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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点半，刑侦支队会议室内，关宏峰正对着桌上铺着的地图冥思苦想。地图上标注了所有案件关联地点，并且划分了心理安全区域。
周巡拿着一份报告走进来，说道：“问出来了。谢静知道了男友是摩托车盗窃团伙的一员，威胁他如果他继续干的话，她不但要和他分手，还会报警。这小子今天打电话找不到谢静，就来她家看看情况，看到有警察在楼下，以为谢静已经报警了，这才急着跑。”
关宏峰有些心不在焉地应道：“哦。”
周巡颓然在他身边坐了下来，也有些泄气：“所以咱们的线索又断了。这只剩下十几个小时了，上哪儿抓凶手去呢？”
关宏峰自顾自盯着地图，并没有理会他，自言自语道：“难道说……”
他猛地站了起来，用笔轮流点着第一抛尸地点、第二抛尸地点、第三抛尸地点以及谢静兄妹的住所，然后迅速将第二抛尸地点、第三抛尸地点和谢静的住所连在一起，画出一个相对规则的等边三角形。而第一抛尸地点，就在这个三角形的正中心。
他抬起头看向周巡。两个人眼里，满是惊异的神色。
上午十二点五十五分。
周巡快步走进技术队，开始布置任务：“马上协调网络公司进行排查！搜索一个原本几乎每天二十四小时在线，但最近没再登录的网络用户。”
有刑警想要提问，周巡却没有给他时间，继续快速说道：“然后给我走访各小区物业，找一个二十五到二十八岁之间、身高一米七七、体重九十公斤、养猫、有辆手动挡汽车的独居男性。
“还有，走访烟草销售点，找一个经常买烟，但最近没出现的符合我之前说的标准的男人。”
技术队的刑警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警员小心翼翼地问：“那……范围呢？兜遍整个北京排查，咱们人手花上一年也不够使的，再说——”他还想继续说，周巡手里的笔已经在地图上着重画出一个红点，又围着那个点画了个圆圈，沉声道：“以第一抛尸地点为中心，半径两公里范围内进行排查。要是没结果就给我扩大范围，半径四公里、六公里、八公里……”
周巡一看大家还没反应，更光火，吼道：“还愣着？！”
众刑警如梦初醒，连忙散开，各自开始工作。
周巡表情这才缓和少许，看着表，补充道：“全部打起精神来！还有十几个小时，不许下班、不许请假、不许吃饭也不许拉屎撒尿！在找到第一被害人的住所之前，都他妈的给我连轴转！听到没有？”
* * *
下午一点十五分。
周舒桐拿着给谢静男友做完的笔录跑进会议室，关宏峰镇定地等待着。
周巡则一脸焦躁，走来走去不停看表，半晌，终于忍不住说道：“这都过去二十分钟了，怎么他娘的一点信儿都没有？”
关宏峰镇定地说道：“排查需要时间。”
周巡抓了抓头发：“你告诉我的那些排查方向也是不小的任务量，你估计什么时候能有消息？”
关宏峰淡定地瞥了他一眼，悠悠道：“我怎么知道？我只是给你指出可能性，实际上可能都有用，也可能都是死胡同。”
周巡傻了，一副“你耍我”的表情。
两个人眼看又要顶起来，旁边忽然发出“咕”的一声。
周舒桐尴尬地捂着肚子。她和大家一样忙到现在没有吃饭，这会儿实在是控制不了，见两个人都回头看自己，也尴尬得不行，手忙脚乱地做了个抱歉的手势，自己跑去接水喝了。
关宏峰这才慢吞吞地说道：“凶手杀了他，但不一定关了他的电脑，所以只要没停电，被害人的网络也有可能一直在线。那样的话，排查网络就没用。”
周巡一手拍在脑门儿上，露出了懊恼的表情。
关宏峰又说道：“第二，不是所有物业都对范围内的业主那么了解的。而且，万一被害人是租房居住的，并不是业主，牵涉到流动人口，情况就更复杂了。第三，被害人这么宅，也可能一次囤了成箱的香烟在家，或者压根儿没那么多讲究，通过网购差不多牌子的香烟——”
周巡快要崩溃了，挥手让他打住：“行了行了——”
关宏峰却还不肯停：“而且最最重要的是，万一我对凶手心理安全区的划分还是有误，以上排查的基础就是错误的。”
周巡茫然无措又恼怒起来，眼睛都冒出了血丝：“那我们这是在干吗？”
周舒桐正在小口喝水，适时地打了个饿嗝，正好又打断两人说话。她立刻反应过来，捂住嘴，懊恼地道歉：“对不——嗝——起，对不起。”
她拿起杯子又要喝水压，关宏峰制止她：“别喝了，没用，你这是给饿的。”
他低头看了看表，同样感到了无形的压力。
周巡没说话，等了一会儿，收拾情绪：“要不这样吧，你也先歇歇，让小周陪你吃个午饭，再捋捋思路。我去现场实地搜索下，有什么进展，随时联系。”
周舒桐和关宏峰在支队食堂用了餐，两人托盘里的饭菜都很简单，只是周舒桐的量明显比关宏峰多一倍。关宏峰在看周舒桐做的讯问笔录，而周舒桐正狼吞虎咽。她吃到一半，忽然发觉关宏峰没怎么吃饭，于是也停下了筷子：“关老师，您要不也……先一起吃个饭？”
关宏峰继续看卷，敷衍地从鼻子里发出“嗯”的一声。
周舒桐见状，也有些不好意思大摇大摆继续吃，动作明显慢了下来。关宏峰发觉有异，抬头看了她一眼，象征性地喝了口汤，安慰她：“你只管吃你的，我马上就看完了。”
周舒桐仔细观察坐在对面的“偶像”。
关宏峰虽然衣装整洁，但整个人从头到脚都绷得很紧，面容疲惫又憔悴，很难和昨晚舞厅里那个放松、随意又肆无忌惮的人对上号。
关宏峰看完笔录，察觉到了她的目光，放下卷宗，很随意地问：“为什么做这行？”
这是关宏峰头一次问她这样私人的问题，周舒桐很起劲地答道：“当警察是我从小的理想——”
关宏峰打断她：“我是说，警察警种那么多，你一个女孩子，当个文书、内勤，再不成去技术队，不也都挺好的吗，为什么选刑警？”
周舒桐嗫嚅道：“那都太……轻松了，没挑战性。”
关宏峰笑了：“一线刑警倒真是够吃力，也够危险。”
周舒桐抬起头，欲言又止。
关宏峰的目光垂下来，看着她的左手手腕。手腕上戴着手表，但仍遮不住脉门上一条狰狞的疤痕。最终，他只是微微一哂，叹了口气：“也是，你就不是个惜命的人。”
周舒桐不知道怎么反驳，下意识地把手腕往袖子里缩，掩饰住情绪，轻声道：“在一线工作，才有机会和优秀的刑警前辈们接触学习嘛。”
关宏峰自嘲地笑了笑说：“可惜我已经不是刑警了。”
周舒桐也不知道为什么，情绪立刻激动起来，语气颇有些急切：“谁说的？本来我以为周队和亚楠姐就很优秀了，这两天我才知道什么叫小巫见大巫。关老师，你比他们厉害多了！”
关宏峰注视着周舒桐，笑而不语。
此时周巡打来电话，关宏峰一边接听一边皱眉：“什么情况……暂时还没有……总不至于这二十九个人都养猫吧？……好，我知道了。”
他挂了电话，神色严峻。
周舒桐小心翼翼地问：“是排查不顺利吗？”
关宏峰点点头说：“范围太大了，特征的针对性还是不够强。吃好了吗？”
周舒桐立刻抹嘴，点头，准备起身。“好了！接下来咱们去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