连周遭的群臣也都吓得面无血色。群臣们暗想:若惹怒突厥,事情就严重了。
突厥的军使见状立刻双膝下跪,请求太宗饶命。群臣也力劝太宗,太宗方饶过军使,但却将他软禁起来。
太宗从亲信部队中挑选六骑,亲自率领直奔渭水,到达渭水岸后,怒斥对岸的颉利可汗太无礼。
突厥方面根本没有想到,天子竟会亲自出征,且仅带了少数的侍从,非但没有求和,反而怒责他们太无礼。突厥方面顿时不知所措。片刻之后,唐朝的骑兵担心天子安危,亦浩浩荡荡而来。太宗要骑兵部队暂时后退,仍旧隔着滔滔渭水,对颉利可汗喊话。
渭水是一条相当大的河川,在长安西北的渭城附近,宽度达五百五十多米,现在虽已成滚滚浊流,唐朝以前却是以水清闻名的,与同在长安附近混浊的泾水形成强烈的对比。时人尚以泾渭比喻清浊。当然,河水的流速和宽度会因时代而改变。在一千三百多年前的唐初,流经长安北郊的渭水究竟有多宽,已不可知。太宗必然站在最狭窄的地方,向对岸喊话。但若非惯战的悍将,也没有这等的功力。
一开始就颇感意外的颉利可汗,再度凛于太宗的勇气、声量和气魄,内心已开始动摇。
过去可曾有过中原的天子,面对突厥大军,且独自在突厥的射程之内,尚如此神色自若?他以充满信心的口吻道:“国与国之间订立的和约,应互相尊重。不知守约的君主,等于是不懂道理的禽兽。禽兽无论如何勇猛,终会为人制服。不守约的国家,迟早必会灭亡。”太宗这种做法,堪称空前绝后。颉利可汗就算不理会太宗话中的道理,单凭太宗和过去的天子或霸主不同,把突厥看成“有理性和道德观念的人”,就已感激莫名了。
这一天,太阳未下山前,突厥便再派使者前来求和。数日后,在渭水上搭座便桥,太宗和颉利单独会面,斩马歃血,缔结新盟约。虽然颉利可汗再三恳辞,太宗仍赠颉利可汗大量金银布帛,然后大军撤退。
第二个月,颉利致赠马三千匹,羊一万头,而太宗并未接受,只要求突厥归还掠去的中华儿女。这个愿望不久之后就实现了。
尔后,蒙古草原遭前所未有的大雪袭击,突厥人民的唯一财产——家畜,大都冻死。人民受尽饥寒的折磨,徘徊于生死边缘。颉利可汗并没有改变生活习惯,依旧横征暴敛,以供挥霍。人民怨声四起,甚至军中也不时出现背叛的行为。
颉利的侄儿突利,虽是颉利的臣下,但本身也拥有可汗的称号,亦为国内的一大酋长。他早就对叔父颉利不满,再加上前述的天灾,突厥的国力迅速衰退,人民及士兵纷纷叛离,叔侄之间的关系更加恶化。东突厥内部一片混乱。
颉利统辖东北边的契丹各部族。此地的契丹人民,由于生活艰苦,向南逃亡,投降唐朝的人非常多。同受突厥管辖的回鹘各部族,也不时发生叛变。
颉利派十万大军前来镇压,大败,突厥军队大半被俘。颉利再派突利前去讨伐,依然吃了败仗。颉利十多天来不断地鞭打突利,突利心中对颉利的怨恨,也因此愈来愈深。
贞观二年春,突利派使者向唐朝求援。朝臣们多建议借此机会征讨突厥,太宗则认为时机尚未成熟,没有采纳。隋末唐初接连不断的内战,及一而再的天灾,已使民不聊生,旧创未愈,千万不可再兴兵加重人们的负担。太宗认为应再争取时间,尽量充实国力。
太宗的判断是正确的。这一年春天,突利请求降服唐朝之事传开之后,突厥统治下的薛延陀族,立刻遣使向唐朝进贡。薛延陀族因突厥横征暴敛,早有二心,早就伺机准备随时向唐朝求援。
如今突厥的内部已四分五裂,太宗认为时机终于成熟。贞观四年春正月,大宗派遣大将李靖率李世勣、薛万彻等武将,及十余万大军,征讨突厥。过去屡次对突厥的傲慢无礼忍气吞声的唐朝君主,终于发威了。
颉利败得很惨,唐朝俘虏了突厥男女十余万,及羊马等数十万头。
追逐一阵之后,颉利亦被俘虏,送至长安。太宗虽责备颉利的罪行,但在食、衣、住方面,仍给予他突厥酋长应有的待遇。
汉民族一向认为,汉族是天下的中心,汉族的天子,才是天下真正的统治者。不服汉族天子教化的塞外民族,都是野蛮民族,即东夷、南蛮、西戎、北狄。藐视汉族威望的外族,都要受到惩罚;一旦来归,则被视为臣子,以宽厚的态度,让他们信服,这才是作为天下之主应有的态度。
可是,我们从历史事实来看,从秦始皇至今,历代的天子中,不受朔北游牧民族入侵之苦的,可说绝无仅有。这一次,唐太宗破了纪录。
宫中举办庆功宴,以庆祝这个伟大的时刻。酒过一巡之后,太上皇兴奋之余,亲弹琵琶,太宗也舞起剑来,群臣的喜悦,更加不可遏抑。
在此之后,突厥和过去相反,得向唐朝进贡,并尊称太宗为“天可汗”。太宗虽然说“身为大唐天子,事务已多,还要担任突厥的天可汗,真是烦人啊”,但我们可从太宗的言语之间,感受到胜利者的光荣和满足。
此后,太宗给突厥各部族酋长的诏书上,除了书大唐皇帝李世民外,亦兼署天可汗。
强悍的突厥投降了,必然影响其他各国。西域的天竺、龟兹、于阗、疏勒、高昌、康国、波斯,及东边的高丽、倭国等,亦相继入贡。
喜事接二连三而来。贞观四年,突厥投降,接着又是大丰收。米价也很便宜,一斗只要三四钱,流离失所的人们也相继回乡,各处的叛乱也相继平定,唐朝终于统一了天下。
虽然如此,隋朝末年横征暴敛,及隋末唐初战火所带来的创伤,仍未完全平复。全国上下仍处于极度疲惫的状态。
到了贞观六年,从洛阳至山东一带,仍旧是“苍茫千里,人烟绝迹,道路萧条”的情形。
在内忧外患结束后,经十余年的建设,大唐帝国终于奠定了日后强盛的基础。
前面谈过,太宗自幼便是射箭的高手,也是战术、战略及用兵的天才。另一方面,太宗雅爱学问,擅长诗文,书法仰慕王羲之,所写的字亦颇具羲之的神韵。太宗可谓文武双全的一代英主。
如果仅是聪明颖慧,文武双全,历史上不乏如此的君王。使太宗成为一代明君的,首先是他尽量减少有能之士必有的自负、骄傲、暴躁、专制等习气。他并且尽量听取臣下的意见,和臣下讨论政治,并采纳众议,虽然这仅是极少数的、贵族式的会议,让大家表明意见后,做最后决策的还是太宗。有时候,太宗早已决定了,仍让大家讨论,目的是使这个决策看起来仿佛是大家的意见。尽管如此,主动地征求臣下的意见,是过去的专制君主很少能做到的地方。由此亦可见太宗的开明。
其次,设置负责向天子进诤言的谏议大夫之职,属正五品上,奖励臣下多进谏言。
在太宗死后约五十年,唐代著名的史学家吴兢,将太宗的言行及其与群臣讨论政治的情形,编成四十问,十卷,这就是有名的《贞观政要》。唐朝中期以后的历代天子,皆视之为帝王必读的教科书。
太宗之所以会如此克己、忍耐,除了政治问题之外,隋炀帝的形象亦给他莫大的警惕。
炀帝自幼聪明伶俐,但霸气横溢。有雄才伟略,坚强而自负,又有超乎寻常的实践能力;文才极高,学问造诣更为深厚;在艺术方面,更具有天才般的素养。太宗必然是在这样的炀帝身上,冷静地观察出自己性格的特质,而感到恐惧。
身为帝王,炀帝的抱负太高了,他的实践力也过强,而且过分地专断、独行,终于导致身为政治家无法挽救的失败。到了末年,绝望使他做出了出人意料的奢侈狂态。事实上,对炀帝而言,绝望中的享乐,必像炼狱般痛苦难挨。
炀帝知道自己早晚要步入黑暗的深渊。
据说,有一回,当炀帝正沉迷于享乐之际,突然看到镜中的自己,便回头向身边的萧皇后笑道:
“这个头啊,迟早也该砍下来了,只是不知谁来动手。”
身为天子,炀帝认为结束生命最恰当的方法,是饮鸩酒自尽。鸩是一种像雁的鸟,产于南海,羽有剧毒。在酒中浸此鸟的羽毛,即为鸩酒。因此,他平日早已贮存了一瓮鸩酒,常置身边。然而,他却是被宇文化及的部下吊死的,享年五十二。可以说,炀帝是被自己奔放的天才所淹溺,而步向灭亡的。
太宗生于隋文帝开皇十八年(公元五九九年),炀帝即位时,他八岁。所以,他熟知炀帝在位十二年的种种兴衰的征兆。
英雄知英雄。太宗看到了不可一世的绚烂荣华,也不过如昙花一现罢了。他告诉自己:“绝对不可蹈前人的覆辙。”
基于这种想法,太宗常在群臣面前谈到炀帝的种种奢侈、淫逸、横征暴敛,以及其所导致的民怨沸腾等,目的在于自警自戒,并要群臣同心助他,不要使他成为炀帝第二。同时,他更借着这个方法,想留给群臣一个自己是多么努力、多么战战兢兢的印象,以提高自己的声望!
太宗的相貌,能使见到的人在不知不觉中肃然起敬。由于长年征战,他的脸孔已被晒得粗黑,大而细长的眼睛,炯炯有神,两颊及下颚,布满了黑黑浓浓、钢丝一般的胡子,唇边更翘起两撇八字胡。群臣私下常以充满敬爱的口吻,笑着说道:“皇上那两撇胡子怕能挂上弓箭吧!”
面对具有如此神采、不可冒犯的天子,即使相当大胆的臣子,也会举措失常,不能镇定;想要讨论事情,就更不消说了。要让他们坦诚地表明意见都很难,何况是对自己的谏言呢?太宗在这方面倒也有自知之明,接见臣下时,尽量显得和蔼可亲,面带微笑,连声音也尽量放得柔和。
常言道:“强将手下无弱兵。”在太宗手下,有房玄龄、杜如晦、魏征、王珪等多位贤臣,以及李靖、李世勣等多名勇将。在贞观初年,内忧外患时,他们对于安定国家,有很大的功劳。
方才为了便利,将文武官分开叙述,但当时的原则是“出将入相”,并没有文官武官的区别。例如初唐时名垂千古的名相房玄龄,就是太宗轻骑至渭水南岸,向突厥喊话时率领的六骑之一。
太宗虽拥有这些得力的将相,但要治理广大的国土,仍深感人才缺乏。
太宗创建唐朝之后,对隋朝的遗臣,或曾是政敌的群雄,以及他们的僚属,不问文武,只要有才能而肯降服,太宗都会加以延揽,分配给他们适当的职务。
当太宗还未继位时,就悄悄为了将来的“义举”做准备,投下私人财产,储备人才,只要认为有才干的,不论是食客、豪侠,或竟是鸡鸣狗盗之徒,均加以培养,以为将来之用。可以说太宗自幼就是一个知人善任的雄才。
虽然如此,人才缺乏的情况还是很严重。虽然有武士彟之类的人,趁天下大乱之际,追求荣华富贵,但亦有不少隋朝遗老,深感人生无常,不愿再做官,回到家乡,甘守贫贱,过着隐士般的生活。这一类的仕人及读书人,也为数不少。
太宗于是直接派遣敕使至各州,督促各州衙门挖掘人才,务使“贤不遗于野”,募得贤才七千余人。
太宗在贞观四年,曾告诉日理万机的房玄龄和杜如晦:
“当今宰相的首要任务,就是征求人才,并授予他们适当的职务。”
当时的宰相并非一人,而是同时有几个人,如宰相由一人专任,权力自然集中。因此才产生此种制度。
为了寻访贤才,太宗付出了相当的心血。他更要时时注意自己的音容笑貌,以减少对臣下的压力。
从《贞观政要》中可以看到,明君唐太宗,时时感到人才的难求。
太宗只要有机会,便说:
“炀帝猜疑心特重,也不愿多和群臣聚谈,朕则愿意和各位贤臣多多接近,愿君臣宛如一体。”
贞观初年,太宗有一次对侍臣们说道:
“看炀帝的文集,知道他博学多闻,文笔也好,如上古之尧、舜。但他的所作所为,则如桀、纣一般。”
以耿直知名的谏议大夫魏征,代表群臣回答道:
“身为天子,即使再贤明,也应虚心采纳意见。如此,智者才会献策,勇者才会尽力。炀帝,毫无疑问是俊杰之士,但他恃才而骄,话虽说得冠冕堂皇,所作所为,却较桀、纣更为人所不齿。”
“不错,前事犹在目前,正是所谓的殷鉴不远。炀帝所作所为,正足以为我们的借鉴。”太宗一面回答,一面点头。
从这里看起来,太宗好像十分坦诚地接受魏征的谏言。其实,太宗是先提出问题,试探群臣的反应。当然,他早已知道魏征会怎么回答。
无论如何,在太宗之前,并没有明文规定如何约束天子。太宗能鼓励臣下自动自发地进谏忠言,可见他非但是开明的君主,更是具雄才伟略的政治家。他的行为,更可作为后世君主的最高典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