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我哑然失笑,敢情沈清阮偷了我的簪子早就做好了陷害我的打算。
可我爹接下来的话,却使她彻底坠入深渊。
“沈府大小姐沈清阮深夜私会外男,并胁迫妹妹沈清棠为其打掩护,把沈家的脸都丢尽了!罪不可恕!”
“带回去!禁足三月!”
我爹嗓门特别大,于是隔天,京城便传出了沈大小姐私会外男的事。
“沈夫人突然暴毙,你们说会不会是被沈清阮气死的?”
“我看一定是!幸好沈将军治女有方,不姑息这种龌龊事!要不然瞒着嫁给别家,这不娶了个祸害么!”
“可得好好安抚一下沈二小姐,听说被大小姐拿刀强逼,都把二小姐吓哭了。”
……
丫鬟梅香啃着手里的糕点含糊不清:“二小姐,您别说,老爷真是个神人,我本以为这事会牵连到您,谁料老爷三俩句话,居然把风评扭转成了治家有方、家风严谨。”
“不过话说回来,您真的哭鼻子了?”
我白了她一眼,反驳:“你才哭鼻子!你家小姐是那种软包子嘛?”
9
沈清阮禁足第四天,我去探望了她。
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她扯着嗓子在骂人。
“连你也看不起我对吧!禁足怎么了?我好歹还是沈家大小姐,你居然敢拿馊饭打发我?给猪吃猪都不吃!滚出去!”
小丫鬟哭泣着捂脸夺门而逃。
馊饭的事,沈清阮还真是错怪人家了。
是我吩咐厨房不许给沈清阮拿好吃食的。
她可知,她口中的馊饭我吃了整整十多年,甚至在她和我娘的示意下,有时候我连馊饭都吃不到。
大多数时间,我是饿着肚子的。
有多少个日日夜夜,我都想去和狗抢食,可府里的狗太凶了。
就像此刻的沈清阮一样凶。
她发疯似地打砸着屋里的一切,闪躲及时,我才没被花瓶砸到。
我好心提醒:“这花瓶可是爹爹高价收来的,听说是前朝的,贵着呢。”
她一见是我,更凶了。
“沈清棠你个贱人!你居然还敢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和爹爹告密的!贱人!”
骂着骂着,她忽然不骂了,转而上下打量起我来。
我特意转了个圈儿,好方便她看的更仔细。
“这绢纱金丝绣花长裙全京城可就一件呢。”我顺手拔下头上的簪子,“还有这云凤珊瑚簪,爹爹专门找了全京城最好的匠师给我打的呢。”
“长姐,好看吗?”我瞥了一眼她阴沉的脸,故意问道。
果真人靠衣装,大把大把的钱砸在我身上,如今我倒更像正儿八经的沈府大小姐。
反观沈清阮,才禁足了短短几日,气质竟大不如前。
此刻那张扭曲的脸,看了更让人生恶。
她气的嘴唇直抖,双拳紧攥。
“啊——我杀了你,贱人!你怎敢和我争位置!”随即,像个疯子似的朝我扑过来。
我侧身一闪,她脚下一虚,摔了个狗吃屎。
不等我开口嘲讽,她迅速爬起,再次张牙舞爪朝我扑过来。
她靠近一刹那,啪地一声,一个脆生生的巴掌落在她脸上。
她左脸颊瞬间红肿。
我吹吹手,气定神闲讥笑:“有意思吗?你又打不过我,何必呢。”
沈清阮胸口上下起伏,咬牙切齿:“沈清棠!你真是活腻了!”
我扬手又甩了一巴掌。
“你才活腻了!要不是我拦着爹,你现在早身首异处了!”
“长姐,哦不。”我戏谑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开口道:“我应该叫你李清阮,对吧。”
她缩了缩指尖,眸中心虚一闪而过:“什么李清阮,我听不懂。”
我伸手捏住她的下巴,看着她额头冒出的细碎冷汗,冷笑:“别装了,李清阮。”
“你根本就不是爹的女儿。你是林卿卿和李大罗的私生女!”
“而我,我才是沈家正儿八经的大小姐!”
早在前世我便知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可惜我知道的太晚了。
前世,我死后沈清阮其实有去找过我。
老鸨将我尸体随意裹了帘子丢在乱葬岗,而沈清阮当时已贵为太子妃,她带着一众人马,在乱葬岗翻找着我的尸体。
我以为她终于回头、终于记得这里还有一个被她卖入青楼惨死的妹妹。
可她只是看着我的尸体,放肆大笑。
她说,从一开始她便知道她不是爹的女儿,而我才是。
我爹从未想过杀我,他想杀的人从头到尾就只是沈清阮!
当初从沈府逃跑,她是故意带着我的,而她早早做好了我路上被害的准备。
想到这里,我打算把另一个消息也告诉沈清阮。
10
得知我爹把太子妃名额给我之后,沈清阮情绪彻底失控。
“怎么可能!凭什么?沈清棠!你疯了吧。”
“沈家原定太子妃名额是我!是我沈清阮,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什么抢我的位置?”
我淡定纠正道:“不是名额,圣旨上可清清楚楚写着,沈清棠,是太子妃唯一钦定人选。”
“沈清阮,你输了。”
十日后,我与太子大婚,陪嫁丫鬟除了梅香,还有一个人,是沈清阮。
她穿着丫鬟服饰,不情不愿跟在我身后。
梅香满脸担忧:“二小姐,您带着她就相当于带了一个定时炸弹啊,这可如何是好……”
沈清阮好似落败公鸡垂着头,嘴角却上扬,带着一丝窃喜。
她当然不会甘心侍奉我,也不会甘心在我面前为奴为婢。
可对策,我和爹早都商议好了。
大婚之日,太子喝的酩酊大醉,我局促坐在婚床上,等着他来掀盖头。
但直到后半夜,他都没来。
可沈清阮却来了。
她伸出玉葱般的手指,挑起我的盖头,捂嘴讥笑:“呦,还等呢?”
“太子不会来了。”
方便我看的更仔细,她特意将里衫褪到肩处,白皙的脖子上此刻布满点点红痕。
“太子在偏殿歇下了,你猜猜他怎么说的,他说啊,宁愿宠幸一只猪都不愿意宠幸你。”
我:“……”
“太子口味这么重吗?”
“你!”反应过来,她气的吹胡子瞪眼。
我随手捡了只鞋丢过去,怒斥:“你什么你?滚出去!”
她只当我是气急败坏,得意地哼着小曲儿走了。
我捂着被子,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太子和我的婚约不过只是一场交易罢了。
他想要权,我和爹爹想要保全家族。
所以,他宠幸谁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11
沈清阮和太子动静闹的老大。
隔天,太子府便传出了大婚当日太子冷落太子妃的八卦,并且众人在得知所谓抢了恩宠的竟然是太子妃的亲姐姐,更是彻底炸了锅。
“我以为是哪个不检点的通房丫头,谁曾想居然是太子妃的亲姐姐沈大小姐?!”
“对啊,听说太子妃出嫁前,沈大小姐就曾胁迫过太子妃为其打掩护私会外男呢……”
“啧,那太子妃居然还肯带着她出嫁?”
“太子妃心善,沈老爷都要打死沈大小姐了,多亏了太子妃救了她一命,谁料救了个白眼狼。”
众人替我惋惜,梅香唉声叹气,把早饭热了又热、热了又热。
“二小姐,您先用饭吧,太子他……应该不会来了。”
我不作声,只是默默坐在凳子上。
“谁说我不会来?”
一道慵懒富有磁性的男声从外传来。
我急忙跪地行礼。
那人把墨黑色金丝披风递给梅香,然后伸出修长的手,触碰到我的指尖,将我轻轻扶了起来。
他身后的沈清阮气红了眼。
我落座后,太子迟迟不肯动筷。
沈清阮急忙上前,娇滴滴解释:“妹妹,不是我说你,你在家穷酸就罢了,这可是堂堂太子府,就这么几个小菜你打发叫花子……”
话还没说完,太子便砸了手边的碗。
沈清阮嗔怒:“还不跪下给太子认错!”
“该下跪的人是你!”太子理了理袖口,神色自若。
沈清阮愣了,错愕张着嘴,咽下了嘴边的话。
“太子,我……做错事的明明是沈清棠,与我有什么关系?要下跪也是她下跪,凭什么……”
哐当——一声巨响。
沈清阮被侍卫一脚踹出老远,连带着撞碎俩个花瓶。
瞬间泪水浸湿她的眼眶,她捂着肚子痛苦哀嚎。
太子冷冷道:“太子妃的名号也是你等贱婢可以随意唤的?”
“爬了次床便不知天高地厚了?”
“见到太子妃不下跪行礼?是想被乱棍打死还是当街砍头。”
他扬手,身后的侍卫再次上前。
沈清阮终于怕了,哆嗦着身子连滚带爬跪到我脚边,咬牙软声乞求道:“太子妃,您大人有大量,饶了奴婢吧。”
我抽出袖子,太子自顾自喝着粥。
见状,沈清阮又左右开弓扇自己巴掌。
“我该死,我是贱婢,我不该直呼太子妃名讳,我该死……”
数不清打了多少下,总之她口鼻冒血,太子才挥手让她退下。
临走时,沈清阮回头,恶狠狠瞪了我一眼。
她指定又把今天的帐算在我头上了。
梅香偷笑:“二小姐,太子这招叫什么,杀鸡儆猴!我看这下府里还有谁敢瞧不起您。”
“不过话说回来,太子除了日日不在咱们屋歇息,可其他时间都是陪着二小姐你的,你看,太子刚又差人给您送来了城东的樱桃酥酪。”
我瞥了眼放着酥酪的盒子,趁人不备,迅速从盒子底部抽出一张字条。
字条上是我的爹的字迹,只有短短几个字。
“配合太子将清阮送进皇宫”。
看完正欲烧掉之际,门口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我笑,然后把字条顺手放进梳妆台。
12
经过上次一事,沈清阮略有收敛。
所以,当进宫参加家宴的时候,我毫不犹豫带上了她。
跪拜完皇上和皇后,我同太子落座。
皇上老态龙钟,说一句话便得大喘口气停顿一下。
宴会上,他把矛头指向了我。
“廷禹年满十八,可膝下却无一子。太子妃,你得多上点心啊。”
他不是敲打我不能生,而是听了皇后撺掇,觉得我没本事留不住丈夫,这也罢了,自从沈清阮那事传出去后,我又落了一个善妒的名声。
身旁斟酒的沈清阮嘴角上扬,挑眉对着我扯出一丝笑。
皇后适时开口:“我觉得太子妃身旁那丫头就挺不错的。”她把头转向皇帝,笑道:“留在太子府上做个侍妾也不错,太子妃应该不会计较吧。”
手持酒瓶的沈清阮一怔,随即喜笑颜开含情脉脉注视着江廷禹。
“母后您多虑了,太子妃贤良淑德,怎会计较。”江廷禹起身行礼,半响,装作为难啧了一声。
“可据我所知,这丫头钟意的却另有其人啊。”他走到宴会中央,扑通跪下。
“儿臣斗胆求父皇收了这丫头,哪怕在宫中做个洒扫宫女。”
大殿上,刹那间鸦雀无声。
皇后脸黑了又黑,似乎憋着一肚子火无处宣泄。
可为了彰显大度,她只能把沈清阮唤上前,“抬起头来。”
沈清阮眼含热泪,不情不愿将头抬起。
皇帝眼睛瞬间直了。
为了在家宴上压我一头,沈清阮特意穿了压箱底的好衣服,光涂脂抹粉做造型就花了足足俩个时辰。
得知沈清阮是沈家大小姐后,皇帝当即下令将沈清阮封为沈贵人。
他不顾众人诧异目光,竟当众抱着沈清阮耳鬓厮磨。
沈清阮骑虎难下,只得咬牙皱眉应付男人。
身旁的皇后脸色异常难看,想必,沈清阮以后日子不会太好过。
回府路上,江廷禹难得心情不错,他夸道:“沈将军和太子妃这计谋可真不错,一箭双雕啊,即引得后宫不安,又能借皇后的手把沈清阮这个眼中钉成功除去。”
我欠身,“多亏了太子从中相助。”
13
江廷禹并不是皇后的亲儿子,江廷清才是,所以皇后明里暗里针对江廷禹,就是想推自己儿子上位。
可江廷禹又岂是吃素的,他生母虽得宠,但却早早过世了,为了保住太子之位,他只能将目光投向沈府。
我爹是征战沙场的大将军,自然在朝堂拥有一席之地,能得我爹帮助,那他登上皇位必定指日可待。
成婚前,我爹便和江廷禹做了一场交易。
我们沈家助他登上皇位,将来,他拼尽全力保全我们沈府全族。
听梅香八卦,沈清阮自打进了宫,性格那叫一个骄纵,脾气那叫一个暴躁。
手持权势,看谁不爽就惩罚谁。
“惠嫔怀孕了,人家宫女去后厨拿每日进补的血燕,谁料被沈清阮看到了,竟直接将宫女发落到辛者库了。”
“她还说什么,说不过就是怀个孩子,凭什么抢她的血燕。”梅香一提起沈清阮,就气不打一处来。
我及时呵斥:“隔墙有耳。”
话音刚落,屋外便传来沈清阮的张狂笑声。
她身后跟着一排手握刀柄的宫里护卫。
啧,鱼儿上钩了。
“你来做什么?”我头都懒得抬。
“我来做什么?你和太子胆子够大的啊,居然敢造反!来人,抓住她!”
一声令下,护卫破门而入。
梅香慌了,朝门口小丫头使个眼色,随即大张双臂挡在我前面。
“你们敢!堂堂太子府岂由你们撒野!”
沈清阮嗤笑,夺过护卫的刀就朝梅香劈了过来。
我一把拉开梅香,然后飞起一脚,刀稳稳插在屏风上。
她咬牙切齿,面目狰狞,“沈清棠!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敢和我动手?”
我把玩着手中的匕首,冷冷一笑:“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区区贵人胆敢大闹太子府?”
“说我和太子谋反?好呀,圣旨呢?证据呢?”
她身体一怔,面露难色。
我怀疑沈清阮脑瓜子被驴踢了,圣旨都没有,居然就敢大张旗鼓来搜太子府……
除了太子在宫里安插的眼线挑唆,想来那位心机深沉的皇后也没少出力。
半响,沈清阮似是想起什么,又指挥身旁的丫头去搜我的梳妆台。
14
江廷禹就在这时赶来了。
他风尘仆仆,衣服都没来得及换。
看了眼沈清阮手中的长剑,急忙上下检查我一番,焦急询问:“没受伤吧。”
我摇头,他松了一口气。
小丫头大喊:“贵人,找到了!找到太子妃谋反的证据了!”
听罢,沈清阮扬起下巴接过信。
“沈清棠,你死定了!“她笑,然后满怀期待将信封打开,很快,笑容便凝固在她脸上,转为惊讶,又转为盛怒。
“怎么会!怎么会!我明明听到你拿着这封信和太子密谋篡位,可信里……”她后退俩步,“可信里为什么是……”
江廷禹抢过信封,怒斥:“本太子给太子妃写的情诗贵人也要看吗?”
“看来贵人在宫里横行霸道惯了,竟连基本宫规都忘了是吧。来人,拿下!”
因擅闯太子府,沈清阮当天便被打入大牢,皇后也遭了训斥,连带着江廷清都被大臣议论纷纷。
他们说,江廷清觊觎皇位很久了,为了扳倒江廷禹,竟伙同皇后在太子府安插眼线,幸而太子识破了他们三人的诡计。
眼线自然是沈清阮,只因当初皇后挑唆她,沈清阮怕东窗事发,留了个心眼,她偷了江廷清和皇后往来的秘信。
虽不能将皇后和江廷清一网打尽,却也让他们元气大伤。
眼见皇上龙体越来越差,被禁足的皇后等不及了。
于是,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竟下药将皇帝毒死了。
我知道此事时,爹已经调动数十万精兵同江廷禹攻进皇城了。
梅香着急忙慌跑来给我报信,“二小姐,太子让您现在动身赶往宫里。”
本该熙攘的街道上,此刻却只能听到马车噔噔的轮声。
梅香握住我的手,安慰道:“二小姐,别怕,奴婢陪着你。”
我强壮镇定,“我不怕。”
“不怕您抖什么,还出了一手汗。”
说不怕是假的,据我所知,江廷清的拥簇者也不算少。
万一,万一我爹和江廷禹败了,那我……
直到护卫将我一路护送到正殿,看到我爹的那一刻,我终于松了口气。
“爹!”我扑上去抱住他,眼泪不自觉流了下来。
摸着他脸颊上的红痕,和身上破碎渗血的铠甲,我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
江廷禹手足无措站在一旁,良久,他拍拍我的肩:“清棠,我们赢了。”
15
新皇登基第二天,我去了趟大牢。
沈清阮像只老鼠,无助蜷缩在角落。
看到我,她先是一惊,随即朝我扑过来。
铁链在地上拖出呲啦呲啦的刺耳声。
我皱眉,掏了掏耳朵。
她用发臭的麻布袖子胡乱擦了擦脸,满眼欣喜:“棠棠,我是姐姐啊,你是来救长姐出去的吗!”
我蹲下身,只是静静看着她。
她犹豫了一下,小心翼翼讲起小时候的事,像是要激起我的怜悯。
“你还记得吗,小时候,就你五岁那年,你下湖捞鱼,娘追着你满院子打,最后还是我救了你。”
记得啊,怎么会不记得。
五岁那天冬天,是我最难忘的一个冬天。
三天未进食的我饿急眼了,于是去厨房偷了一块白面馍,下人和我娘告状,我娘差点把我打死。
然后,“好心”的沈清阮告诉我,后院湖里有鱼,可以捞点烤着吃。
“棠棠,那水特别浅,就到你膝盖那里,快去吧。”
沈清阮是个骗子,我跳下去以后,冰冷的湖水将我整个吞没,我扑腾着向她求救,她嘴角含笑,双手鼓掌。
“淹死你!淹死你!你死了我看谁还敢跟我争爹爹。”
只因我爹问了句我的功课,她就妒忌我,恨不得让我去死。
幸而我爹路过后花园,这才救我一命。
她嘴里还在絮叨,说小时候如何如何对我好,我冷笑着打断她。
“沈清阮,我只是年纪小,不是傻!”
“你杜撰这么多东西有用吗?是你记忆错乱了还是我失忆了?”
她又哭,哭着求我禀告爹,让爹来见她一面。
“爹不会来的,你死了这条心吧。”我起身,准备往外走。
她在身后吼叫,“你骗我!你把爹叫来!把沈世钧叫来!”
我脚步停顿,面无表情看着她:“爹如今被皇上升为抚远大将军,哪儿有空来见你。还有我,明日便是封后大典。”
“你看,你辛辛苦苦求来的东西,却是我轻而易举就能得到的。”
“今日一别,长姐,我们便此生不复相见罢。”
我没再回头。
只听见身后沈清阮绝望又难听的哀嚎声。
16
和梅香赶到城门口,我爹正在小摊上吃着一碗清汤面。
“决定好了?”他问。
我点头,“为了咱们沈家安全,您现在重回边疆是最好的选择。”
江廷禹戒备心比先皇更甚,虽助他登上皇位,可沈家手握重兵,万一哪天……
天子的心,向来深不可测。
我爹把筷子一拍,如释重负笑了。
“也罢,重返边疆又如何,有你陪在爹身边,爹开心还来不及。”
“可爹实在不忍心你跟着我吃苦啊,清棠。”
他抹把泪,却很快又流出来。
我握住他的手,像是做了什么重要决定,缓缓道:“爹,我不留京,也不打算跟您走。”
他茫然问道:“为什么?”
为什么?
大概是因为幼年的苦难始终无法释怀;大概是因为沈清阮和我娘占据了他全部的爱;大概……大概是我从未得到过爱,亦或我想要的爱来的太迟。
和我爹告别之际,江廷禹简装身骑快马,一路疾驰而来。
他问:“能留下来吗?为了我。”
“我正好缺一个皇后,如果你愿意。”
空气瞬间凝固。
我爹老脸一红,偏过头去。
江廷禹目光灼灼盯着不作声的我。
许久,他笑得前仰后翻,“瞧给你吓得,朕同你开个玩笑。”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道:“沈清阮死了,衙役说,是服用鹤顶红而死。”
“嗯,知道了。”
“那我走啦。”我笑道。
从梅香手里接过马鞭,见她也翻身上马,我朝我爹挥手。
他眼圈通红,满是不舍。
而江廷禹始终站在那里,像一块石头。
梅香调侃,“二小姐,您看皇上像不像一块‘望妻石’?”
我白她一眼,她又问。
“那我们去哪儿呀?”
“是啊,打算去哪儿啊?”江廷禹不知何时策马追上来的。
我彻底懵了,他到底想要做甚!
不等我发火,他便笑嘻嘻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扔给我。
“呐,给你的。”说罢,他高挥马鞭,扬长而去。
梅香催促我快些打开锦囊,打开一看,轮到她懵了,“这是什么啊?花种?!我以为是金锭呢,哎……”
我顿了几秒,轻声解释:“是蝴蝶兰的花种。”
“那二小姐,咱们去哪儿啊!”
“去戈壁滩!”
“去戈壁滩做什么?”
“种花,种大片的花,种成千上百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