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在传授“打脱牙齿和血吞”的秘诀后，曾氏又教给九弟一个悔字秘诀。前一个秘诀是应对困境时的态度，后一个秘诀是深入分析为何会造成此种困境的一把锁钥。对于人生境界的提升，后一诀似更为重要。曾氏回忆起自己过去累遭困厄的缘由乃是自以为了不起，通过咸丰七年和咸丰八年两年的深刻反省，终于大彻大悟，明白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大本事。从此以后小心谨慎，谦卑待人，从而做到自强圆融，能立能达。这就是他所说的悔字诀。以检讨自己来启沃被教者，这是曾氏一贯的家教方法。这种教育方法非常好，它既将教者与被教者置于平等地位，使被教者感觉亲切和易，同时又以亲身体悟为例，使所教更具有说服力。
【原文】申甫所谓“好汉打脱牙和血吞”，星冈公所谓“有福之人善退财”，真处逆境者之良法也。
弟求兄随时训示申儆。兄自问近年得力惟有一悔字诀。兄昔年自负本领甚大，可屈可伸，可行可藏，又每见得人家不是。自从丁巳、戊午大悔大悟之后，乃知自己全无本领，凡事都见得人家有几分是处。故自戊午至今九载，与四十岁以前迥不相同，大约以能立能达为体，以不怨不尤为用。立者，发奋自强，站得住也；达者，办事圆融，行得通也。吾九年以来，痛戒无恒之弊。看书写字，从未间断，选将练兵，亦常留心。此皆自强能立工夫。奏疏公牍，再三斟酌，无一过当之语自夸之词。此皆圆融能达工夫。至于怨天本有所不敢，尤人则常不能免，亦皆随时强制而克去之。弟若欲自儆惕，似可学阿兄丁、戊二年之悔，然后痛下箴砭，必有大进。
立达二字，吾于己未年曾写于弟之手卷中，弟亦刻刻思自立自强，但于能达处尚欠体验，于不怨尤处尚难强制。吾信中言皆随时指点，劝弟强制也。赵广汉本汉之贤臣，因星变而劾魏相，后乃身当其灾，可为殷鉴。默存一悔字，无事不可挽回也。
【译文】李申甫所说的“好汉打脱牙和血吞”，星冈公所说的“有福气的人善于退财”，真正是处于逆境者的好办法。
弟来信请求兄随时训导警诫，兄自己觉得近年来最有帮助的，便是一个悔字秘诀。兄过去自以为本事很大，能屈能伸，可进可退，又常常容易看出别人的不是。自从丁巳、戊午年间大反省大彻悟之后，于是明白自己完全没有本事，凡事都能够看到别人有几分长处。故而从戊午至今九年，与四十岁以前决然不同。这种不同，大致说来是以能立能达为本体，以不怨不尤为运用。所谓立，指发奋自强，能站得住；所谓达，指办事圆融，能行得通。我这九年来，痛改过去无恒心的弊病，读书写字从不间断，对选拔将官训练士卒，也时常留心。这些都是自强能立的功夫。对所拟的奏折公函，再三斟酌，没有一句言过其实的话、一个自我夸耀的词。这些都是圆融能达的功夫。至于埋怨天，本来就不敢这样；埋怨人，则虽经常不能避免，也都随时强制自己而能努力克服。弟若想自我警惕，似可以学习为兄丁巳、戊午这两年的悔悟，然后痛下决心，必然大有进步。
立、达这两个字，我在己未年曾经写在送给弟的手卷中，弟也在时时刻刻想着自立自强，但对于能达方面，尚欠缺亲身体验，在不怨不尤这点上，还难以做到强制自己。我信中所说的，都是随时遇事指点，劝弟强行克制。赵广汉本是汉代的贤臣，因天象之变而弹劾魏相，后来由此而招来的灾祸害了他。此事可为历史的借鉴。默默地保存着一个悔字，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可挽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