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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白之妖

一 凶险的预言

在这个时期,白天经常可看到太白金星。自古以来,人们认为太白金星在白天出现,是更换天子的征兆。

在太宗取代长兄太子建成成为皇嗣之前,便有人上奏在白天看到太白金星闪闪生辉。

“这是否就是泰取代承乾,成为太子的预兆呢?”

太宗脑海首先闪过的,就是这样的念头。

接着,太宗的脑海里,又突然浮现了不知不觉中已忘记的,令人极不愉快的一件事。

那就是密藏在宫中书库里,有一本书上如此写着:“唐三代后,有女王武氏灭唐。”太宗偶然发现这个秘密文件时,心想:

“这是不可能的事。不知道是哪一个人,在什么时候,为了何种目的,将这种可恶的记载隐藏在书库里。一定是怨恨我大唐者所做的行为。”

然后他亲自叫来管理书库的官员,让其当着自己的面,把书烧掉。

太宗本来就非常厌恶迷信,所以尽量想办法使自己忘记这件事。如果他不能忘记这种预言,也就无法栉风沐雨,果敢地完成艰难的创业工作。

常言道:“人盛可胜天。”当时太宗四十岁左右,正是精力充沛、意气昂扬的时期,在这个时期,凭的是自己旺盛的精力与坚强的斗志,当然不肯轻信预言这类神秘兮兮的东西。

如今他已届中年,即位之初那种紧张戒慎不眠不休的精神,已逐渐消失,心境渐渐觉得疲倦,一旦想起过去的秘密文件,心里就再也无法摆脱这层阴影了。

太宗秘密召来太史令李淳风,热切地询问:太白星在白天出现,究竟代表什么意义?这件事和过去焚烧的秘密文件,是否有关联?

所谓太史令,就是掌管天文、历数、阴阳之道的官吏。

“经臣观察天象、占卜历数的结果,”李淳风以沉痛的表情,慎重地回答,“这一次的太白之妖,显然和秘密文件有关。”

“而且,那个女人也已经在皇上的宫内了。今后不出三十年,这个女人就要成为天下的主人,灭亡大唐的子孙。太白之妖正是这个征候。”

说完,李淳风脸上的冷汗,泛着惨淡的白光。

如果这句话是别人说的,太宗可能大怒,并立刻将说这种不祥预言的人处以极刑。

前面也曾经提过,太宗具有理性,并顾及现实,他也努力使自己保持如此的形象,所以,认定所谓预言,或言凶象之征候,不过是迷惑愚人的邪术。例如——在天子的寝宫旁,有一棵大槐树,贞观初年,有被认为是瑞鸟的白鹊在树上筑巢,并有雌雄合欢,它们的叫声仿佛办喜事时击鼓之声。侍臣们都认为这是瑞兆,纷纷向太宗恭贺。

太宗道:

“朕常嘲笑隋炀帝好瑞兆。对朕而言,瑞兆就是求得贤臣。这种事情毫无益处。”

太宗立刻派人拆掉鹊巢。

同年,文武百官共同请愿,举行封禅之礼时,太宗也拒绝:

“祭天地何必要登泰山?只要心诚,数尺土地便足够了。”

可是,李淳风自幼即有俊才之名,长大之后,对天文、历数及阴阳之道,有精湛的研究。因此,太宗才亲自召他前来担任太史令。

李淳风到太史局后指出,过去的天体观测器并不完备,获得太宗的许可,完成了黄道浑仪 ,这在当时是划时代的新仪器。浑仪又称浑天仪,用以描绘天体,测定日月星辰之运行,其形状与今日之地球仪相似。他又根据浑仪完成“浑天说”,认为天体的形状如同鸟蛋,天地之间的关系,就像蛋白包着蛋黄,并可测定两者之间的距离和角度。

所谓“浑天”,就是“没有角和凹凸的圆形为天”的意思,和很久以后西欧的天地的概念——他们认为天与地成水平,而且有明确的分隔,地是平的——等想法比较起来,确实令人吃惊。此学说与今天的科学观点极为相近。

李淳风更能丝毫不差地推算日食的时间,是个使太宗不得不敬畏的天文学天才。太宗死后,李淳风在晚年将过去隋朝使用的皇极历改为麟德历,并以仪凤历之名颁行天下。

二 天命难易

太宗因为尊重李淳风的才学及预言的能力,才勉强抑制愤怒。可是,尽管李淳风是硕学之士,对这一次的预言,太宗无法全面相信,也不能心服。他认为自开天辟地以来,中国历代都没有出现女天子啊!这简直是荒唐无稽的言论。但他随后又想道:万一形成太后专政的局面,并非不可能啊。而且史上也有这个例子。李淳风的预言,使太宗心悸。现在,需趁早将这危险的煞星除去才可以。

“既然如此,就要尽快抹杀、断绝将来的祸根。”

“可是,人力无法改变天命。由天命决定为王的人,无论如何都无法消灭。徒然杀害许多无辜,也没有什么用处!”

李淳风的口吻,有着对自己的研究充满信心,及学者不可侵犯的凛然。他继续说道:

“况且在三十年后,此人已老,自然会慈悲为怀。因此,受灾的程度也可减轻。现在,即使能将此人杀害,天或者在以后会生出更年轻的人物,灾祸将会更大。如此,可能使皇上的子孙完全灭绝,情况更可怕。以上臣所说的,都是为臣子者不该说的话。但臣诚心诚意卜出的事,只能据实禀告,别无选择。”

此时,李淳风的脸色已变得苍白,但声调仍旧平稳,有谆谆说服之意。他深知这个神秘的预言,经他研究的结果和直觉的判断看来,必成事实。因此,也可能有许多无辜的人惨遭杀害。面对他敦厚笃实的口吻和十分的诚心,太宗不得不答应。

太宗也不知道嫔妃以下的宫人,以及尚仪局等六局的女官,和众多的宫婢等后宫数千女人中,有几个是姓武的。

太宗心里首先想到的,就是最近频频受宠幸的才人武媚。太宗究竟有识人的眼光,他也很自然看出,武媚年纪虽轻,却有着不凡的胆量、智谋和教养。武媚并非一个单纯的、柔顺可爱的少女。然而,也就是这一点,使太宗觉得她有一股说不出的吸引力。自从听到李淳风的预言之后,在太宗心目中,武媚已经变成一个可怕的妖女。他告诉自己,绝不可再宠爱武媚。

武媚这朵含苞待放的花蕾,终于完全绽放了,虽然还是稚气未脱,但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近乎狐媚的吸引力。太宗本想亲手将她培养成为一朵稀世的艳丽牡丹。不可否认,太宗非常失望。

“媚啊!你为什么姓武?”

太宗几乎想这样大叫。心里的痛惜,就像将手中的一块美玉抛在地上似的。但他继而又想:“此刻必须断然将这块美玉粉碎才可!”

不理会李淳风诚恳的忠告,趁此时机消灭武媚,连同不祥的预言及流连不舍的情绪一起埋葬,对太宗而言,并非难事。借故要一名才人死,轻而易举。若现在立刻执行,等于破坏了李淳风坦诚率直的忠告。和李淳风密谈,毕竟是高度机密,太宗无法轻率地撕毁他们之间的密约。李淳风的话尚萦回耳际:“即使现在消灭了可疑的人物,往后一定会出现更强而有力者……”这句话对太宗产生了吓阻作用。“即使要消灭武媚,也要先静观一段时间,找个适当的时机。”这是太宗最后的结论。 tFuchkoCjTiEnLYBkSgf3oNYvWnxTBSWlLwjdJPotpmHJd+FrXfQ8PRIbtQmRHZ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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