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组诗,前者作于道光二十五年,后者作于道光二十九年,都是赠送梅曾亮的,故而将它们放到一起来欣赏评点。
梅曾亮字伯言,江苏南京人,祖籍安徽宣城。梅曾亮于道光二年中进士,任职户部郎中。郎中正五品衔,在京师只能算一个中级官员,但梅是大名人,他的名望来自诗文。梅是道光年间京城文坛上公认的执牛耳者。梅为姚鼐的高足,乃桐城文派中的重量级人物。梅既文名天下满,又年长曾氏二十五岁,曾氏在这两组诗里,对梅表示了很大的尊敬,如“单绪真传自皖桐,不孤当代一文雄”“只恐诗名天下满,九州无处匿韩康”“方姚以后无孤诣,嘉道之间又一奇”。这些称赞,毫无疑问出自曾氏的心扉。
但对于梅,曾氏还有另外一些说法。咸丰九年十二月,曾氏在给吴敏树的那封著名的信中说:“往在京师,雅不欲溷入梅郎中之后尘。”晚年,他在与赵烈文的闲谈中,也说过类似的话:“初服官京师,与诸名士游接。时梅伯言以古文、何子贞以学问书法皆负重名,吾时时察其造诣,心独不肯下之。”(同治六年八月二十一日《能静居日记》)
这些话说明曾氏在京师时,既不愿随大流去追逐梅曾亮,同时也并不对梅曾亮十分心悦诚服。这是年轻气盛时的曾氏心态的真实流露。中年之后,尤其是身为湘军统帅历尽人间艰难之后,曾氏的心境扩大许多,于人我之间、功名之际自觉以“平”“淡”二字处置,对人对事的认识也便客观得多了。同治元年九月二十一日,他在日记中写道:“夜阅《梅伯言文集》,叹其钻研之久,工力之深。”也就在与赵烈文闲聊的那天夜晚,他在接下来的话里说:“比咸丰以后,奉命讨贼,驰驱戎马,益不暇,今日复审视梅伯言之文,反觉有过人处。往者之见,客气多耳。”
隘巷萧萧劣过车,蓬门寂寂似逃虚。为杓不愿庚桑楚,争席谁名扬子居?喜泼绿成新引竹,仍磨丹复旧仇书。长安挂眼无冠盖,独有文章未肯疏。
单绪真传自皖桐,不孤当代一文雄。读书养性原家教,绩学参微况祖风。众妙观如蜂庤蜜,独高格似鹤骞空。上池我亦源头识,可奈频过风日中。
金门混迹发苍苍,从此菰蒲岁月长。人世正酣争夺梦,老翁已泊水云乡。自翻素业衡轻重,久觉红尘可悯伤。只恐诗名天下满,九州无处匿韩康。
征君绝学冠寰瀛,又见文孙树立宏。六叶弓裘传柏枧,百年耆旧数宣城。缅怀仁庙虚前席,尽访鸿儒佐太平。岂独当时能感激,至今臣子涕纵横。 伯言,宣城人,著有《柏枧山房诗文集》。
文笔昌黎百世师,桐城诸老实宗之。方姚以后无孤诣,嘉道之间又一奇。碧海鳌呿鲸掣候,青山花放水流时。两般妙境知音寡,它日曹溪付与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