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老苞

刺五加，刺老芽，刺嫩芽，楤木，这都是些什么呢？其实，它就是我老家的刺老苞。

名副其实，它全身长满坚硬的刺儿。其属高大灌木，人畜难以近身，鸟儿也不去栖息。干倒还端直，因质地疏松，又不粗实，多为用材者所弃。

原本，我的家乡是不拿它作野菜的。不管是凉拌还是炒肉，其味素淡，还杂着一股中药味。乡下，多的是可食用的野菜。红红绿绿的香椿，娇娇嫩嫩的蕨菜，叶红根白的折耳根，青葱纤细的小野蒜，味道都比刺老苞要好得远。

农村人掰刺老苞作野菜，是受了城里人的引诱。城里人受不了鸽子笼里的憋闷，受不了雾霾带来的窒息，更经不住所谓“绿色食品”的诱惑，组成浩浩荡荡的上山下乡队伍，步行的，骑车的，自驾的，挈妇将雏的，呼朋引伴的，开向郊野，杀向远山。他们贪婪的目光所及之处，能食用之物，尽遭其难。蒲公英，荠菜，水芹菜，折耳根，香椿，榆钱，蕨苔，野蒜，刺老苞，尽数囊括，因为他们的后备箱有足够的空间。在众多的野物中，他们对刺老苞情有独钟。他们发展了伟人的名言，“与刺老苞斗，其乐无穷”。矮处的，戴上防护手套，直接采摘。略高的，拉弯树身来采。太高的，刀断其身。无论何种方式，都需防着它那尖锐的刺儿。越是不易，越可激发人的战斗力。人们也在实践着一个美食哲学，“劳动换取的更加甘甜肥美”，就像“吃鱼没有拿鱼欢”，一个道理。

见城里人这样，乡下人就不平静了。我的地盘由你来做主吗？我家的院子任由你窥伺吗？我不可以先下手为强吗？即便不食用，也可拿到城里换些闲钱，何乐而不为？于是，工农大联合，城乡一体化，向山林野地，展开了狂虐的攻势。

可怜了山间的那些刺老苞。被掰了芽的，光秃秃立在山间，再也长不高了。被腰斩的，茬口泛着白光，苟活着。晨光中，夕阳下，触目的是，一坡的伤，一坡的痛。

刺老苞原本想通过一身的刺儿聊以自保，在性格上就难免暴戾恣睢，不为人喜爱。动物中的刺猬、豪猪，植物中的皂角、红子，长刺的初衷，都是如此。它们的这一身刺何曾保护得了它们自己？反而激发了掠夺者无穷的创造力和战斗力。

刺老苞让我想起了一些人的戾性。失祜少年拳头，塔吊上讨薪人的凶狠，反杀者的阴鸷和蛮横，但这些“刺儿”真正保护他们了吗？

刺老包呀，你全身的刺儿，并不能保全自己，为什么要浑身是刺儿呢？ jVhgkf6Q8xnaZaqz6YF5ynRuJ0XvWYeNaMKUmOFS2XBkDdiPpX1MnGlxQrp2LdiQ