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清代皇室,女方的家族背景往往非常重要,甚至可以直接影响其丈夫或子女的前途和命运,弘历的八叔胤禩当初众望所归,但康熙却执意不肯将其列为皇储,理由之一就是胤禩的生母出身微贱。雍正既已密定弘历为太子,其嫡福晋也必然就是未来的皇后,自然更要对此加以慎重考虑,他替弘历挑选的新娘富察氏系满洲镶黄旗人,康熙朝户部尚书米思翰的孙女、察哈尔总管李荣保的女儿,家族的其他成员也多不乏重臣显贵,乃名副其实的满洲望族出身。
富察氏出嫁时十六岁,比弘历小一岁,正值古人所说的“二八芳龄”。美国克利夫兰美术馆收藏着一幅原存于圆明园的图卷,名为“心写治平图”,也称“乾隆帝后妃嫔图卷”。在这幅珍贵的图卷中,就有宫廷画家郎世宁为富察氏所绘的半身肖像,肖像创作的时间与富察氏刚出嫁时相距不超过十年,画中的富察氏年轻端庄,温柔内敛,虽不能说倾国倾城,却有着一种无言之美。
富察氏并不是弘历的第一个妻子,早在雍正初年,他就有了一个姓氏与富察氏相同的侍妾(格格),在大婚之后又先后娶了两位侧福晋和六位格格,加上富察氏,弘历在藩邸时有记载的妻妾共有十人之多,但能与之称得上心心相印并始终得其专宠的只有富察氏一人。
弘历和祖父康熙一样,饱受儒家文化浸润,用他自己的话说,“自幼生长宫中,讲诵二十年,未尝少辍,实一书生也”。他所认定的佳偶标准也因此深受儒家妇德观,特别是史书所载古代后妃嘉言懿行的影响,概言之,能够被他欣赏的女子,除了年轻貌美之外,还必须个性温和,善于体贴他人,能为丈夫分忧解劳和孝敬老人。
富察氏不仅完全符合上述标准,甚至堪称最佳典范。她虽出自名门望族,然而身上并没有一些贵族女子所沾染的骄矜、虚荣、浮华等毛病,性格平和稳重,从来不摆架子,不盛气凌人。生活上,富察氏节俭贤惠,不喜欢浓妆艳抹,也不佩戴金玉珠翠,而仅以通草绒花为饰,与此同时,作为嫡福晋,她把家里安排得井井有条,不需弘历操一点心。弘历的生母钮祜禄氏出身寒微,但富察氏对这个婆婆很尊敬,从侍候她吃饭到陪着说话,可谓无微不至,婆婆生病的时候更是衣不解带地在旁边服侍,直到婆婆病好才离开。
富察氏不仅是能够被世俗社会所认可的好妻子、好媳妇,而且具有丰富的内心世界,是一个集漂亮与能干、聪明与天真、温柔与活泼于一身的女性。出身名门的她从小知书达理,与弘历有共同语言,这且不说,身为大家闺秀,居然还会骑马且马术精湛,可以经常随丈夫外出狩猎。
藩邸时期的弘历除读书外,能够作为娱乐和户外活动的就只有骑射田猎了,对他们夫妇而言,骑射田猎几乎就相当于结伴春秋郊游。每当这个时候,小两口一面跨马扬鞭,一面欣赏周围景色,“驰射平原中,随意娱芳年”,他们的感情也在不知不觉中得到了进一步的融合和升华。
在弘历的童年时代,雍正所有的争储活动都尚处于隐秘状态,宫中因争储而掀起的波澜也不会对他们这些小孩子产生多大影响,他的生活平静安定,十二岁被康熙携入宫中的那段经历,更成为弘历一生中最值得夸耀的幸福时光。十二岁以后,尽管父亲得到了皇位,弘历自己也随之成了皇子,但他却很难说是快乐的,因为一系列的伦常惨变几乎接踵而至:十二岁时,祖父康熙突然病故;十三岁时,祖母乌雅氏郁郁而终;十六岁时,两个叔叔允禩、允禟双双被害;十七岁时,哥哥弘时得罪致死,其余不少叔伯和堂兄弟也都遭到圈禁和严处。
除祖父病故外,其余惨变全都与雍正发起的大清洗有关。看到这么多自己从小就熟悉的亲人遭遇可悲的下场,而且还都出自父亲之手,弘历受刺激和伤害之深可想而知。
尽管弘历从道义和理性上都难以认同父亲的所作所为,但他也不敢重蹈哥哥的覆辙,向父亲进行劝谏,只能在惊骇、迷惑、痛苦、彷徨中默默煎熬。富察氏的出现,犹如一道七彩光芒,把弘历从阴霾中带出,在属于他们自己的小小家园里,重新营造了一个温暖柔情的世界。
自此以后,不管户外如何风雨声大作,少年人总是能做到镇静自若,处之泰然。弘历与富察氏结缘的地方是皇宫内的乾西二所,大婚之后,这里便成了他们的住所,在乾西二所,弘历给他最主要的书房起名为“乐善堂”,他以此为题写了一篇《乐善堂记》,文中写道:“余有书屋数间,清爽幽静,山水之趣,琴鹤之玩,时呈于前。菜圃数畦,桃花满林,堪以寓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