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独给一个弟弟写信,此为曾氏现存家书的第一封。温弟,即出抚给叔父的六弟国华,字温甫。这年温甫二十一岁,因得到大哥的资助在长沙城南书院读书。长沙城里最有名的书院,当首推岳麓山下的岳麓书院,其次则为位于南门外的城南书院。此书院即著名的湖南第一师范的前身,当时的主持人为湘中名学者、数学家丁秩臣。
曾氏在信里谆谆告诫六弟敬师畏友,守一“专”字读书,习字亦应有恒等等。信中着重谈到学诗,并不无自得地谈到自己于诗的擅长。言及今年的感春诗五章,有“慷慨悲歌,自谓不让陈卧子”的得意之言。现存曾氏全集的诗文集中有《感春六首》。“不让陈卧子”的七古诗无疑就是指的这组诗。
这六首诗写在升官之前,果然词气亢厉,笔锋尖刻,表达的是对身处下僚的不满和对自我期许甚高的书生意气。一会儿是“贾马杜韩无一用,岂况吾辈轻薄人”,一会儿又是“莫言儒生终龌龊,万一雉卵变蛟龙”,活脱脱的一个既自嘲又自许的诗人墨客的形象!还有诸如“如今君王亦薄恩,缺折委弃何当言”等大不敬的句子。前不久尚教训诸弟“臣子与君亲,但当称扬善美,不可道及过错”。这样的犯上诗如何可寄出?
这组《感春诗》未寄,寄出的则是专为温甫写的两首怀弟诗。让我们来说说这两首诗。第一首为:“十年长隐南山雾,今日始为出岫云。事业真如移马磨,羽毛何得避鸡群。求珠采玉从吾好,秋菊春兰各自芬。嗟我蹉跎无一用,尘埃车马日纷纷。”
首联说温甫好比出岫之云,终于离开家乡来到省城,日后前途当不可限量。颔联说学业要靠一点一滴的艰苦积累,与人相处要择善而从,避平庸而就高明。颈联说兄弟爱好相同,期待弟弟将来有大成就。尾联叹息自己虽为词臣,却陷于京师人事应酬之中,虚度岁月,一事无成。
第二首为:“岳麓东环湘水回,长沙风物信嘉哉!妙高峰上携谁步?爱晩亭边醉几回。夏后功名余片石,汉王钟鼓拨寒灰。知君此日沉吟地,是我当年眺览来。”
这首诗抒发的是诗人自己对长沙城的怀念。曾氏在考中秀才后进长沙岳麓书院深造,在这里仅读一年书后便中甲午科乡试。无疑,岳麓书院的求学生涯在曾氏的心中留下了美好的记忆,相应地,长沙城也在他的心中留下了美好的记忆。曾氏念念不忘妙高峰、岳麓山上的爱晩亭和大禹碑,以及有着几分凄凉色彩的定王台。结尾两句表面看起来,是说六弟今日的吟咏之地就是大哥当年登高远望时眼中所见之处,背后的意思是希望六弟能接续大哥的足迹,凭借着长沙城里的书院得售功名,出人头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