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妈妈没印象,只知道她生下弟弟后,很快就离婚回了娘家。
她不要我,爸爸周立也嫌弃我耽误他谈恋爱,最后我被扔给乡下的爷爷奶奶。
村里当时有不少留守儿童,他们还可以期待一下年节打工归家父母的拥抱。
我却是一只被遗落在大树上的风筝,断了线就被人抛之脑后。
上世纪,在这个华北区域的村子,家家以有儿子和孙子承继香火为荣。
周家虽然老大是个儿子,但后面连生四个闺女,让奶奶在村里好多年抬不起头。
隔壁孙婆婆生了弟兄四个,总爱嘲笑奶奶儿子生的少,被爷爷骂了几回,才安生。
现在她走哪都带着大孙子,彰显自己的能耐。
“周老头,咋个带回的是小闺妮?”
“大孙子拌啦?”(方言丢弃的意思)
孙婆婆跟爷爷不对付,哪里有周家的热闹哪里就有她。
跟在她身旁的小男孩则冲我快速比了个鬼脸,把我当场吓哭。
奶奶对我挺好,但爷爷嘴上总嫌弃我是个女孩,他想过各种法子,要把弟弟带回来养,皆以失败告终。
没过两年,周立凭借他的花言巧语忽悠住一个大学生,哄得她怀孕,只得辍学结婚。
当时三个姑姑都说,我要有一个漂亮的新妈妈,马上能跟着他们搬到城市里住。
只有二姑一脸嫌恶,说周立不是个东西。
我却为自己即将有家而满心欢喜,甚至提前感激周立没有将我抛弃。
但当我穿着二姑买的新裙子,打扮得干净漂亮出现在婚宴现场,站到新妈妈面前时。
那美得像仙女似的女人当场掀了桌子。
“瞒着我离婚的事就算了,现在又蹦出个女娃?”
“我绝对不给人当后妈,你们死了这条心!”
原来这事是几个姑姑和爷爷奶奶商量的结果,周立根本不知情。
热闹的婚宴一结束,像水晶鞋的魔法到了时,我灰溜溜地坐上回乡的大巴。
爷爷一路上板着脸,几个姑姑从小乖顺,只有周立一次次把他的话当耳旁风。
奶奶连连叹气。
我捏着裙角不敢抬头,没有得到新妈妈的喜欢,都是我的错。
“这不是海月的错,都是大人私心重。”
二姑将我的裙子抻平,还弯腰擦净了我脚上的小皮鞋。
“这闺妮咋又回来了?不是要上城里住吗?”
“我给你说,周大马上有新娃了,说不定又是个男孩,哪里还稀得她。”
村口几位唠嗑的妇人,坐在树荫下掐辫子,爷爷眼睛一瞪,她们立刻搬了凳子坐到远处。
我慢吞吞跟在后面,快进家门时,隔壁狗娃跑出来指着我大笑:“哎呦周公主,你家猪该喂了,可别弄脏新裙子!”
进城前,我曾信誓旦旦地告诉他,这村子我再也不回来。
此时此刻,我突然起了羞臊,忍不住上前想将他推开。
没想到走急了,反倒自己狠狠摔倒在地。
“血!好多血!”狗娃被吓地拔腿就往家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