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云山的目光再次落在了张士诚脸上,盯着他看了几秒后,淡淡的说道:“张局长,路政执法大队是隶属交通运输局管辖,对吧?”
“额,是的,不过有的时候也会多部门联合执法,机动性还是比较强的……”
“多部门联合执法,不需要跟你这个主官打招呼吗?”
“这个……”
何云山不等张士诚解释,看向了唐政:“如果大清河村修的这条路手续不全,应该归那个部门管辖?”
“应该是归交通管理局和住建局来管……”
“那也就是说,综合执法大队没有管辖权?”
“额……如果的施工涉及到毁坏林木山石,那么也在综合执法大队的管辖之内。”
何云山点点头,表情看不出喜怒。
“张局长、谭局长你们两位辛苦一下,去查查大清河村这条路的施工手续是否齐全,如果齐全的话,就不要再干涉了,咱们县财政紧张,他们能自己解决的问题,我们不帮忙就算了,再去帮倒忙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好的何书记,我们会后第一时间就落实这件事。”
“不过,”何云山敲了敲桌子,严肃的说道:“如果查实大清河修路确定存在违规行为,那么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绝不姑息!”
“好的何书记,我们一定尽快查实这个事情。”
何云山淡淡的嗯了一声,这才话锋一转,继续说别的话题。
这个‘见面会’硬生生被何云山开成了‘任务部署会’并且整整开了两个小时。
各大部门的主官们,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如坐针毡,他们都感到了何云山跟以往历届县委书记的不同。何云山虽然刚到榆州,但很明显是提前做足了功课,对县政府四套班子成员如数家珍,并且对榆州在建以及待上马的项目,全都了解的十分透彻。
最后,何云山定下了以后的工作基调——求真,务实,敢作为,讲效率。
会议结束后,各大部门的主官们一改往日一出会议室就交头接耳的习惯,个个缄默不语,快步离去。
王贵海最后一个走出会议室,因为他怕,怕那几位局长拉他的‘壮丁’。
“王乡长,何书记让您去他办公室。”
“欸,好……”
躲过了初一没躲过十五,刚准备离开的王贵海,被何云山的秘书宋德英叫住,带到了何云山的办公室。
“坐。”
何云山坐在沙发上,宋德英在茶几下面拿了茶叶,熟练的给王贵海泡了杯茶,然后退出了办公室。
“我、我站着就行。”
“贵海你别紧张,坐下跟我聊聊天。”
此时的何云山跟刚才那个霸气外露的强势书记判若两人,更像是一位儒雅的学者。
王贵海忐忑不安的坐了下来,却没有去拿那杯摆在他面前的茶。
“我比你大两岁,叫你贵海不介意吧?”
王贵海有些受宠若惊:“不介意不介意……”
“关小平这个人,怎么样?”
王贵海沉吟了一下,说道:“这个年轻人挺有冲劲儿的,认准了的事,就一定要往里钻,有的时候甚至不择手段,跟您说实话,我干了八年乡长,还没见过这样的干部呢。”
这一番话不带任何褒贬色彩,因为王贵海还拿不准何云山的脉搏,他不知道何云山会怎么对关小平。作为一个在基层混了八年的乡干部,他深知在领导面前给同事‘扎针儿’的副作用。
何云山似乎看透了王贵海的新死,笑着说道:“贵海,咱关起门来说,关小平这个年轻人,可用吗?”
这句话一出,王贵海的心里顿时就敞亮了,因为何云山已经主动把他的态度表明给自己看了。
“可用!绝对可用!”
王贵海用坚定语气说道:“关小平是京大毕业的高材生,能力是毋庸置疑的,而且自从他来到我们柳溪乡之后,我就一直在观察这个年轻人,他不光有学识有能力,关键是很能吃苦,对老百姓的事也非常上心,不然他也不会顶着压力自己组织村民去修大清河的那条路。”
“呵呵,看来你还真是用心观察了,可是我听说,他当初是因为得罪了‘领导’才被‘发配’到大清河村的,这个领导,不会就是你吧?”
王贵海连连摆手:“这个真不是,当初调他去大清河挂职锻炼,是良强书记决定的,至于是什么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不过我觉得,年轻人多在基层历练一下也不是坏事。”
“呵呵,你呀。”
何云山点了点王贵海,笑了几声说道:“有人说你是榆州这潭水里的老泥鳅滑不溜手,之前我还不信,现在我算是信了,你是谁都不肯得罪呀!”
王贵海无奈的叹了口气,苦笑道:“何书记,跟你说句心里话,谁不想为官一任造福一方啊,我也想为柳溪乡的父老乡亲做点实实在在的好事,可现实不一样呀,就比如开发柳溪乡旅游资源这事,我从2001年就提上了日程,一直到现在都过了二十年了,硬是连一条旅游公路都修不起来,总有各种各样的困难跳出来,今天这个村不同意征地,好不容易做通工作了吧,明天那个村又来事儿了,后天财政杀上又没钱了……唉……”
看着沮丧的王贵海,何云山笑了笑,把那杯茶端起来送到了王贵海面前,“贵海,我知道榆州县的政治生态比较复杂,能在这种生态里生存下来,并且没有犯过原则性的错误,也是辛苦你了。”
王贵海听着何云山那诚挚的言语,顿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接过茶杯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何书记,我、我有的时候真的是有心无力呀,就那调动关小平这事来说,我当时在会上明确提出了反对意见,因为让关小平这种有能力有热情的年轻干部去一个已经失去活力的小山村做支书,很明显是大材小用,况且当时我们乡政府就很缺关小平这样的人才,可是有什么用呢,整个乡党委就我一张反对票,啥也改变不了……”
何云山拍拍王贵海的肩膀,“我能理解你的处境,一个地方的政治生态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想要改变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不急,慢慢来。”
……
“一个2,有没有?哎,没有了吧,一对A有没有?三带一净手!嘿嘿,贴上贴上!”
柳溪乡派出所的羁押室里,关小平正蹲在地上,跟刘大江以及另外一个村民斗地主,旁边围着七八个‘扒眼儿’的,刘大江脸上已经被贴满了纸条,输的垂头丧气。
“小平别玩了,有人来看你了。”
曾涛走到羁押室外面,用钥匙打开了门,把关小平放了出去。
“涛哥,你这可是违反规定了啊,下不为例!”
关小平嬉皮笑脸的从羁押室走了出来,顺手扯掉了脑门上贴的一张纸条。
曾涛白了关小平一眼,从口袋里掏出了一盒玉溪递了过去,“这个更违反规定,你要不要?”
关小平眼疾手快,劈手把烟抢在手里,拿出一根叼在嘴里,然后凑到曾涛面前,示意他给自己点火。
“草,欠你的。”
曾涛笑骂了一句,给关小平点着了烟。
“老弟,没事吧?有没有挨打?”
刚进曾涛办公室,沈琼就迎了上来,上上下下把关小平仔细的打量了一遍。
“放心吧姐,有涛哥罩着我呢,没人敢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