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阳人毛贵铭(号西垣)以选贡生身份入都,中庚子顺天乡试举人,但会试不第,加之家中清贫,居京不易,遂浩然回归。曾氏早就从好友欧阳兆熊(字小岑)那里得知毛贵铭与吴敏树,皆为岳阳才学出众而性情狷狂的文人。在读了毛贵铭的诗集之后,于道光二十二年间慨然写了这五首诗,既为之压卷,又与之送行。
曾氏以儒学起家,却在诗中正面引前人视《曲礼》为狗曲之讥。曾氏身为朝廷官员,却称借《幽通赋》《显志赋》发牢骚的班固、冯衍等人为闻道之人。曾氏身居繁华帝都,每天拿着朝廷俸禄衣食无忧,却要说“长羡江头白发翁,扁舟如瓦飘西东。船头得鱼船尾煮,稚子咍笑老妇聋。王税早输百无事,从古不遇打头风”。
曾氏为何要写这样的诗?他是为着安慰无法在北京居住下去的才子毛西垣吗?在笔者看来,这层内容一定有。一个是翰林院的检讨,一个是居无定所的北漂,在世俗的眼光中,当然前者是成功者,后者是失意者。眼下,对一个失意者的回归,成功者予以理解、赞同甚至欣赏,无疑体现的是人性中的善的一面。
然而在笔者看来,曾氏的这种理解、赞同与欣赏,更多的应是他的真情流露。读者可能要问,如果这样的话,曾氏对京师生活也有不满,那他为什么不离职回家呢?离职回籍的翰林有的是,曾氏诗中赞扬,行动上并没有这样做,是不是虚伪呢?
这种疑问固然有其道理,但还是把事情看得简单了。笔者说真情流露是有根据的。其根据源于在一段较长时期中,曾氏在不少诗作中都表现了这种情绪。曾经的愿景一旦实现后,又会遇到许多新的问题。曾氏一家住进北京后,新问题接踵而来。比如银钱拮据、人际关系淡薄、迁升压力大等等,这些都会给他的情绪带来影响,再加上对祖父母、父母的牵挂,对诸弟妹的想念,等等,也会增添异乡为客的游子寂寞之感。所有这些,都凝结在“孤云断处是家乡”的诗意中。当然,它与“离京回籍”还是有相当距离的。曾氏还年轻,前途远大得很,更重要的是,他的人生目标是要做国之藩篱。倘若回了家,这一宏大的抱负岂不完全泡汤!
伐木截两端,半作牺尊半沟壑。南邻北里轻薄儿,昨日熏腾今冷落。巨屦小屦天所区,焉能屑屑齐美恶?劝君把酒持双螯,百年烂醉拼嬉邀。不学陋儒谈狗曲,修襮整巾徒碌碌。
欧君 谓小岑 昔言乡国彦,汝与吴生 谓南屏 皆狂狷。看汝织古得新机,惜哉弋时无急箭。独抱质缶辞雕镌,世人皆憎我独羡。金盘银盏有时灰,得不垂顾瓶与罍。
朝诵幽通赋,夕吟显志篇。咄哉此子颇闻道,烦毒迷惑剧可怜。古来骚人都如此,君亦苦语相纠缠。日月潇洒百蛰苏,老抱幽忧胡为乎?
长羡江头白发翁,扁舟如瓦飘西东。船头得鱼船尾煮,稚子咍笑老妇聋。王税早输百无事,从古不遇打头风。君家正临洞庭水,一饱弄舟乐何底!舍此他求真左矣。
我生乾坤一赘人,逐众转徙如飞蚊。衮衮台省无相识,纷纷时事了不闻。门外车马何隐辚!独立阶下看浮云。君今归哉渺千里,我方尘土无穷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