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如仁兄大人阁下:
九月初接奉惠书,得悉夏秋两缄均尘台览,敬谂德业闳富,学道不厌,钦企曷既。
阅邸钞,知复陈臬畿辅,未审左迁果缘何案。圆凿方枘,龃龉乃分所应尔,幸圣明在上,犹觉直道得行耳。
桐城方君援儒入释,阁下辩绌田巴,角摧五鹿,竟能引异为同,范围不过,此黄鲁直所谓“能就心地收汗马之功”者也。
近年军中阅历有年,益知天下事当于大处着眼、小处下手。陆氏但称先立乎其大者,若不辅以朱子铢积寸累工夫,则下梢全无把握,故国藩治军,摒去一切高深神奇之说,专就粗浅纤悉处致力,虽坐是不克大有功效,然为钝拙计,则犹守约之方也。所最难者,近日调兵拨饷、察吏选将,皆以应酬人情之道行之,不问事势之缓急、谕旨之宽严,苟无人情,百求罔应,即举劾赏罚,无人情则虽大贤莫荐,有人情则虽巨憝亦释,故贼焰虽已渐衰,而人心殊未厌乱。每独居深念,憾不得与阁下促膝密语,一摅积愫。
国藩自景镇克复,即率师西上,会湖南巨股尽窜广西,蜀可无虞,谕旨饬令会剿皖贼,现拟四路进兵,沿江两路:一由石牌以规安庆,一由潜、太以取桐城;傍山两路:一由英、霍以捣舒城,一由商、固以规庐州。弟与胡中丞分任其事,声势颇盛。惟群盗如毛,我军尚单,未知能否得手。
珂乡数百里内,友朋死于此者至多,如江岷樵、陈岱云、邹叔绩在庐州,吕鹤田、朱卧云在舒城,何丹畦在英山,郭雨三在定远,戴存庄在桐城,舍弟及迪庵等在三河,思之至痛。若能廓清一方,为亲友少雪此积愤,亦一快也。肃泐,敬请德安,不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