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的增长,只是在“我”这个容器里增加另一个“我”而已。
周深《光亮》
有天坐电梯,遇到一个很可爱的小朋友,我看着他,他看着我,突然他冒出一句:“叔叔好。”我也点点头,说:“你好。”
等回到家的时候,我突然意识到,我已经乐于接受“叔叔”这个称呼了。
想想也就是不久之前,如果发生类似的事,我大概会非常义正词严地说一句:“不能叫叔叔,得叫哥哥。”
或许是因为写作的关系,我常觉得自己的年龄飘忽不定,有时候听到曾经特别喜欢的一首歌,会觉得自己还是刚听到那首歌时的年纪,眼前的景象也在重新排列组合,我能重温过去。有时候坐出租车,司机师傅乐呵呵地说:“小伙子看着还很年轻。”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我跟猫咪相处起来,年龄大概能倒退十岁,我特别喜欢跟它们玩一个游戏——捉迷藏,我躲在墙角,伸出头看看它们,然后迅速缩回墙角后,看它们多久之后会来找我。
当然,无论如何,如今的我毕竟也是一个30岁朝上的人了。
能感受到岁月的痕迹的时刻,终究还是有一些。比如跟好久不见的朋友再见面,彼此都有了不小的改变,聊起过去的趣事,还有些恍惚,得在心里盘算着,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再比如生活中遇到一些琐事的时候,心态变得从容很多,心想曾经也度过了无数焦头烂额的时刻,眼前的事总是能慢慢解决的。
再比如,身体的机能确实不如从前。
即使我如今依然喜欢熬夜,可也只能在家里熬,绝对不能出门;如果坐很久没有变换姿势,腰就会第一个抗议,前段时间我去医院一查,果然有了轻微的腰椎间盘突出;最糟糕的是不知道从何而来的牙疼,明明也算认真呵护牙齿,可还是时不时会疼,疼起来我一连几天都不想动弹。
不过,在这些能感受岁月的痕迹的时刻,我发觉自己远比想象中坦然(除了牙疼),因为我逐渐意识到,年龄的增长,只是在“我”这个容器里增加另一个“我”而已。
也就是说,我依然可以是20岁,也可以是25岁,我依然可以是那个会为了一件简单的小事快乐一整天的小朋友。当然,我也是如今的年龄,在需要从容的时候从容,在需要坚定的时候坚定,在需要负重前行的时候负重前行。
这么一想,是不是对于年龄增长这件事就没有那么恐慌了?
写到这里,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小事。
在我还是个小朋友的时候,逢年过节,几家子人总会聚在一起,长辈们嚷嚷着让小朋友表演节目,我也不能例外。有的小朋友真的很厉害,尤其是我姨妈家的孩子,随时可以背一首唐诗,背完之后还能展现自己的舞蹈技巧。我呢,《唐诗三百首》总也会背一些,可一旦站在大家面前,本来舌头就不太灵活,这时候就更是不听使唤,说出的话变得磕磕巴巴,于是脑子也跟着一起磕磕巴巴。
这个容易舌头打结的“我”依然会出现,真的,我都是30岁朝上的人了,也见过很多人,可还是会在需要“展现自我”,或者身处某一些社交场合的时候,舌头不听自己的使唤,想象中的自己应该是能畅所欲言的,应该是能对一些事情侃侃而谈的,结果,说了还不如不说。
我猜曾经的那个“我”,应该会跟我在一起很久很久吧,无论年龄怎么增长,那一面的自己始终存在。不过也因为年龄增长,新生的“我”非常能够理解曾经的那个“我”,理解那个“我”的敏感和纠结,于是可以心安理得地对自己说一句,在这些时刻,你有权利不说话,你也不必讨别人喜欢,舌头打结就打结,没事的。
这么想来,30岁的“我”,会保护心中的那个还是孩子的“我”。
那么,明年的我,会生出什么样的“自我”呢?
我相信那个“我”,一定会与如今的“我”和平共处的,会跟过往的所有依然还在我身体里的那些“我”和平共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