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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
抚民篇

概括一下,皇太极接班时的局势如下。

生产方面:国内汉人逃亡,土地无人耕种,又赶上天灾,粮食歉收,通货膨胀,人食人的现象已经出现。

治安方面:盗贼、奸细、土匪遍布,基层管理一片混乱。

政治方面:军事贵族集团内部分权,事权不统一,没有强力的中央集权。

八旗内部:大小贵族均被努尔哈赤赐予“免死铁券”,要想约束十分困难。

军事方面:宏观上被明朝三面军事围困,微观上火器劣势已经显现,皇太极接班后第一次对明作战就大败而归。

到这会儿,你还认为崇祯老兄接的盘很差吗?

其实,如果没有魏公公瞎折腾导致孙承宗、袁可立先后下野;如果袁崇焕不杀掉毛文龙;如果努尔哈赤能够多坚持几年再咽气。以上三个如果,只要有一个变成现实,那么后金就完了,不是亡于内部起义,就是亡于外部军事围困。

这么看,袁崇焕的罪过还真是不小,他一个人就终结了两个如果。杀毛文龙的事就不多说了,老努咽气也跟他有关。如果他不用大炮把人家轰抑郁了,老努不就能多挺几年了吗?

然而,以上如果都没有发生,这就给了皇太极力挽狂澜的机会。

皇太极当政十八年,马不停蹄地干了六件大事和两件小事。六件大事分别是:一则抚民;二则集权;三则拉人;四则融合;五则建制;六则扩张。还有两件比较独立的小事,一是搜集、制造红衣大炮,二是爱海兰珠。由于这些事情的时间线互相交错,如果以时间顺序讲述会显得很乱,这里我就分类说说。

先说抚民篇,即恢复、发展生产力方面的举措。

牛皇帝最大的特征是:能够敏锐地发现导致困局出现的根本原因并采取针对性措施。皇太极的“抚民”,就是从解放生产力、保护生产资料、建立恰当的生产关系、理顺基层治理这四方面入手的。

一、分屯别居令

皇太极登基后的当月,就针对他老爹的“合居令”,发布了“分屯别居令”。

“令汉人与满洲分屯别居。每备御止留八人,余悉编为民户,处以别屯,择汉官廉正者理之。”

解释一下:之前女真、汉人合居的村屯,按照最小的编制单位“备御”来计算,将其中的汉人由之前的十三人减为八人,分配的耕牛由七头减为两头。独立出来的五名汉人和五头牛,按壮丁编为民户,单独成立汉屯,由清正的汉人官员管理其生产。

前文已经介绍过“合居”的弊端,这里“分屯别居”的优点就不多解释了,这相当于解放了后金境内约40%(5/13)的汉人生产力。

二、不复兴筑令

“工筑之兴,有妨农务,前以城郭边墙,事关守御,有劳民力,良非得已。兹后止葺颓坏,不复兴筑,俾民专勤南亩。”

前文说过,努尔哈赤时期大兴土木工程,先后修建了新辽阳城、沈阳城和辽河防御工事,占用了大量的农业生产力。现在,皇太极下令不再新建各种城池、工事,大幅减轻徭役,令农民以务农为本,这也是解放生产力的法令之一。

三、生产资料保护令

天聪元年(1627年)九月初一,皇太极谕令:“马骡以备乘骑之,牛驴以资负载,羊、山羊、豕、鸡、鸭、鹅等供食用。嗣汗及诸贝勒,以至小民,凡祭祀及筵宴、殡葬、市卖所用牛马驴骡,永行禁止之。”

解释一下:女真人信奉萨满教,传统习俗是杀牛祭天,不管是红白喜事还是祭祀先祖,都要杀牛。皇太极所针对的,就是以上习俗。他规定:马和骡子只能用来骑,牛和驴只能用来耕作、拉磨,只有羊、猪、鸡、鸭、鹅可以吃。国内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不能宰杀牛、马、驴、骡用于非生产目的。一旦有人违规,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通通治罪。连祭祀他爹努尔哈赤,皇太极规定也只能用小牛。

这项举措,保护了生产资料,对后金境内农业生产的恢复有着重要意义。

四、往罪不论令

努尔哈赤时期,大量汉人逃亡、为匪、当奸细。对此,皇太极谕令:“汉官民有私计遁逃及令奸细往来者,虽首告 勿论。”

翻译一下:后金境内的汉官、汉民,之前有试图潜逃的,包括至今仍在为明朝当奸细的,即便是有人举发也不再追究,只要今后不再做这些事情就可以了。

这个政策是什么分量,就不需要多解释了。

五、满汉一体

皇太极登基后,多次强调汉人与女真人处在平等地位,将扰害汉民的行为定性为“隳坏基业”。他规定:“满洲、汉人,毋或异视,讼狱差徭,务使均一”;“凡贝勒大臣有掠归降城堡财物者斩,擅杀降民者抵罪”;“天以明土地、人民予我,其民即吾民,宜饬军士勿加侵害,违者治罪”。

很容易懂,不解释了。

天聪二年(1628年),皇太极进一步封赏汉官,跟他老爹一样,他也发了上百道敕书,全部是给汉官的世职爵位证书。

例如“王子登,尔原系监督冶铁之卫官;并斩毛文龙遣来引诱之千总,擢为参将。王子登倘或有咎,依法赎罪。此职子子孙孙世袭罔替。”

看到这里,一些朋友可能会说,这不是跟努尔哈赤一个水平吗?

不一样。

首先,皇太极的这一举措,正是针对他爹群发的“免死券”。

皇太极索性再扩大特权范围,但凡有点儿功劳的、有官职的,全部都给。这就好比颁发奖章,一千人中给五百人发,这个奖章就是荣誉;一千人中所有人都发,这个奖章就什么都不是了。皇太极通过此举,稀释了免死券的功效,大家都一样,就不叫特权了。

其次,这次领到世职敕书的人,绝大多数都是汉官。这些人正是在前朝不受重视的,现在被皇太极特别封赏,自然也就成为他的忠实班底。

六、严格约束八旗基层官员

天聪元年(1627年),皇太极谕令:“如管堡拨硕库有不修葺堡中倒塌之墙垣,不稽察盗贼者,则与贼同罪。如牧马之人,不查收马匹,纵贼乘骑行窃者,与贼同罪。守门之人,将随时查出入人等而不行详查者,亦与贼同罪。如管堡拨什库,有敛民食物,贿赂往查田亩粮穀及马匹等诸物之官员者,罪之。官员有受贿者,亦罪之。前因扎尔库敛民食物,已正法矣。”

翻译一下:某堡垒发生盗窃事件,如果是因为日常整修不到位导致城墙坍塌才使盗贼潜入的,或者是管理堡垒的拨什库 不作为以致盗贼潜入的,则拨什库与盗贼同罪。同理,不认真管理马匹的官员、不严格核查出入者的守城官兵、向庄屯索贿的拨什库,均与犯罪者同罪。为了达到警示目的,皇太极还举例: 扎尔库 私自收敛民户的粮食,已经被正法。

以上措施,也有两层意思。

一方面还是针对他爹群发的免死券,皇太极就索性在八旗内实行连坐制。但凡能沾边的,都给你定罪,看看是你免死的次数多,还是我给你定的罪多。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爹生前对八旗各级军官过于宽纵,导致八旗上下毫无纪律可言。所以,皇太极就施行严刑峻法,以扭转八旗内的混乱风气。

通过以上六大措施,皇太极基本理顺了后金境内基层管理模式和生产模式,建立了适应当时生产力发展水平的生产关系,对解放生产力和发展农业经济有着重要意义。

当然,本着客观叙史的原则,我必须指出,皇太极对平民也曾发出过一些比较残酷的命令。他执政期间,后金军先后五次攻入关内,其间也存在战争暴行,并掳掠了大量的汉人。虽然皇太极给这些人分房子、分地,但是很多关内之人不愿意背井离乡,跑到苦寒的辽东地区讨生活,多有逃亡。

对此,崇德六年(1641年),皇太极谕令:“自兹以后,有从三城(锦州、松山、查山)内逃出者,十五岁以下准留为奴,十六岁以上勿赦。”

但是总体而言,皇太极的施政还是很温和的。像前文所说,他刚接班那会儿,国内盗贼横行、民众外逃,诸王公大臣都建议严惩犯罪之人,皇太极却说道:“今岁国中粮食失收,民将饿死,是以行盗也。被缉获者,鞭而释之。未被拿获者,免之可也。而粮食失收,咎在我等,不在于民。”

翻译一下:今年遭遇天灾,国内粮食歉收、民将饿死,这才是盗贼横行的原因,情有可原。犯罪后被抓获的人,鞭打后即释放;没有被抓获的人,免于处罚。至于粮食歉收的原因,是我们(其实是他老爹)的施政有问题,与百姓无关。

当年,皇太极动用库银十万两,赈济灾民。这是后金乃至后来的清朝官方赈灾之始,被此后历任清朝皇帝延为定制。康熙帝创造了中国古代史上单一皇帝发放赈济银、减免税赋的纪录,后来这个纪录又被乾隆帝打破。 p+ZRoqoyL1OoEwlh/5iz44+MwmS4igkf/yomPslsxAErwVTP2R2Z9kbGIZsM9IF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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