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终于知道曾氏“怠慢”的具体内容了,那就是不主动去走访朋友。曾氏在这一年十二月的一封给诸弟的家书中说:“近来闻好友甚多,予不欲先去拜别人,恐徒标榜虚声。盖求友以匡己之不逮,此大益也;标榜以盗虚名,是大损也。”
明知对方是好友,却不愿先去拜访。曾氏自己认为这是因为不想标榜虚名,在别人看来,或许这就是曾氏的清高简慢。对于未见过面的朋友如此,对于熟悉的朋友,笔者揣测,曾氏大概也是主动去拜访的少。故而朋友圈中,大家都觉得曾氏待人不够敬。为了表示去慢主敬,曾氏在这一天里进城拜访吴竹如、唐鉴,出城又拜客六七家。那时只能靠骡马车代步,北京如此之大,一天拜客八九家,也够他累了。但这样一来,曾氏又感觉到自己已走进巧言令色一途,心里增添新的不安。这真是左也为难,右也为难。
的确,世上每一个道理、每一件事物都有它的两面性,都有它的分界线,过了就走向反面,这就是孔子所说的“过犹不及”。其实,认识这一点并不难,难的在于把握。把握得体,拿捏适度,是最难的了。要说人生智慧,这就是极大的人生智慧。中国哲人早就看出了这一点,故而提出中庸之道:“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中庸之道的精微,就在于“允执厥中”。
【原文】早,读《晋卦》,颇融惬。“罔孚,裕,无咎。”裕,难矣。《中庸》“明善诚身”一节,其所谓裕者乎?饭后进城看房子,晤竹如,同谒唐先生,久坐。出城拜客六七家。力惩简慢之咎,已入于巧令矣。酉末归,作字一百。灯后,又作一百。走岱云处,商应酬事三端,言太多。归,作诗十六句,未成。精神要常令有余,于事则气充而心不散漫。本日说话太多,吃烟太多,故致困乏,都检点过不出来,自治之疏甚矣!记本日事。 道光二十二年十月初七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