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同治五、六年间，是曾国荃一生最为困厄的一段时期，人事、军务都极为不顺。到了同治六年十月间，他终于在鄂抚一职上待不下去了，重又回到湘乡老家，以养病为名蜗居七八年之久，直到光绪元年才再度出山，就任河东河道总督。同治六年三、四月间，曾氏频繁给老九去信，安慰他，激励他，以图帮助他渡过这一难关。此处所摘录的四段话皆出自这批信中。从这几段话中，我们可以看到曾氏的思想工作是这样做的：一，忘记过去，正视将来。二，挫折和失败是正常的事情，但要从中吸取教训，以增进才智，并借助它来砥砺意志。三，挫折和失败能使人更全面地认识自我，从而去掉骄矜之气，保持常人心态。
【原文】袁了凡所谓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另起炉灶，重开世界，安知此两番之大败，非天之磨炼英雄，使弟大有长进乎？谚云吃一堑长一智，吾生平长进全在受挫受辱之时。务须咬牙励志，蓄其气而长其智，切不可苶然自馁也。
朱子尝言：悔字如春，万物蕴蓄初发；吉字如夏，万物茂盛已极；吝字如秋，万物始落；凶字如冬，万物枯凋。又尝以元字配春，亨字配夏，利字配秋，贞字配冬。兄意贞字即硬字诀也。弟当此艰危之际，若能以硬字法冬藏之德，以悔字启春生之机，庶几可挽回一二乎？
余生平吃数大堑，而癸丑六月不与焉。第一次壬辰年发佾生，学台悬牌，责其文理之浅。第二庚戌年上日讲疏内，画一图甚陋，九卿中无人不冷笑而薄之。第三甲寅年岳州、靖港败后栖于高峰寺，为通省官绅所鄙夷。第四乙卯年九江败后赧颜走入江西，又参抚、臬；丙辰被困南昌，官绅人人目笑存之。吃此四堑，无地自容。故近虽忝窃大名，而不敢自诩为有本领，不敢自以为是。俯畏人言，仰畏天命，皆从磨炼后得来。
弟之手疼，尚未及遽成痼疾之年，只要弟心宽和，肝郁稍纡，即可日就康复。古语云“心病还须自心医”。
【译文】袁了凡所说的“从前种种好比昨日，都已过去了，以后种种好比今日，都充满着生机”，另起炉灶，重开一个新的世界，谁能说这两次的大败，不是老天爷对英雄的磨炼，使弟今后能大有长进呢？谚语说：“吃一亏，长一智。”我一生的长进，完全在遭受挫折和侮辱的时候。故而必须咬牙励志，积蓄发愤图强的志气，增加办事的才智，切不可以颓唐丧气。
朱熹老夫子曾说过：悔字好比春天，万物蓄势初发；吉字好比夏天，万物茂盛到了极点；吝字好比秋天，万物开始谢落；凶字好比冬天，万物枯干凋残。又曾经以元字与春天配合，以亨字与夏天配合，以利字与秋天配合，以贞字与冬天配合。兄认为硬字诀即“贞”的意义。弟处于艰危的时候，若能以硬字效法上天借冬天来储藏精气的做法，以悔字来启发春天的生机，或许可将失败挽回几分。
我这一生遭遇过好几次大坎，至于癸丑六月的事还不算在内。第一次壬辰年，只得个佾生身份，学台悬着牌子指责文理浅薄。第二次庚戌年，呈递所拟的日讲疏上画的一幅图很丑陋，九卿中没有一个不发出冷笑而看不起。第三次甲寅年，岳州与靖港之战失败后，住在高峰寺，为全省的官绅所鄙视。第四次乙卯年，九江之战失败后，红着脸走进江西省，接着又参劾抚台臬台；丙辰年被困在南昌，官绅个个都看我的笑话。遭过这四次坎，真是觉得无地自容，故而近年来虽然获得大名，却不敢夸耀自己有本事，也不敢自以为是。低头畏惧人言，抬头畏惧天命，这些认识都是从磨炼中得来的。
弟的手痛病，还没有到达治不好的地步，只要心态宽和，郁积的肝气稍稍发舒，便可日渐康复。古话说得好：“心病还得靠养心来医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