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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狄亚的回春坩埚

在伊阿宋和阿尔戈英雄后来的冒险旅途中，女巫美狄亚再次出手相救。在得到金羊毛并战胜克里特岛的塔洛斯之后，阿尔戈英雄们带着宝贵的金羊毛开启了返回希腊的航行。伊阿宋期待着回到他在塞萨利的故乡伊奥科斯（Iolcos）。但他发现自己理应继承的王国已经落入了他的叔叔珀利阿斯（Pelias）之手。当初正是利欲熏心的珀利阿斯命令伊阿宋接下了这次艰巨的远征，并认为伊阿宋不可能活着回来继承王位。现在，伊阿宋回到了伊奥科斯，看到自己年迈的父亲埃宋（Aeson）变得如此虚弱，感到十分哀伤。

伊阿宋请求美狄亚将他自己的一部分时光转给埃宋，以恢复父亲的青春活力。但美狄亚拒绝了让伊阿宋减寿、让埃宋增寿的提议。她指责伊阿宋，称这样的交换行为是不公平、不合理的，也是诸神所不允许的。她决定尝试用自己的秘术让这位老人重返青春。 ^[1]

美狄亚让埃宋重返青春的行为是使用神秘的生命技艺延长自然寿命的一个典型例子，也是一种人工增强人类的形式。这个神话有许多不同的版本，在民间传说中，人们不仅可以通过施展魔法咒语，还能通过某些特定的技术、程序、特殊设备、药物和治疗输液来逆转衰老，延长自然寿命。

美狄亚通过巫术和药物让埃宋重返青春的故事非常古老。我们知道这一情节是通过《返乡》（ Nostoi ，即 Returns ），这是一部希腊传奇故事集，收录了青铜时代传说中的特洛伊战争后的许多口述传说。这些古老的传说于公元前7世纪或公元前6世纪首次以史诗的形式记录下来。遗憾的是，这部史诗并没有得以完整地流传下来。然而，在残缺版的《返乡》中，我们了解到美狄亚“通过在一口金锅中熬煮大量药物，成功让年迈的埃宋脱去老态、重返青春”。一些古老的记载称，美狄亚将埃宋放入了锅里。 ^[2] 现已失传的埃斯库罗斯（Aeschylus）所著的戏剧（《酒神的狂女》〔 Nurses of Dionysus 〕，公元前5世纪）的一个残篇描述道，美狄亚将酒神狄俄尼索斯（Dionysus）的人类女追随者和她们的丈夫放入金锅中煮，让他们重返了青春。在公元前4世纪，与亚里士多德同时代的帕莱法托斯（Palaephatus，43《美狄亚》）对美狄亚让埃宋、珀利阿斯和其他人重返青春的故事提出了一个符合实际却又略带牵强的“合理”解释。他认为，美狄亚是一位发现了让人类重返青春的新秘方的真实女性。她利用沸水发明了强身健体的蒸气浴，但实际上，热蒸汽对虚弱的老人来说是致命的。根据帕莱法托斯的理论，这是美狄亚让人类重返青春的秘密疗法，也催生了关于她那口神奇坩埚的传说。 ^[3]

无论如何，从古至今的众多作家和艺术家，都用戏剧性的想象重述了这个深受欢迎的神话故事，描绘了女巫美狄亚将魔法仪式与神秘的生物医学方法相结合，让老人重返青春的故事。

在诗人奥维德（Ovid，公元前43—前17）所著的文学版本神话中，美狄亚设计了重返青春实验，作为对自己医学巫术能力的一次大胆测试。她对神秘生命技艺的运用让人想到了她在青铜机器人塔洛斯身上所进行的放血操作（第1章）。然而，这一次美狄亚在抽取了埃宋血管中的所有血液后，用一种有益健康的植物汁液和其他成分调制的神秘混合液体取而代之，神秘液体是她用特制的黄金器皿酿造的而成的。黄金在古代被认为是一种不会被化学品和金属混合物破坏的金属。在美狄亚做完手术之后，埃宋容光焕发、充满活力，让所有人都惊叹不已。外科手术史学家们指出，美狄亚的虚构性实验是现代输血的预言，尤其是交换血液或替代血液，即抽出病人的血液，再输入捐献者的血液。例如，自2005年以来，年幼老鼠和年迈老鼠之间进行血液交换的实验显示，年迈老鼠的肌肉和肝脏都重获了活力。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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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阿宋与美狄亚在伊奥科斯的故事随着篡位者珀利阿斯谋杀伊阿宋的家人而继续。为了颠覆美狄亚为埃宋换血的成果，邪恶的珀利阿斯强迫埃宋喝血自杀，确切地说是公牛或阉牛的血。据说，古代历史上的一些人物，包括雅典政治家塞米斯托克利斯（Themistocles，卒于公元前459年）、埃及法老普萨梅特可斯三世（Pasmmeticus，即萨姆提克三世〔Psamtik III〕，卒于公元前525年）和弥达斯国王（King Midas，卒于约公元前676年）都是饮用牛血自尽的。

为什么是公牛血？值得注意的是，亚里士多德在公元前4世纪的解剖学著作中认为，在所有动物之中，公牛血凝固得最快。亚里士多德还写道，一头老公牛下肢流出的血液颜色特别深并且特别浓稠（《动物志》〔 History of Animals 〕，3.19，《动物解剖》〔 Parts of Animals 〕，2.4）。看来古代关于埃宋死亡的神话和历史上关于喝公牛血致死的报告都表达了民间关于公牛血凝血因子高的传统知识，亚里士多德后来也肯定了这一效果。在神话中，珀利阿斯逼迫埃宋喝血，致使他被凝固的公牛血窒息而死。现代社会中有一个有趣的例子与这个古老的主题相呼应。牛凝血酶自19世纪初便被用于现代外科手术，其在人体中确实存在可致命的交叉反应风险。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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害死埃宋后，珀利阿斯决心杀死伊阿宋和他的同伴。阿尔戈英雄和他们的盟友人数上远远少于珀利阿斯军队的人数，可谓生死未卜。他们又如何能逃过一劫并为伊阿宋的父亲和亲人复仇呢？

美狄亚站了出来，宣称她将亲自杀死珀利阿斯，因为他罪恶滔天。

此事的成功与否取决于美狄亚的巫术、蕴含不可思议力量的药物、高明的花招和迷惑敌人的能力——让敌人相信她真的可以随心所欲地操纵生死。美狄亚的杀敌诡计还包括了放血至死。她的计划虽然巧妙，但却需要数个复杂的步骤。关于美狄亚杀死珀利阿斯的神话，在古老的版本中也很复杂。我们必须将残存的文稿片段拼凑起来，努力对其文学来源和各种艺术图画中模棱两可的地方进行调和。它们的细节描述不总是一致的，这证明过去曾流传过许多不同的传说版本。但是，美狄亚让埃宋和其他神话人物重返青春这一条主线提供了证据，证明通过魔法和医学去增强人体机能，人为地控制自然衰老和延长寿命的想法很早就出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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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狄亚的绝杀阴谋依靠的是珀利阿斯的信任，需要珀利阿斯真的相信美狄亚是靠她那口神秘的金锅逆转了衰老，让伊阿宋年迈的父亲埃宋变得年轻。美狄亚计划的第一步是用不同功效的药物填满一座中空的阿耳忒弥斯女神（Artemis）铜像。美狄亚从她的姑母喀耳刻（Circe）——荷马《奥德赛》中的女巫，以及黑魔法女神赫卡忒（Hekate）那里得到了一些强力的药物。 这次冒险是对她能力的又一次考验。美狄亚告诉伊阿宋，她从未在人类身上使用过这些药物。接下来，美狄亚伪装成阿耳忒弥斯的老祭司，利用一些药物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弯腰驼背、满脸皱纹、头发花白的老妪。她在黎明时分将阿耳忒弥斯的雕像抬到了伊奥科斯的公共广场上。美狄亚假装被女神指引而来，称阿耳忒弥斯要为国王授予荣誉和财富。美狄亚风风火火地闯入皇宫，迷惑了国王珀利阿斯和他的女儿们，让他们相信女神阿耳忒弥斯亲临王宫，是来保佑珀利阿斯“永生不死”的。美狄亚可能还使用了药物和催眠术，让他们产生了女神阿耳忒弥斯到来的幻觉，或者如克里斯托弗·法劳内（Christopher Faraone）推测的那样，这个被抬过来的雕像可能以某种方式被激活了。 国王和他的女儿们听到了这位年迈的女祭司的呼喊：“阿耳忒弥斯命令我，用我非凡的力量驱逐你的衰老，让你的身体重新变得年轻而有活力！”

珀利阿斯和他的女儿们都知道伊阿宋父亲神奇地重返青春的故事，而现在女神也承诺让珀利阿斯永葆青春。为了证明自己的能力，老祭司叫人端来一盆干净的水，然后将自己锁在了一个小房间里。让他们吃惊的是，当老祭司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时候，这位丑陋的老妪已经变成了一位美丽的年轻女人。美狄亚承诺向珀利阿斯的女儿们展示如何让她们的父亲同样重返青春。 ^[6]

珀利阿斯彻底被迷惑了，他指示女儿们执行女祭司的命令，无论要对他的身体做什么，她们都要执行，不管这个指令有多奇怪。美狄亚邀请这些年轻女孩观看她的秘术示范，然后让她们在她们的父亲身上重复此过程。

在宫殿里，美狄亚用她的异国语言念诵起咒语，她将阿耳忒弥斯的空心铜像里的药物撒入了特制的坩埚中。女儿们看到女祭司切开一只老公羊的喉咙，然后把这只羊切成小块，再将肢解的尸块放入沸腾的水里。又是一段咒语之后，一只活蹦乱跳的小羊羔神奇地出现了！

上当受骗的女儿们匆忙离开，与她们年迈的父亲珀利阿斯一起执行这令人惊叹的魔法。她们重复着咒语，割开了父亲的喉咙，切碎了他的尸体，再放进一大锅沸水中。不用想，珀利阿斯再也没有从锅里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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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狄亚回春故事的所有文学和艺术版本中都提到了公羊、小羊羔和坩埚。这些主题在古希腊、古罗马以及后来的欧洲艺术中的流行程度表明，人们对于回春主题的迷恋非常普遍。在公元5世纪的雅典，著名艺术家米孔创作的伊阿宋历险壁画中，也描绘了珀利阿斯惨死于女儿手中的场景。米孔把女儿们的名字刻在了阿那克翁神庙（位于雅典的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神庙，保萨尼亚斯8.11.3）中女儿们的画像旁。

但是早在公元前6世纪，美狄亚神奇坩埚的故事就已经成为瓶画家和他们的顾客非常喜欢的题材。 约公元前510年至公元前500年的几幅瓶画描绘了珀利阿斯和他的女儿们看着美狄亚让一只公羊起死回生的场面。一幅特别生动的作品（图2.1）描绘了美狄亚在对着坩埚里的羊挥手。她回头看向珀利阿斯，后者胡须发白，手中持杖，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我们看到伊阿宋正往锅底添柴，而珀利阿斯的女儿们则在一旁惊奇地打着手势。

在一只大酒壶（公元前5世纪）上描绘了这样一个经典场景，珀利阿斯的女儿牵着他的手走向美狄亚和她的坩埚，锅里放着一只公羊。另一只陶瓶（公元前470年，图2.2）上描绘了一只公羊被放在位于美狄亚与珀利阿斯之间的锅里。一块约公元前480年至公元前420年的大理石浮雕（图2.3）描绘了珀利阿斯的女儿们为美狄亚架起了大锅，而美狄亚正要打开她那装着药物的小盒子。伊特鲁里亚人也对这个故事深感兴趣。公元前4世纪的一个青铜镜（图2.4）描绘了一位坐着的老人（珀利阿斯？），美狄亚安慰地抚摸老人持杖的手，伊阿宋则鼓励性地拥抱他。一位年轻的男人（重返青春的埃宋？）从一口锅里冒出来。另一位女性（珀利阿斯的女儿？）靠在美狄亚的肩膀上，正在与老人眼神交流。

在公元前440年所绘的一个不祥的场景中，一位女儿看起来若有所思，另一位女儿帮助年迈体弱的珀利阿斯从椅子上站起来，而第三位女儿则在那口大锅后面等着，并向他招手，这个女儿的身后则藏着一把大刀。 还有一位技艺高超的艺术家在一个红绘风格的首饰盒侧面绘制了一幅生动且充满悬疑的场景（图 2.5），转动手中的首饰盒，观者会看到美狄亚拿着一把剑，牵着一只公羊走向她的大锅，而珀利阿斯的女儿正向她白发苍苍的父亲招手，后者则拄着手杖从另一边靠近美狄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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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狄亚神话中的“公羊与羔羊”主题预示了现代科学中一个与羊有关的里程碑。美狄亚让一只小羊羔从混合了老公羊基因和药物的坩埚中诞生。惊人的是，第一个在大众文化中为人所知的克隆哺乳动物也正是一只羊。多莉（Dolly）——一只由基因工程培育出的小羊羔——1996年在实验室的试管中诞生，然后被放在一种生长“药水”基质中养大。多莉的生命在六岁时结束，这是自然出生的绵羊寿命的一半，与其“基因母亲”的细胞年龄相当，这引发了人们对克隆动物可能注定早衰和早死的担忧。2017年时，科学家们制造了一个充满人造羊水的人工子宫，来孕育活体羊胚胎。到了2018年，科学家又在转基因绵羊胚胎中培育了人类细胞。

当然，自多莉羊以来，克隆、基因工程和人造生命支持系统都在飞速发展。在神话中，美狄亚从羊开始，进而转到人体实验，这与现代科学的发展轨迹如出一辙。（羊的心脏和肺，无论是尺寸还是形状，都与人类器官差不多。）自1996年以来，包括灵长类动物在内的多种哺乳动物都已被成功克隆。

与此同时，人为干预生命（尤其是人类）最基本的自然进程这一想法所引发的顾虑与矛盾一直存在。美狄亚大胆干预自然衰老和死亡的计划所传递的古老信息，几个世纪以来不断地回荡。珀利阿斯的女儿们期望让父亲重返青春，就像美狄亚的实验所承诺的那样。但恐怖的是，她们想要重现效果的愿望落空了，因为美狄亚故意省略了为珀利阿斯换血的关键步骤。这个骇人听闻的古代故事模糊了科学与骗术之间的界限，巧妙地将希望与恐惧这一对矛盾情绪联系在了一起。现代的西方社会对于用科学“扮演上帝”的做法，也同样是怀有一种希望与恐惧并存的矛盾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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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阿宋与美狄亚的关系以悲剧收场，伊阿宋违背了对她的誓言，而美狄亚杀死了他们的孩子。美狄亚抛下了伊阿宋，驾着她的龙车逃离，并开始了新的无畏冒险之旅。而伊阿宋，虽然是英雄，但并非不朽，他逐渐年迈并孤独地死去——在睡梦中被腐朽的阿尔戈船上的一块掉落的木板砸死。

那么美狄亚呢？她是凡人还是不朽的？她的血脉可能暗示她超越了死亡。美狄亚作为太阳神赫利俄斯和海洋女神的孙女，具有半神的血统。然而，在神话世界中，半神式的存在和半人半神，宁芙、海仙女、泰坦、巨人，以及像美狄亚和喀耳刻这样的女巫，似乎都存在于不朽与腐朽之间的夹缝里。美狄亚有时候被视为凡人，但有时也被描绘成不老不死之身。没有任何神话明确描述了她的死亡。 ^[7]

在希腊神话中，神可以与人类交配，但他们的后代通常注定会要灭亡。美狄亚，像希腊神话中的众多母亲一样，试图让自己的孩子不朽，但失败了（保萨尼亚斯 2.3.11）。然而，诸神有能力让一些特殊的人得到永生。例如，特洛伊少年该尼墨得斯（Ganymedes）被宙斯的老鹰掳走，并带到了诸神所在地奥林匹斯山，在那里他因为仙馔密酒，得以永葆青春。宙斯与凡女阿尔克墨涅（Alcmene）所生的儿子，英雄海格力斯（Heracles）在垂死之际，也被宙斯升到了天堂。在那里海格力斯享用仙馔密酒，得以不朽，并且与青春女神赫柏（Hebe）结婚（第3章）。在其他神话中，海格力斯的侄子、老英雄、阿尔戈号的船员伊奥劳斯（Iolaus）曾经祈求赫柏和宙斯，让他重获一天的青春，好让他在战争中击败敌人。战士普罗忒西拉奥斯（Protesilaus）的故事中也有类似的情节，他获得了一天的时间从阴间重返人间，去与他的妻子同房（第6章）。 ^[8]

诸神永不死亡，而且也永不衰老。不老与不朽总是紧密相连的，但这两个概念在神话中却是可变的。除不朽的神之外，还有谁的体内流动着灵液？正如我们在第1章中看到的，赫菲斯托斯赋予了青铜机器人塔洛斯灵液，但灵液却无法保证他战无不胜。在神话中，灵液的神圣力量也可以传递给一些生物，如植物，甚至人类，但这种特殊的效果仅是暂时的（见第3章）。

在奥维德对埃宋重返青春的描写中，美狄亚曾告诫伊阿宋，将自身的青春岁月转移到父亲身上的请求是不合理且禁忌的。 ^[9] 但伊阿宋的请求是有先例可循的。在神话领域中，永生有时候可以分享，甚至可被交易。例如，海格力斯曾与宙斯达成交易，将半人半马的喀戎（Chiron）的永生换给因盗取神火而被绑在石头上的普罗米修斯，让他延续生命。 ^[10]

再来看看狄俄斯库里双子的混乱状况，卡斯托尔和波吕克斯是双胞胎，他们曾跟随伊阿宋乘阿尔戈号去取金羊毛。神话作者们无法决定这对兄弟是不朽之身还是半人之身。这种不确定性事出有因，他们的母亲勒达（Leda）是凡人，但波吕克斯的父亲是宙斯，而卡斯托尔的父亲则是斯巴达国王廷达瑞俄斯（Tyndareus）。同母异父双胞胎这一新奇的想法给古人带来了凡人与神明血统之争的迷思。惊人的是，一对双胞胎有着不同父亲的想法并不是只存在于幻想或是故事情节中。两个不同的雄性在雌性的同一排卵期内授精两个卵子，就会分别成为异卵双胞胎的父亲，科学术语称之为“异父超级受精”。这种现象有时发生在狗、猫和其他哺乳动物，甚至极少数的人类身上。哺乳动物也可能发生异期复孕（superfetation），即在雌性已怀孕的情况下让第二个卵子受精，但由于胚胎发育的速度不同，人类身上发生这种情况并且活产是极为罕见的。而古人对这些过程非常熟悉，希罗多德（3.108）和亚里士多德（《动物志》542b29—542b31，579b30—579b34）等人都论述过这一过程。 ^[11]

在狄俄斯库里双子的神话中，当卡斯托尔被杀之后，波吕克斯要求与兄弟一起分享他的永生。宙斯满足了他的愿望。这对双胞胎轮流在天堂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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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接下来的章节中，美狄亚和其他神话的人造生命天才创造的许多生命技艺奇迹背后，隐藏着一个永恒的主题，那就是对永生的追求。对战胜死亡的渴望与人类的意识本身一样古老。每一个有意识的生命出生时都对死亡一无所知，所有人来到这个世界时都相信着自己可以永远存活、永远年轻。而苦涩的真相却在之后才慢慢显现，这种普遍的幻灭感在世界各地的神话中都得到了表达和补偿。青春之泉、长生不老药、转世、复活、在历史中获得永垂不朽的名声、通过后代延续血脉、追求刀枪不入、建造宏伟的纪念碑，甚至是吸血鬼、僵尸和亡灵，所有这些都证明了凡人渴望找到对抗死亡的方法，而这就是下一章的主题。

[1] Ovid Metamorphoses 7.159-293.

[2] Nostoi frag. 7, 以及索福克莱斯已佚失的剧作中讲述的美狄亚与珀利阿斯抗争的情节，Rhizotomoi,“Root-Cutters”, 见Gantz 1993, 1:191, 367。据一些文献记载，美狄亚把埃宋放进了装满沸水的壶里。Godwin 1876, 41。

[3] 埃斯库罗斯戏剧中讲述的美狄亚的回春计划，根据学者对欧里庇得斯《美狄亚》的旁注，见Denys Page, ed., Euripides , Medea （Oxford, 1938）。Diodorus Siculus 4.78，论代达罗斯发明的蒸汽浴的回春功效。新科技经常被误解，Hawes 2014, 59-60；论帕莱法托斯和其年代，见37—91和227—238. 亚里士多德论新陈代谢、衰老和寿命，Leroi 2014, 260-265。

[4] Ovid Metamorphoses 7.159-293; Clauss and Johnston 1997, 33-34; Godwin 1876, 41; Newlands 1997, 186-92. 只有水银可以腐蚀黄金。Maluf 1954. 换血是救命的一种方式，对新生儿镰状细胞性贫血和血液系统疾病有治疗效果。将年轻的血液输入年迈的身体的换血实验，Friend 2017, 60-61，年迈老鼠的身体组织会在换血后恢复活力，但年轻老鼠会加速衰老。

[5] 萨姆提克喝公牛血自杀，Herodotus 3.15.4; Plutarch Themistocles 31; 以及Midas, 见Strabo 1.3.21. Stormorken 1957。

[6] 引自Diodorus Siculus 4.50-52；其他来源包括Pindar Pythian 4.138-167; 4.249-250; Apollonius of Rh odes Argonautica 4.241-243; Apollodorus Library 1.9.27-28; Ovid Metamorphoses 7.159-351; Pausanias 8.11.2-3; Hyginus Fabulae 21-24。公元前455年欧里庇得斯将这个神话写成戏剧《珀利阿得斯》（ Peliades ），现已佚失。Gantz 1993, 1:365-68. 美狄亚改变容貌，反映了天界女神将仙馔密酒用作恢复青春的药物，Homer Iliad 14.170 and Odyssey 18.188。

[7] Apollodorus Epitome 5.5; Scholiast on Apollonius Argonautica 4.815. 在 Argonautica 3.800-3.815中，美狄亚曾认真考虑过自杀。

[8] 论将人类晋升至不朽，Hansen 2004, 271-273. Iolaus: Pindar Pythian 9.137; Euripides Heraclidae。

[9] Ovid Metamorphoses 7.171-78; Newlands 1997, 186-87. 在Homer’s Odyssey 7.259中，女巫-宁芙卡吕普索提出要让奥德修斯获得永生，怀疑论者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认为这很“荒谬”：Hawes 2014, 96。该故事见第3章。

[10] Chiron, Apollodorus Library 2.5.4.

[11] Dioscuri, Apollodorus Library 3.11.2. weNg9q2rm3mxmFF2HFEScLHIrtDAKAygFotq7EPRDGDg3GjToUAN/9T9EoNvyPR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