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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照邻 曾名动京华,终自投颍水 半生病魔缠身,却写下最美情诗

大抵是唐高宗执政后期,蜀地传出一则风月故事。

游历至蜀的诗坛大V骆宾王为了替一名姓郭的酒肆歌女出气,亲自下场撰文,手撕与他齐名的诗人卢照邻,一首《艳情代郭氏答卢照邻》让卢照邻成为桃色新闻的男主角,成了当时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奇怪的是,同样作为“初唐四杰”之一、同样才华横溢的卢照邻对此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任凭悠悠众口积毁销骨。

很多人都诧异于骆宾王的爆料,毕竟卢照邻写出了那句旷古烁今的最美情诗之一:“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能写出如此佳句的人,难道真的是一个抛弃挚爱、漠视感情的渣男吗?

但如果你有幸重回大唐,来到卢照邻的身边,或许以上诧异就会得到答案。彼时的卢照邻已然重病缠身,不仅面目全非,而且已到了半身不遂的地步。

仕途的失意和病痛的折磨,让原本出身名门的卢照邻倍感挫败和痛苦,终于在唐睿宗垂拱元年(685年。卢照邻的生卒年有争议,本文采用636年—685年的说法),挑了一个四野无人、群星璀璨的夜晚,翻下躺了十数年的病床,艰难却坚定地爬向了附近的颍水(即今天的颍河)。缺月挂疏桐,冰凉的颍水缓缓地将卢照邻吞没,这位被病痛折磨半生的大才子也成了大唐诗坛的绝唱。

李唐立国伊始,诗文还流于前朝萎靡浮华的风格,唐朝文人们开始了艰难的革故鼎新。如今的人们再提起唐朝诗文大家,多半说的是李白、杜甫、白居易、元稹这样的人物,但在这些人之前,唐初也不缺才华横溢的诗人。

这些唐初的诗人们更像是创业者,为后来的唐诗盛世打下了坚不可摧的基础,而在唐初诗人中名声最大的,莫过于“初唐四杰”:王勃、杨炯、卢照邻、骆宾王。让人玩味的是,在“初唐四杰”中排名第二的杨炯说过一句“愧在卢前,耻居王后”。和王勃相比,卢照邻的知名度小多了。可“文人相轻”的杨炯为什么偏要褒卢贬王呢?从史书典籍中抽丝剥茧,勾勒出卢照邻的一生际遇,你会发现,他无愧于杨炯的评价。

“自古幽燕无双地,天下范阳第一州。”千年之后,乾隆皇帝的这句诗道出了卢照邻的家世。在门阀势力能轻易左右李唐朝局的时候,卢照邻出生于当时诸族之首的簪缨礼乐世家——范阳卢氏。

在唐朝早期,出生世家就等于躺赢人生,寻常子弟穷极一生才可能到达的高度,也许只是世家公子的人生起点而已。更让寻常子弟绝望的是,卢照邻这位世家公子还才华横溢、天资过人。

面对那些比你起点高、比你还聪明、比你还努力的人,你还怎么玩儿?我想卢照邻在当时,应该是很多读书人的噩梦吧。

自幼得到名师指点的卢照邻初登仕途,便成为达官显贵的座上客。唐高宗李治的叔叔、邓王李元裕惊叹于卢照邻的惊世才华,曾向宾朋感慨道:“此吾之相如也。”话中已将卢照邻比作西汉文学大家司马相如了。

世家才子遇到皇家伯乐,前程似锦的仕途仿佛已经铺就了。博闻强记的卢照邻一边遍读邓王珍藏的典籍,一边静静等待人生剧本的推进。

唐高宗龙朔三年(663年),才华横溢的卢照邻升任益州新都尉,并在此其间邂逅了一生所爱的郭氏女。蜀地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不仅孕育出无数名震华夏的文学大家,也滋养出无数让人神往的痴情故事。

春雨润物无声,情丝缠绵悱恻,当世才子遇到一见倾心的红颜知己,两人山盟海誓,许诺白首不离。“锦里开芳宴,兰缸艳早年。缛彩遥分地,繁光远缀天。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被爱情眷顾的卢照邻写下了这首《十五夜观灯》,那个他倾慕的女子就这样立在灯火明暗之间,摇曳的火光照亮了姑娘皎然如月的面庞。

当心中有所爱的时候,男人往往希望自己有更强大的力量,可以护爱人一世周全。不再满足于此刻境遇的卢照邻忍痛与心爱的郭氏女分别,前往长安参加典选,以期一朝榜上有名,成就史书上浓墨重彩的一笔。

有唐一代被眷顾的诗人太少,前半生的卢照邻已然胜过了许多人,但他的好运也到此为止了。从离开蜀地、前往长安的那一刻起,厄运已然笼罩于卢照邻的头顶之上。

离开蜀地后,卢照邻寓居洛阳,虽然辗转于两京之间,却再也没有机会重返官场。而此时的庙堂格局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武则天全面掌控朝局,李唐江山岌岌可危,武氏亲信的权势如日中天。

正如裴行俭评价“初唐四杰”时说的那样,政治敏感度太低的卢照邻在“差之分毫,便遭横祸”的政局中毫不自知。感喟于帝都繁华、人物风流,也感怀于自己怀才不遇、难抒抱负的他写下了那首惊艳了历史的《长安古意》。“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如此精妙的爱情诗句便出自于此诗,我想卢照邻写下这句话的时候,一定在想念蜀地的春雨,在想念那个灯火阑珊处的姑娘。

《长安古意》是卢照邻满腹才情的外化,足可以与骆宾王名满京华的《帝京篇》相提并论,但也正是这首诗中的“梁家画阁中天起,汉帝金茎云外直”一句,让心虚的权贵武三思震怒。突然而至的牢狱之灾,打碎了虽谈不上春风得意但还算平静的生活,卢照邻的人生从此急转直下。

毕竟是天下闻名的大才,毕竟是出生世家的公子,卢氏累世积攒的人脉还是在关键时刻发挥了作用,虽然几经波折,但总算把卢照邻救出来了。从未经受过大灾的卢照邻在狱中受惊,出狱后没多久便患上了风疾(有猜测为麻风病),这种即便是现代医学都觉得棘手的疾病,如跗骨之蛆般侵入卢照邻的身体,久治而不愈。

和牢狱之灾相比,风疾的折磨更令人绝望。一个因才情高傲于世间的人,是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清醒地感受着一切渐渐消失却无能为力的过程的。

先是面目全非,他再也不是那个和郭氏女私订终身的青年才俊了;而后是半身不遂,他再也不是那个能领略山川、品鉴画阁的文人骚客了;最后是一只手萎缩……这个高傲不屈的灵魂,最终被残破不堪的肉体死死锁住了。

卢照邻的文风也因此骤然一变,他不再寻求仕途,也不再寄情山水,更不再意气风发,他只剩下一个想法——活下去,像个人一样活下去。

但是太难了!

他的病,连药王孙思邈都无能为力,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能救他了。

为了避开世人,他搬入具茨山(位于今河南省中部),买下数十亩田地,引颍水环绕住宅,更事先为自己筑墓,在他心中燃烧的希望之火,越来越微弱了。也许换成寻常的贩夫走卒,好死不如赖活着,但卢照邻不一样,这样的活法,毋宁死。

又是一场缠绵悱恻的雨,雨点落在山中飘零的黄叶上,发出沙沙声响。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卢照邻就这么静静地躺在床上,听着温柔的雨声,思绪飞回川蜀大地。

“忽忆扬州扬子津,遥思蜀道蜀桥人。”

所有的爱意终成回首,这样的卢照邻已经没办法回到蜀地,更没办法给心爱的郭氏一个未来了,他只能将自己的思念藏在诗文里,在千里之外遥祝爱人安康。

“得成比目何辞死,只羡鸳鸯不羡仙。”

他的爱情,也只能由后世的痴男怨女来延续。

一身孤勇难为,满腹壮志难酬,卢照邻纵笔写下《五悲文》,然后和亲人一一告别,也跟这个给过他荣耀、也给过他失望的大唐告别。

月明星稀,万籁俱寂。卢照邻用唯一能活动的手,艰难地拖拽着自己,爬向不远处的颍水。月光如银,铺展在水面上,有夜鹭被声响惊起,向着黑夜更深处飞去。在迷蒙的薄雾间,卢照邻最后回首看了一眼旧屋,最后回顾了一遍一生,然后投入颍水之中。

水波荡漾,片刻而止。

世界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世界比谁都清楚,卢照邻走了。

大唐再也没有卢照邻。 GV2gYJF6Bdwe78DJC3wyRHskyruEGMV/xI0KJHSknVB2NyTUDU8DvZhkI9TY/QH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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